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太夫人的院子,茉雅奇还在想着她额娘那目中无人的态度,“我额娘说话不好听,你万莫放在心上。”
杨芳的心态一向很好,“在意她的话,早被气死,你放心,只要能娶你,受些委屈也无妨。”
众人商议此事时,明珠提议,可以把杨芳的家人接来京城,再成婚,茉雅奇也赞同,杨芳虽然也想这样,可又怕父母来了之后受那刻薄丈母娘的冷眼,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等,
“捎信到四川,再等我爹娘过来,得耽搁许久,我怕夜长梦多,只想和茉雅奇快些成亲。”
看着茉雅奇,杨芳真觉得多等一天都是煎熬,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想了想,封廉道:“不如,先在京城成亲,等过段时日,你们得空回一趟四川,再办一次婚宴。”
如此两全其美,也算不辜负二老,杨芳直赞此法甚妙!
“那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会与太夫人商议。”
有明珠应承,杨芳很放心,感恩戴德不厌其烦地道了谢,这才带茉雅奇离去。
杨芳准备带茉雅奇去他屋里说说话,伊贝尔却拉着茉雅奇不放手,“奶奶说了,让姐姐跟我住,你们还没成婚,别想拐带我姐姐,万一她再怀孕……”
杨芳闻言,脸都绿了,赶忙上前捂住她嘴巴,“小丫头瞎说什么?青天白日的我能做什么?”想想又觉打脸,那两回好像都是白天哎!管他呢!反正伊贝尔不知情!遂又哄道:
“我只是想念小雅,跟她说说话而已,等会就把她送还给你。”
伊贝尔不依,嚷嚷着也要同去。
封廉提醒道:“姑娘平日里最有眼色,今儿个怎么回事?净打岔!”
伊贝尔承认自个儿是故意的,“我就是拆台,谁让杨芳骗我叫他叔叔!”
“走罢,去跟梅雪玩儿,好让人家好好叙叙旧。”封廉劝了半晌,才将伊贝尔拉走。
直至傍晚,杨芳如约将茉雅奇送到伊贝尔屋里,他却好像没有走的意思,伊贝尔眯眼嫌弃道:
“还没说够?杵这儿干嘛?”
“蹭饭啊!正好到饭点儿了,你也不留我?”
他的算盘打得真如意!“想得美!不留!”
“你不留,我也不走,”杨芳赖皮道:“小雅让我留下的!”
茉雅奇心道冤枉,我可没说!
那又如何?伊贝尔偏不让他如意,“这是我的屋子,姐姐说了不算!”
“哎呀,我昨天看到了嘉亲王呢……”
“是么?”伊贝尔一听这话,兴致大发地凑过去追问,“你跟他说话了?说了什么?”
勾勾手就上钩了,杨芳暗喜,不露声色地道:“没饭吃,饿,没劲儿说。”
臭杨芳!真会卖关子!明知嘉亲王是她的软肋,碰上与他有关之事,她只有妥协,“好啦!让你留下啦!快说快说!”
“就问问当时的战况,顺便夸我年轻有为啊!”
伊贝尔端着茶,正等着听下文,他却已经收了话头,“没了?”
杨芳故意装傻,“还有什么?”
“没提我?”那他干嘛跟她说嘞?
“嘉亲王跟我提你做什么?”
也是啊!可是还是忍不住期待,听到他的名号都欢喜,虽然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好失望!白高兴一场!”
杨芳才不管她高不高兴,反正她已经让他留下,想反悔?没门!
正月十八,杨芳与茉雅奇大婚。
历经艰辛,两人终成眷属,看着他们拜堂,多罗眼角含泪,恍惚回想起自个儿当年成婚那会子,最初奉的,都是真心,可最后……难免伤心,但愿杨芳与茉雅奇,彼此忠诚,此生不相负。
福长安亦是感慨万千,不由揽住多罗肩膀,以示安慰。
多罗却不愿领情,不动声色地转了身,离开他身边去找明珠。
心门已关,他如何也扣不开,不过没关系,他不会轻易放弃。他爱她的勇气,更甚于她当年的勇敢。明确了自己想要的,便是死缠烂打也甘愿。
入夜,送走了众人,红烛鸳鸯帐中,杨芳看着他的新娘子,心满意足。杨遇春那个臭小子,没能赶回来喝他的喜酒,实在可惜,不然一定跟他比一比,谁的媳妇儿更漂亮!
烛光下的茉雅奇唇红眸亮,眉目流转间,情意绵绵,轻轻的拥她入怀,杨芳格外珍重,呢喃着她的名字,刚想低头吻她,却听她唤了声,
“杨大哥……”宽广的肩膀,将是她一生的依靠,她期待了那么久的名正言顺的相守,今日终于得尝所愿,实乃苍天怜见。
“还叫我杨大哥?”杨芳不悦地看着怀中人,难道她忘了,他们已然成亲,怎么还能叫哥?
“那我该叫什么?”
“叫夫君啊!这还用问?真是个笨丫头!”杨芳真想咬她一口!
“我……”茉雅奇羞道:“我叫不出口。”
“不然叫通达好了,我的字,”杨芳一直很喜欢,“多好听,可惜没人叫。”
“要不……叫芳儿?”茉雅奇本是打趣,杨芳听罢,当即轻啃她脖颈,以示惩罚!
“不乖哦!居然敢拿夫君的名字来调笑,必须得收拾你,以正夫纲!”说着,已拥着她倒在床上,专心惩戒……
三月底,忙完西藏之务的福康安终于赶回京城府邸。
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明珠浑身一颤,莫名心跳,盼了那么久,他终于,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听到他在外头唤着“明珠”,她已按捺不住起了身,望着门口,
看到那高大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时,明珠忍不住快步上前,拥住他!每一日,每一刻,都在向苍天祈求,他能平安归来,虽说战事在半年前已然结束,但他人在西藏,那样恶劣的环境,她如何放得下心来?
直到这一刻,紧紧的拥着他,她才能真实的感觉到他的存在。
而福康安,将她回拥得更紧,“明珠!我回来了!”
“瑶林!”自从杨芳归来后,明珠总在盼着福康安的归期,可他足足又耽误了三四个月!
直起身子,明珠急切地伸手去解他纽扣,福康安笑了笑,意外之喜啊!
“这么迫不及待?虽然我也很想,但我应该先去沐浴才是。”
“我是要看看你可有异状!”明珠的模样似是很焦急,“海兰察他……前些天病逝了……”
“什么?”老海病逝?福康安闻言,惊得难以置信,
“怎么会?不是已经提前回京救治了么?”
“听说是全身浮肿溃烂……所以我才担心你,在那边待了那么久,可有哪里不适?”
“我没事。”福康安解开衣衫,让她瞧了瞧胸膛,明珠这才安心,又为他扣了起来,“没事就好,西藏一行,太过凶险,真的吓坏我!”
原本见着明珠很开心,可是听闻海兰察的噩耗,福康安的心,沉似海!记忆中的海兰察,一向雷厉风行,生龙活虎,怎么会,去得那么突然?
撑着桌子坐下,福康安面色沉痛,“这一仗,虽然赢了,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很失败,几个兄弟因我战死,老海虽保了命,回来终是躲不过……唉!
他最后的那次失误,明珠亦有耳闻,但她并不信流言,只信他亲口所说的真相,遂让人备水,她亲自去给他搓背,揉捏。
有她为他松松筋骨,他逐渐放松下来,可是心里,依旧沉痛,
坐在木桶里的他,心乱如麻,在氤氲水气中,为她讲述着当时的情况,
“其实就是我骄傲自满轻敌,若是谨慎些,就能避开那次惨败,明珠,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多年来,你用兵无数,也就这一回失误,你也别太自责,谁也不是神仙,不可能百战百胜。”
“你在安慰我,”抚上她的手,他很欣慰于夫人的理解,可是他无法原谅自己,
“海兰察才到时,身体明显不适应,当时我曾劝他立即回京,他却不肯,说有福康安的战争,不能没有海兰察,他才是与我配合最默契的将领!
说得很坚决,我也没再让他回去,他就这样坚持了将近一年,
若是我能果断些,让他早些回来诊治,大约也不会是这个后果……“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尽是他与海兰察出生入死的画面,一幕幕,刻骨铭心,
再多的荣耀,都不及一条命来得重要啊!
明珠亦觉沉痛,好言劝慰他,“我相信,这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即便重来一次,他还会如此。”
“我知道,他总是跟我玩笑,说不能被我抢了头功,可实际上,他从不在乎虚名,上阵杀敌是他的乐趣,之后的功名,他并不在乎。”
自始至终,海兰察都是这样一个人,年轻时的海兰察早已从军,那时的福康安还小,却也听过他阿玛讲过海兰察的一些故事,
“当年平定准葛尔时,海兰察也在军中,那个时候的他,还是个无名小卒。
正在山中砍木头的他与敌军将领巴雅尔不期而遇,随即抡斧上马与之大战。
巴雅尔显然不是海兰察的对手,几十个回合下来,体力渐渐不支,随时有被砍于马下的危险!
为保命,巴雅尔被迫下马归降,并割下一角衣襟给海兰察作为凭证。
战役结束以后,全军将士论功行赏,很多人都说巴雅尔是自己擒获的,还为此争执不休,而海兰察却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