雪千臣因为自己绑了这么多的血族之后心里有点惴惴不安,面对乔镇司的时候也一直红着脸,“对不起,可我也实在是……”
如果说在此之前乔镇司还对人类与血族的共存有过任何一丁点的幻想,那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所以凌欢篪决不能公开血族的事情,要不然这个世界会变得谁也不认识了。
雪千臣见乔镇司一直低着头不做声,心里慌张,“对不起……我……”
乔镇司扬了扬手,“没事。”他害怕也是理所当然,那林琅呢?她知道雪千臣把自己的家人都给绑起来了吗?知道的话,她会不会阻止呢?又或者,她对自己有没有过一点点的害怕呢?
乔镇司只觉得胸口闷热,格外茫然。既然不能把他们留在雪千臣这里,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张教授看看时间,“我注射的镇静剂时间也快到了。”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看了一眼ada。他和ada已经是十多年没见过面了,没想到再见面,ada还是年轻时的模样,而他早已是个老头子了。如此看来,血族与人类还是不可能共存的。一个几十年的寿命便是漫长的一生,而另一个,几十年的光阴也只是弹指一瞬间,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对谁都不公平。
乔镇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安慰雪千臣道,“你放心,他们如果……”他突然又说不下去了。如果什么?如果血族袭击教授和雪千臣,他该怎么办?他全然不敢往下想,心也扑通扑通地跳着。
“时间到了。”张教授是按照乔镇司的身体状况调配的镇静剂,所以所说的时间过了一些后,才看到有人有了动静。只是醒来的那个人,乔镇司并不认识,但也下意识地拦在了他们和教授与雪千臣之间。
“醒了?”
那人迷迷糊糊地看着乔镇司,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你是谁?为什么会来这里?”
“嗯?”
沟通并没有任何作用。而这时候,ada也已经醒过来了。乔镇司此时面对他,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倒是张教授许久未见ada了,心情有些激动,“老师。”
雪千臣奇怪,这个半百老人居然会称呼一个看着还很年轻的人为老师?等到乔镇司再开口,雪千臣则是彻底傻了眼,“爸。”
雪千臣只觉得自己理不清这里头的关系,但心里还是害怕,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ada显然并不认识乔镇司,“你是?”
乔镇司看到ada此时并无攻击性,心里稍松了一口气,上前喊道,“爸,我是joe,是joe啊。”
“joe?joe是谁?我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不要再开玩笑了。”
乔镇司就是跪在了ada的腿边,“爸,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合照。”乔镇司并不喜欢拍照片,所以手机里仅有一张与ada的合照。
ada看了一眼,不置可否,但眼神里也都是疑惑。
“老师,我你也不记得了吗?”
ada还是皱着眉头看着张教授,本能地摇摇头。
乔镇司又指着妈妈问道,“那她呢?她你还认不认识了?”
ada摇摇头,“这是哪儿?”
乔镇司深感绝望。
陆陆续续也有人醒来了,但全然不记得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记得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
乔镇司无助地看着教授,教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即使再检查过ada,也还是不知道问题的所在。
“抱歉,我说到底,也不是真正的医生。”
乔镇司无助之余,却又拿着照片去一遍一遍地问ada和joanne,“你们再好好想想,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那两人相视一眼,茫然地摇摇头。
“fiona呢?fiona很喜欢妈妈你煮的咖啡。”
joanne始终只是摇摇头。
“vanessa呢?vanessa记不记得,她最喜欢和fiona拌嘴了。”
没有人回应乔镇司。
乔镇司却又问道,“那aaron呢?aaron经常踩坏妈妈你的草坪,你还记得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乔镇司。
在一旁的雪千臣和张教授全都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那我呢?你记不记得你一直很担心我守着书过一辈子?现在不会了,我有自己的朋友了,也有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乔镇司的话就像是投到了大海里的一粒小石子一样,被吞没得无声无息。可他却还是在说着,不间断地说着,一直说到嗓子眼里冒烟也不肯停下来。可最后他的听众也只有教授和雪千臣了。ada和joanne因为太累又睡着了。
雪千臣递给乔镇司一杯水,“喝一点吧。他们已经睡了,听不见你说话了。”
可此时的乔镇司其实嗓子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他没有接过雪千臣的水,而是抱住了自己的头。
落地窗外,北京的日出躲在高楼大厦之后,显得娇滴滴的。林琅就是看着这样的日出给雪千臣打了电话,想关心一下现在的情况。等听说那些血族已经全然失去记忆的时候,林琅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她这时候才觉得人也就是一个容器而已,没有了记忆,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呢?
林琅怔忡地看着远处的日出,自己又能与乔镇司在同一座城市里看同一个日出了,可她的心情却低落得很。爷爷和岑副官始终未曾露面,而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要柯总来接她。从哪里来的,还是回到哪里去好了。
“真的不管她了?”岑副官有些不忍心。
老爷子一夜之间白了头,显得很潦倒,“算了,她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儿孙自有儿孙福。”
岑副官叹口气,什么话也没说。以后这偌大的林宅,也只能听见他们俩的声音了。
各大媒体的采访和邀约不断。林琅不知道乔镇司和凌欢篪现在各自的打算是什么,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尽可能地拖延凌欢篪的时间,所以一复出就接了好几个活动安排。而那一天,北京和各大城市的记者几乎是倾巢出动,全都跟着林琅;跑了一天,通稿也是刷了一天。凌欢篪想插进去的新闻,根本毫无法子让大家注意到。
凌欢篪怎么也想不到光是林琅复出就打断了自己的计划。在下属跟前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的人竟直接破口大骂起来,他虽然心里知道现在媒体的心思都在林琅身上,但还是埋怨这些人办事不力。好些人被骂得狗血淋头后也有了怨言,加之凌欢融回了公司后说凌欢篪不久便会被撤职,如此一来,整个儿公司里都是乱糟糟的。更有凌欢篪带出来的人已经忙不迭地去拍凌欢融的马屁了。
凌欢融自然很是受用,甚至不管不顾地闯进了凌欢篪的办公室里来,“唔,这间办公室的确宽敞舒服,可惜太冷清了,我不喜欢,以后要改一下。”凌欢融身后跟着的人自然拿笔全在小本本上记下来了,只当凌欢篪不存在一样。
deon气急,“三少,他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岂有此理。”
凌欢篪冷冷地说道,“痛打落水狗,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deon没想到一向骄傲的三少也会称呼自己为“落水狗”,心中错愕,却又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要不是林琅……”deon和夫人一样,并不看好三少与林琅的婚约。
凌欢篪却像是忽然被人点醒了一样,既然新闻只有林琅一个人,那就也做林琅的新闻好了。
“查一下林琅的工作安排。”为了堵住自己的嘴,林琅势必会把今天的工作排得很满。
deon先前因为林琅也和娱乐圈的人打过交道,一圈儿电话打下来就问出个所以然来了,“说是在东风大厦,出席珠宝活动。”
凌欢篪笑意盈盈,“那就去东风大厦。”
deon心中狐疑,但还是开着车去了。
凌欢篪坐在车里,心情终于舒坦了些。既然没法子制造新闻,那就变成新闻本身好了。
林琅出席的是克拉拉珠宝的活动。凌欢篪在去东风商场的路上,就联系了北京各家的克拉拉分店,二话不说就买下了北京店最大的一颗裸钻。
等凌欢篪很高调地出现在东风商场的时候,所有的记者都敏锐地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当凌欢篪单膝跪地把那枚裸钻呈给林琅的时候,现场更是闪光灯闪个不停。
“你想干什么?”林琅用唇形问道。
凌欢篪却假装自己看不明白,深情款款地看着林琅。
林琅气急,却又害怕自己若是不按照他的意思来他会害惨了乔镇司,只得虚与委蛇地接过了裸钻。
之后的一切,都发生得那么顺其自然。
凌欢篪站在镜头前接受各家杂志和媒体的采访。关于他和林琅的话题便搪塞过去,关于ph4的问题被问出后他便正式开始了他的计划。所有人都几乎快要忘记了这阵子在国外掀起热浪的ph4其实是由凌氏最先提出研制和投入临床治疗的。
“关于ph4的研发成果外泄,我感到很遗憾。但今后我院也会在临床治疗中投入使用,并且会保证以大家都能承受的价格上市。”
这底下有记者在交头接耳。他们虽说是娱乐圈的记者,但对前阵子格外轰动的ph4也有所了解,所以不算陌生。
“而与此同时,我院在临床医疗上的投入绝不会少。继ph4的研究之后,我们又秘密进行了一项新的研究,我们发现了在人类社会其实还有一种新的种族……”
林琅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可现在的她也知道不能当场翻脸,只好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地摔倒了,从珠宝商所搭建的足有一人高的舞台上,狠狠地摔了下去。
倒下去的那一刻,林琅冷眼看着凌欢篪。而他们的表情,何其相似,都像是在看最陌生的人一样,目光没有任何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