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后来干脆站在车外等着乔镇司。天寒地冻的,她即使裹上了厚厚的棉服,也还是不停地跺着脚……他那么大一个人,这会儿能去哪儿呢?手机打了好几遍也都是关机。这个该死的木头,不是都答应了会等她了吗?扣工资、扣工资,一定要扣工资。
峰叔去找山庄的保镖询问过,可他们都因为林琅拒绝订婚一事像是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直说自己才没看见什么外国小伙子。
保镖队的队长更是亲自出面把峰叔给挡了回来,“我们真没见到你要找的人,今儿晚上的事还很多,你要是和林小姐想住下,我们这边给你安排房间,要是不住下,还是赶紧离开,也请恕我们人手不够,招待不周。”
出席订婚宴的不少客人今晚都住在了山庄里,所以队长也说的是实话,大家都是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就连凌三少特意批了假的李峰也没歇着。峰叔不好再强人所难,于是不再追问。
峰叔心里其实是嫌烦的。虎子出车祸的事还挂在心上。林琅拒绝了订婚一事也还得再好好善后,他必须时刻谨记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因为这事随时掀起波澜。《凌天记》也快要开播了,两大卫视都还有宣传活动要出席,简直是要忙到飞起。
“要不我们先走吧?”峰叔第七遍征求林琅的意见了。虽然他心烦意乱,但林琅今晚的决定还是让他下决心今晚绝不和林琅红脸。林琅总算是长大一些了,他的脾气可也不能越活越倒回去了。
司燃听林琅的话去山庄里找过,可是哪里都找不见乔镇司,就好像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他有些担心,一直犹疑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向岑副官汇报一声。
“可是他能去哪儿呢?手机也关了机……”刚找不见乔镇司的时候,林琅还气势十足地说等一会儿他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可现在时间越来越晚,距离她最后一次看见乔镇司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了,她满心里的愤怒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担心。
司燃主动站出来,“我再去找找看。”
峰叔叹口气,没说什么。他当然也没什么资格要求司燃做这做那。
林琅点点头,把自己最后一次看见乔镇司的地方又很详细地说了一遍。她看着司燃一步一步地走远,心下茫然却又好生奇怪,以往要是谁放了自己的鸽子,自己早就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地问候他的祖宗了,可今天这种感觉却非常奇怪,像是有什么特别糟糕的事情会发生一样。
司燃再次回来的时候,还是冲着林琅摇摇头。他回来的路上已经向岑副官汇报过了,副官也觉得奇怪,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岑副官叮嘱司燃留意这事,一有情况立即汇报,但必须保证不能让林琅涉险。
林琅这下是憋不住了,“不行,我得去找凌欢篪一趟。”是她自己大意了,凌欢篪一直对乔镇司揣着一肚子坏水,她不该把乔镇司带到这里来的。
峰叔头大,“我的小姑奶奶,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好吗?而且你这时候去见凌欢篪,多不方便啊。”
林琅自己也有些踌躇,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义正言辞地驳回了订婚,害得凌欢篪和凌家都丢了面子,却又话里有话地暗示自己也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啧啧啧,真想不到那么羞耻的话是她林琅说出来的,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去见凌欢篪呢?
“那就先回去吧,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呢。”
峰叔如蒙大赦,“对啊,说不定他已经先回去了呢,手机也只是没电关机了而已,你别瞎想了。”
林琅点点头,一回公寓楼就直奔乔镇司那屋,只可惜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林琅大失所望,坚持要留在这里等他。峰叔和司燃都没什么法子可使。以往林琅一这样犯犟的话,被推出来解决问题的都是乔镇司。可现在出问题的也是乔镇司,所以大家也没再劝她。
乔镇司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凌欢篪留了人看管他,也生怕他有什么异常的天赋和功能,所以找来了绳子把他牢牢地绑在了床上。看管乔镇司的人一见他醒了就忙去请凌欢篪过来,凌欢篪也不和魏超、张千阳客气,把他们也一道请了去。
再相见的三个人面色都不佳,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一夜有这事绊着谁都甭想睡得好。
凌欢篪想缓和一下气氛,所以调侃魏超道,“你不是一向没什么心事吗?怎么也睡不着觉了?”
魏超干巴巴地笑两声,终于把藏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你想把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魏超有些气自己词不达意,“就是……哎……反正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想干嘛。”
凌欢篪笑而不语。他当然是只想赚钱了。手上有了乔镇司,甭说了凌家了,就是再造一个凌家出来,也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张千阳一直沉默不语,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房间里琢磨了许久也没能琢磨得出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好几次都想给父亲打个电话,可最后她似乎都能想象得出父亲生气的嘴脸来,所以又泄了气。去找林琅又有种气短的感觉,所以也没动静。更何况,她也是有私心的,周庆崎能不能好转也就在此一搏了。她说到底和凌欢篪也还是殊途同归。
joe发觉自己被绑的那一刻,惊慌失措,可等他发现看管他的两个人比他还要慌乱的时候,终于慢慢地镇定下来。
绑他来的一定是凌欢篪,他想做什么,自己也能大概猜得出来,所以和解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现在的他只能寄希望于……林琅吗?她知道自己被凌欢篪抓起来了吗?他微微侧过头去看窗户,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林琅有找过自己吗?会着急吗?
凌欢篪踏进房间的时候,意气风发,不亚于自己几年前刚把大哥赶出公司时的那副逼人气势。
张千阳还是低着头,跟在凌欢篪的身后走了进来。魏超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发现自己实在是难以面对这样一个谜之生物。
乔镇司这时候再见张千阳一点儿也不意外,被电晕后的他舌根仍是麻麻的,盯紧了张千阳语无伦次地说道,“订婚……没……了?”是,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这一个才是他最关心的。
张千阳诧异于乔镇司现在最关心的竟仍然是林琅和凌欢篪到底订婚了没有。他到底有没有些紧张意识,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人,真是活该被人五花大绑。所以张千阳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凌欢篪倒是悠哉游哉地坐下了,“没有订婚,满意了?”他忽然换了一种眼光来看这个乔镇司。以前他并不把乔镇司当作一个“人”来看,今天倒是难得地想把他当一个男人来看,甚至可以当作竞争对手来看,“只不过……林琅既然看不上我,应该也看不上你才对。”
凌欢篪对自己的长相也好、才干也罢,那是相当自负的,但是折在林琅这种没什么脑筋的女星手里,也不算是什么屈辱的事,但如果败给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手里,那就太憋屈了。
“哦,对了,林琅还说了,现在她只想潜心工作,努力追赶她母亲的步伐,其他的任何感情私事,一概不考虑。”
一概不考虑?
乔镇司心下茫然,自己也算在那个“一概”里了吧?可这样也好,总比她和凌欢篪订婚了强。
凌欢篪也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拍了拍手,有人应声推进来各种仪器,张千阳看得花了眼,心里有些怕,明明都是些见惯的仪器,现在却要用在乔镇司的身上了。这一天,她盼过、等过,可真正来的时候,她却怕了,甚至有些发抖了。
乔镇司自己也开始紧张起来,魏超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这事……我不想参与了。”
凌欢篪没想到魏超会提出反对意见来,扬了扬眉,“你什么意思?”
魏超的眉眼垂得很低,“这种研究……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不公平的。”
凌欢篪的世界里可没有什么公平和不公平一说,只有他愿不愿意。
“每一个物种的存在都有他存在的理由。”魏超连夜看了几篇论文,有推论血族是否存在的、有解析神秘的血族文化的,“不能因为我们人类自己的意愿去伤害他们。”
“我们辛辛苦苦站上食物链的顶端,不是让你心慈手软的。”凌欢篪格外斩钉截铁。
“这不是心慈手软。阿欢……”这个称呼魏超有些年头没喊过了。他与凌欢篪是念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当时两人处得挺不错,也阿欢长阿欢短地叫过一阵子,可后来凌欢篪回家接班去了,两人就仿佛变成了两个世界里的人了,很有默契地没有再联系彼此。可阴差阳错的是,魏超最后进了凌家的医院工作,又遇到了凌欢篪,一开始也恭恭敬敬地喊凌董,倒是凌欢篪自己忽然对魏超变了性情,不想学生时期硕果仅存的朋友也没了,于是两人这才又慢慢地热络起来。
“阿欢,人活着,有些事,是不能做的。”从医多年,魏超见过了太多的生死,所以对生命有了很特别的敬畏之情。而现在凌欢篪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视生命如草芥,甚至是拿生命牟利。
凌欢篪冷笑,“你难道不想成为医学史上的第一人?”
“我想,谁不想成为英雄呢?”魏超看向凌欢篪的眼神越发慈悲了,“可我们不该这样成为英雄。”
“那要怎样?把他上交给国家?”凌欢篪竟然满面笑意地看着魏超,那目光就像是在哄尉一个不安的小孩子一样。或许这事的确不该把魏超卷进来的。他称得上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了,也和自己的利益没有任何瓜葛和牵扯,现在非要把他卷进来,无异于自己亲手毁了这份友情。不过,他也不是很稀罕了,友情而已,又不能拿来当钱用。
魏超自己的表情也很犹豫和茫然,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却毫无征兆地接触到了血族,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直觉凌欢篪的做法是不对的。
张千阳没有加入凌欢篪和魏超的争辩中去,而是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记录乔镇司如今的身体状况。从被电晕到完全苏醒花费的时间是人类的上百倍,这倒是很容易理解,血族的身体构造所承受的每一种痛楚相较于人类而言,本就是加倍的。她又默默地记下了乔镇司如今的心跳、血压和体温,并不平稳,也不在正常范围值内,看来他不大可能靠自己逃脱了。
乔镇司被张千阳翻来覆去的时候几乎心死了,也觉得格外屈辱。自己最后还是成为了案上的鱼肉,甚至还可能祸及家人。只是为什么那个人要是张千阳呢?魏超和凌欢篪的争论,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想看清楚张千阳的表情,却又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唯有林琅最后的那一个身影,依然清晰如昨。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距离你被电晕已经过去十八个小时了……”
也就是说林琅已经有十八个小时没能联系得上自己了。她会着急吗?可凌欢篪说得也对,自己何德何能会让林琅看得上自己呢?她的吻……也似乎不能代表什么……那看向林琅最后一眼的时间,若是再长久一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