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欢篪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张千阳,而是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向记者说明自己目前并不清楚此事,但一定会调查得水落石出,好让大家安心。他还向大家郑重承诺,保证市面上所流通的凌氏旗下所有的化妆品也好、保健品也罢,都绝对不含有违禁成分,欢迎大家检测和监督。
记者发布会结束后,国内舆论却甚嚣尘上。也有人决定开始相信凌氏,等凌氏最终的解释;而有人却越发偏激地觉得应该由张教授站出来解释,甚至还开始抨击凌氏和张教授之间的合作模式,觉得不该任由实验室自行发展而不受凌氏约束。
张千阳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教授却一反常态,显得很是咄咄逼人,“我只问你,现在出了事,你自己能拔得出来吗?”如果张千阳和凌欢篪有白纸黑字的合同,那想把张千阳从这件事里摘出来还是比较困难的。无论是凌欢篪私下胁迫张千阳,还是凌欢篪把合同曝光给媒体,最后都很难收场。
张千阳不做声。
厉崇海一直关注着网上的动向,“凌氏召开发布会了,说自己不清楚情况。还保证自己的产品都绝对没问题。”他没说网上的风向已经有些变了,矛头开始隐隐地指向张教授,大家都认为他既然是凌氏研究项目的总负责人,且凌氏无权干涉研究的话,那张教授才是那个该出来解释的人。
张教授牙关咬紧,“你要知道,凌欢篪有的是办法把你推到台前去抵挡腥风血雨。”如果凌欢篪真的那样做了,那千阳这辈子也就毁了,至少在国内、在这一行是干不下了。
张千阳还是不说话。
“你真是鬼迷了心窍,做出这种事来,你这样就算最后能救得回庆崎,他会开心吗?”
张千阳突然暴怒起来,“一个两个的都说这种话……他现在还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呢?他知道吗?他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呼吸机要钱,他的监测设备转一天都是钱……周家已经不想出这个钱了,所以我得拼命赚钱……”
厉崇海和张教授倒是对张千阳的暴怒无动于衷,反倒是joe被着实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机。
可尽管如此,张教授依然没有松口,“钱……钱我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可你也不能为了钱就这样……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张千阳又开始保持沉默,没再说话。失望又怎样?失望能卖几个钱呢?
教授忽然转向厉崇海,“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这么做,太冒险了。”到时候万一暴露的不只是千阳,还有joe的话,会更难收场。教授瞥了一眼像是很紧张的joe,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冲他勉强笑笑,算是安抚他。他怎么也想不到以joe的性格居然也会跟着厉崇海胡闹。
厉崇海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太冒险了,“但这样才能把千阳和凌欢篪摘干净,让凌欢篪以后不敢再找千阳合作。”
“你把凌欢篪想得太简单了。”教授和凌欢篪合作多年。他身为凌家三子,现在却独揽大权,手腕非常人能比。他可不是那种在哪儿摔了一跤就从此绕路前行的人。在哪儿摔跤,他就会在哪儿爬起来,若是有坑就填坑,若是有山坡就夷为平地,凌欢篪就是这样的人。
张教授这时候也没心思去追问其中的细节,几个人相对而坐、愁眉不展,谁也不想再开口说话。教授发了一通脾气,也累了,赌气似的坐在沙发另一头,看也不看张千阳一眼。自己教出来的女儿,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教授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一看竟是凌欢篪的电话。电话接通之前,他扫了一眼张千阳和一直盯着他看的厉崇海。
“喂。”
凌欢篪的声音有些慌乱,“教授,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教授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他也压根不信凌欢篪会因为这事慌乱。
凌欢篪像是才想起来张教授正在外地出差一样,“哦,是我忘记了,教授这会儿还在开会吗?”
“不,这会儿正在休息,你有什么事吗?”
“教授没看新闻吗?”
“没有。我开了一上午的会,累得很,正在休息。”
凌欢篪这时话锋一转,“我听说张千阳也跟您一起出差去了。”
张教授丝毫没有停顿之意,“对,她跟过来长长见识。”
“那她现在人在哪儿呢?”
厉崇海和张千阳都猜到了是凌欢篪来的电话,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教授。
“她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在房间里休息吧。不过,凌总对千阳什么时候这么有兴趣了?”
凌欢篪不接张教授的话,慢吞吞地表明自己的目的,“我这边出了点事,后期可能需要教授的配合去向媒体解释一些事情。”
“你知道我是最不耐烦应付媒体的。”教授没和凌欢篪客气。
凌欢篪只得赔笑,“我知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麻烦教授。”
张教授戏做足了,“行,出什么事了?”
凌欢篪像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人指控我在保健品里添加了麻黄草。”
教授的牙关猛地咬紧了,勃然大怒道,“什么?麻黄草?这是在怀疑我吗?我在业界的名声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凌欢篪到如今终于确信张教授到目前为止毫不知情,“误会,误会,肯定都是误会。有人拍了一段含糊的视频,有凌氏的标志和麻黄草,现在我还在追查真相,希望必要的时候还请教授能配合我一下,向大家做个解释。”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麻黄草?简直是开什么天大的玩笑。我会用那种东西嘛?”
凌欢篪颇有些无奈。他虽然在商界叱咤风云,但一对上教授这个有点迂的脾气还真是没什么法子,“那行,教授您先休息,回头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电话总算是挂了,张教授长长地叹口气,“事到如今,千阳你就装此事和你毫无关系吧。”先前训斥一通张千阳的是张教授,对张千阳失望的也是张教授,可女儿终归是女儿,失望了也还是希望千阳能不被这事打扰。
果不其然,凌欢篪不一会儿就给张千阳打了电话,“出事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中午去过实验室。”
凌欢篪本来还怀疑是张千阳伙同张教授出卖了他,可张教授的确是毫不知情,而现在张千阳中午时分去过实验室也承认得很干脆,“你去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
“这个我不知道。你的实验室,安全度如何你心里还没数吗?”
凌欢篪被如此反问一句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现在帮我去实验室一趟,把几份重要资料转移一下。”张千阳是那个小实验室里唯一一个姓名不在册的人,她去做这件事最稳妥,而且如今也排除了她和教授合作出卖他的可能性。
张千阳沉默了片刻,“那我的……”
“你的报酬,我会按时支付。”
“好。”
张千阳挂了电话就要出门,可受不住背后厉崇海和教授的灼灼目光,终于在出门前说道,“我去替他拿些文件,看样子,他还没怀疑我。”但凌欢篪怎么也不会吃个哑巴亏的。
厉崇海很担心,也想跟着一起去,“会不会是他下的套?”
张教授摇摇头,“不会的。凌欢篪试探过我,也试探过千阳,如今我们算是暂时安全。”事情其实只要没牵扯到joe,那就很好办了。
张教授不允许厉崇海一起跟着去,免得露馅。张千阳自己出门去了,按照凌欢篪的吩咐取走了好几份文件。原先热热闹闹、井然有序的实验室如今像是风卷残云一样,狼藉满地。张千阳特意留意了一下,麻黄草也好,提取出来的麻黄素也好,如今也不见了踪迹,想必是凌欢篪已经命人处理了。
凌欢篪此时正在仔细地查看实验楼每一个摄像头的出入视频,手下的人要怀疑,但也得看看究竟是不是有什么不明人物出入了大楼。可他把可疑时间段的视频每一帧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了,的确没什么可疑人物出入,看来只能是内鬼了。
凌欢篪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头疼。难道在新疆设立实验室是个错误?当时他是冲着新疆地广人稀,可以大面积培育、种植麻黄草才选择了在新疆开一个新实验室。可现在看来毕竟天高皇帝远,他的手伸不到那儿,谁知道那些人肚子里都有什么坏水呢?
他打内线电话把deon喊进来,“林琅现在是不是在新疆拍戏?”
“是。”deon很细心地把林琅每场戏的安排和地点打印成了表格,这时见凌总问起,出去拿来一份交到了凌欢篪手上。
“推了下午所有的安排,现在去新疆。”
deon点头,“是。我去定机票。”
凌欢篪先点点头尔后又摇摇头,“不,安排专机。还有,施工队现在就可以动工了。”
deon点头,“好,我去联系相关人士。”
等凌欢篪坐上飞机的时候,关于凌氏的争议并未就此熄火,甚至是越吵越火爆。而林琅此时还在昏天黑地地补觉,她得到大约傍晚的时候才安排了戏。
joe照旧跟着教授去开会,可教授的兴致明显不如之前了。joe心感不安,“抱歉。”
张教授摆摆手,“那是她的选择,和你无关。”
joe没再说话。
教授却发起呆来,微微一笑得有点苦,“我还以为你会问周庆崎是谁。”
joe这几天一直在听这个名字,“我……可以问吗?”
教授先是一愣,尔后才点点头,“可以,当然可以。”他其实也是真想找一个人好好说一说周庆崎,可张千阳和厉崇海却都不合适。
“庆崎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了,千阳和崇海一直都喊他大师兄,可其实庆崎才是最年轻的那一个,但他天生就是为这行生的,所以最早投入我门下。”
“三年前,庆崎和千阳有一台实验,实验其实是很成功的,可最后谁都没注意有漏点,爆炸了……庆崎把千阳推走了,自己重伤成为了植物人……所以你看到的千阳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joe似懂非懂,“那……”
教授猜到joe要问什么,没再看着joe,“她是想利用血族给庆崎逆天改命,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教授没听到joe的回答,只好自己继续说道,“我当初也问过ada,他说这在血族也是不被允许的事,所以绝无可能。”
joe最后也只是轻轻叹一口气,“可我们,也是会老、会死、会受伤的……”
教授苦笑,这时候的千阳怎么会听得进去这些话呢?血族无形间早已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是她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