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碧玺,陪了她十几年,明珠珍惜的,是那份时常戴着的习惯,既明真相,事后她定会自个儿取下来,还给云霄,突然就这样被福康安毫不留情的扔掉,她心里,难受得紧。
永琰想张口,终是不能说什么。明珠在心疼么?她也很喜欢那碧玺罢?否则,怎会多年一直戴着,福康安为何如此残忍!
心酸的明珠不再理会福康安,拉起云霄就往屋里走,其他的下人早已被乌尔木撵走,院中只剩福康安与永琰,两个的目光互相绞杀着,恨深怨重!
“你好手段,居然利用云霄,将手串带给明珠!”福康安暗恨自己疏忽了,十几年!他居然都没在意到这串碧玺!
想起明珠失望痛苦的模样,永琰一阵心疼,“既然她喜欢,你何必管这手串的来历?难道不是她的开心最重要么?”
“她是被你蒙蔽!她若知晓那东西是你的,绝不会收下!帝王绿翡翠我都找得到,更何况蓝碧玺!”只要是他的心意,福康安统统拒绝!
“我夫人的欢心,不需你来讨!”
道罢,福康安不屑转身进了屋。
云霄被明珠拉起身那会子,手串从她怀中滑落,掉在地上,无人在意。
低眸看着地上那蓝碧玺,圆润光华却孤寂,永琰俯身,艰难地拾了起来。
碧玺极脆,掉落在地时,有几颗碧玺珠子磕碎一块儿,已是残缺,一如他被践踏的真心。
蓝碧玺一直陪伴着明珠,如同自己陪在她身边一般,回回看到她戴着,他都觉心满意足。
可如今,明珠再不会戴了……
“十五叔,你真的,喜欢云姨么?”
在房中躲了许久的伊贝尔,看到众人已走,而他,独自在院中,身影落寞得令她心疼。这才忍不住走了出来,问出这句话。
他的伤痛,究竟是为谁?
永琰的目光,缓缓地移向她,那眸中盛开的痛苦,如黑色妖娆的花,似要将他淹没,而伊贝尔,与他对视着,仿佛也要陷在那无尽哀伤的漩涡中,与他同悲。
在福康安面前,他得逞强,可在伊贝尔面前,他真的很想卸下伪装,扯谎太累,他好想,找个安全的角落,歇一歇,“如果……我说是误会呢?”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听到他的回答,伊贝尔忽然感觉很轻松,
“我看得出来,你不可能喜欢云姨,你看向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宠溺。”
她都能看出来,那么明珠呢?此刻的永琰矛盾丛生,他既不希望明珠看穿他真实的心思,又不希望明珠真的以为他喜欢云霄,然而,不可能了,误会弥深,他也没有澄清的勇气。
但是伊贝尔的明白,还是令他多少有一丝欣慰,“谢谢你的信任。”
这样的语气,伊贝尔不爱听,轻轻笑了笑,她提醒道:“十五叔不要跟我说谢,感觉很生疏。”
没再说话,永琰起了身,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强装傲然地走出富察府。
明珠她,真的相信云霄的说辞么?但愿,她没有怀疑,否则,只怕她会对他有戒心。只要没有戒心,他就谢天谢地了!
屋里,云霄才擦干泪,明珠还在安慰着她,福康安坐在一旁,阴沉着脸,怒气未消,
“我府上的丫头,若不忠于我,我要她何用?”
人都这般伤心了,他竟还加油添醋!明珠恼道:
“云霄哪里不忠?何时害过你我?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此事而已,再说上回在避暑山庄,她已经承认,而这碧玺又算什么大事儿?她知道我喜欢碧玺,就给了我,你怎么就断定她对你不忠?”
为何明珠就死心眼的信任云霄,也不想想这其中的漏洞所在?“她在说谎!你看不出来么?”
明珠将脸一别,毫不怀疑云霄的忠诚,“我不这么认为,她跟我那么多年,我相信她。”
“我爱你这么多年,你为何不信我?”火大的福康安忍不住起身冲着明珠吼道:“他们合伙演戏你就信了,却怀疑我的判断?”
“我有什么理由怀疑她?”一切都顺理成章,明珠只觉福康安疑神疑鬼,蛮不讲理!
“云霄善解人意,相貌又不差,永琰喜欢她很正常,而我有你,有孩子,永琰怎么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
自始至终你都对永琰有偏见,才会这么怀疑!“
“你说的都是对的,我说的永远都是错的!”福康安气急败坏,“永琰是好人?那是他在你面前伪装的好,真正的他,你根本不了解!”
“我不需要了解他,我没有兴趣!我只知道他喜欢云霄,而云霄对他无意就足够了!你不要用身份来压制我的丫鬟,逼她做她不愿做的事!”
明珠态度强硬,誓要抗争到底!福康安眉心微蹙,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就坐了下来,感觉心内一阵绞痛,像是被什么揪住一样!痛得冒冷汗。
明珠看他紧捂着胸口,吓了一跳,也不敢再逞强,赶忙过去看他,
“怎么了?哪里不适?”
缓了一会儿,福康安才道:“没什么。”
“没什么会出虚汗?”明珠拿手帕要给他擦拭,却被他挥开手臂,这样躲避的动作,还是头一回,明珠心里很介意,一阵酸涩上涌。
站起身来,福康安什么也没说,反正也说不通,干脆离开。
究竟错在哪里,明珠也不明白,她想追上去,可是跟上他又如何,还不是争吵,她也不愿争执,两个人各抒己见,谁也不愿退让,毫无意义。
云霄恨透了自己,却始终不敢对明珠说出真相,只因她知道,嘉亲王不想让明珠知晓他的心意,才竭力隐瞒。
难道真要让她跟了嘉亲王,才能证明嘉亲王对夫人无心?她的主子,看透一切,却要逼迫,实在狠心,可她,又有什么资格怪自己的主子?
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如今被威胁,也是活该罢!
晚上,福康安没有回屋,明珠担心他的身体,问了乌尔木,才知他歇在书房。
看来他是不想见她,也罢,两人彼此冷静一下也好。
嘉亲王府。
永琰踏着夜色,来到刘佳氏被关的屋外,兴师问罪。
看到王爷过来,侍卫才打开了锁链。
屋内,哭到疲惫,昏睡过去的刘佳氏听到动静,猛然被惊醒!
王爷?王爷来看她了么?
歪在塌边的刘佳氏赶忙起身,望向门口,看到那抹黄色身影出现,不由喜极而泣,哑声道:
“王爷!求王爷放妾身出去!妾身没有疯,不想被关在屋里啊!”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压抑的平静带着切骨的恨意,“没疯的女人,会陷害自己的丈夫?”
“妾身只是受了嫡福晋的挑拨,一时冲动,才会如此,”
被关了一下午的刘佳氏哭喊咒骂,直至嗓子沙哑,也无人理会,哭到累了,静思了许久,她才觉得自己被人利用了,强硬无用,惟有祈求,求他原谅!
吉兰?真的是她在捣鬼么?“她与你说了什么?”
“她说,伊贝尔很可能是你和……和那个女人的女儿。”小心翼翼地道罢,刘佳氏俯首认错,
“妾身失去儿子,悲痛欲绝,才信了她的话,前去富察府,王爷!妾身知错了,求你不要软禁我!让我去陪着绵怡!”
为何他身边的女人,都在暗中搬弄是非,他宠爱伊贝尔,都能被她们归咎在明珠身上,亏得他没有心思将明珠带进府,若是带来,只怕这些女人要害死她才罢休!
“你永远不会自主思量,总是被人摆布。”永琰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但又深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在几个时辰前,她的愚蠢,险些置他于流言的深渊死地!
“王爷,妾身是蠢,妾身知罪,可是我的孩子,明天要入殓,我得在跟前啊!王爷,求求你,让我陪绵怡最后一程罢!”
“这些事,旁人也能做,你不必到场,免得太过伤心。”
永琰说的冠冕堂皇,刘佳氏却心知肚明,“王爷是怕妾身再生事端么?不会的!妾身保证,只看孩子,绝不惹祸!”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永琰都不可能再让她有行动自由的机会,
“本王没有治你死罪,已是仁慈,看在绵怡的份儿上,留你一条生路,你若想不开,自尽的话,也不是我的责任,
若想得开,那就乖乖呆在这一片天地里等着,待我即位后,自然会看在曾经的情份,给你一个妃位,让你荣华终老。“
他对她还有仁慈,仅仅是因为看她丧子而生怜悯罢了!
“王爷吝啬施爱,妾身已经不奢望,一心只守着儿子即可,可是如今,儿子也没了,妾身就一无所有了啊!”
“看你怎么想了,”永琰并不在乎,她绝望还是抱有希望,不动手要她的命,是他的原则。
房门再次关上后,屋内昏暗依旧,刘佳氏知道,从此她的日子,都暗无天日,是苟且偷生,还是一了百了?她竟没有决定的勇气,实在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