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原本明珠只是故意逗他,以为笔画太多,他不可能猜到,岂料他竟脱口而出,“明珠!”
他怎么知晓?明珠顿时惊讶抬头,只想到一种可能,“你偷看了?”
太小看他了!“需要看吗?”
“可是笔画那么乱,你怎么感觉得到?”这不应该啊,今儿个伊贝尔在她手中写了几个简单的字,她皆未猜中,他又怎能轻易猜到?
微侧首,他又在她额前印下一吻,柔声轻笑着,“刻在心里的两个字,再熟悉不过,你怎么写我都感觉得到!”
“写在你心口,到了甘肃,记得每日都要想我一遍。”虽明白是撒娇的废话,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去嘱咐。
看她担忧记挂的模样,福康安心中又暖又甜,搂住她悄声道:“不只想一遍,晚上会想很多遍,梦里都是你……只是,抱不着你怎么办呢?”
抬眸迎上他坏笑的神色,明珠嘟嘴道:“自个儿解决呗,不然你还想如何?请个美人儿到军营么?”
“唔……”福康安假意赞道:“好主意!左右我请了你也不知晓!”
他倒是会想,“那请你做个大骗子,骗我一辈子,莫让我发现,否则……”
面对夫人的威胁,他并不害怕,反而很是期待,“如何?”
至于如何,她还真不愿去想象,“我不愿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纵然你身属于我,心不属也不行,我会如何,你心里清楚……”把话头抛给他,明珠忽然心中郁郁。
而他见她这般模样,竟然张狂地笑了起来,笑了会子才缓声道:“犹记得当初,你对我毫不在乎,额娘让我纳妾你也同意,那么大方,如今,却是小气了!”回想前尘,再对比如今,福康安难免生出得意之色,垂眸问怀中人,“心变小了,只能容下我一个人,对不对?”
回拥着他,明珠心底有一瞬的患得患失,“的确是心胸狭窄了,还奢望你也只有我一个。”
“这词儿用的不好,”福康安不喜欢这个说法,“奢望是不可能或者很难发生之事,而我自始至终只有只有你一个,你的梦已然成真,怎能说是奢望呢?”
原本凝重的气氛又被他一句话逗笑了,来了兴致的福康安让她背过身去,说要给她也写一个,让她来猜,明珠却是害怕猜不出来,哪料他竟威胁道:“猜不出来我可要惩罚你!”
她自然明白惩罚的含义,却实在感觉不出他写了什么,胡乱猜了个瑶林二字,他竟说不对,当即翻过来将她压住,惊叫一声,明珠只正要推他,两只手腕却被他同时钳住,放在枕头两边,动弹不得。
此刻的她还在想着那两个字,执着地问他究竟写了什么,他却笑眯眯望着她道:“手在按着你,没空呢!不如,我用其他东西再写一遍?”
“用什么?”
六月,福康安统兵赴隆德,进攻静宁底店,斩杀数千人,势如破竹!攻破石峰堡,生擒张文庆等人,至此,回乱已解,甘肃逐渐安宁。
京中,乾隆闻讯,龙颜大悦,当即晋封福康安为嘉勇侯!又赏给御用玉韘一枚,大荷包一对,小荷包二对。
下朝归来的福长安立即赶往太夫人院中,彼时,明珠正带了孩子来给太夫人请安,这福长安一进门便欢喜笑道:“恭喜三嫂,如今已是侯爷夫人了!”
“啊?”明珠闻言一愣,太夫人已然明白,面露喜色,“可是瑶林打了胜仗,皇上封其为侯?”
“正是!”乾隆的心思,福长安早已看了出来,“三哥做了几年总督,皇上早就想再给他高升,奈何总督已是高官,如今打了胜仗,正好有由头封侯爵。”
明珠本以为要等许久,岂料才一个月,他便打了胜仗,也不知皇上会调他回京,还是让他继续留在甘肃。
且说甘肃一带历来回民习武成风,而从文应试者甚少,武力镇压解决不是长久之计,这三四年大大小小的起义络绎不绝。
考虑到朝廷的长治久安,福康安上奏乾隆,提出“教导回民”的善后事务,建议在循化厅设学堂,既驯化民众,利于统治,又能传承满汉文化,使得落后的边远地区逐渐发展。
此议颇得乾隆帝的赞许,当即拨款兴建学堂,又调度文人去往陕甘地区,为师教学。
七月,乾隆授予福康安户部尚书一职,但仍命他留在甘肃任陕甘总督。这户部尚书的职务暂由和珅兼管。
收到谕旨,福康安随即派乌尔木、封廉等人回京,接明珠来甘肃。
陕甘总督,当年,她父亲也曾担任此职,如今,丈夫亦任,实在巧合。
意料之中,明珠要带伊贝尔同去,伊贝尔却是不肯离京。
八成是舍不得永琰,而今女儿大了,她也不好强迫,只带了德麟与封云川,同去甘肃。
临行前一天,明珠带了德麟去拜别太夫人,那拉氏虽然舍不得孙儿,却也不好强求明珠将两个孩子都留下。有伊贝尔这个机灵的孙女在家陪她,也是好的,
“只是你一走,咱们富察家的事务,又没人管了!”
“不是还有二嫂么?原本也是由她经手,儿媳不过暂代而已。”
站在家族的立场,那拉氏认为,他年她若驾鹤西去,明珠比晴蕙更适合当这富察家的主母,恩威并施,底下人无不敬畏,颇有她当年的风范,
“我却觉你主家主得好!晴蕙的心太小,眼界也狭隘,不如你,高瞻远瞩,”说到此,那拉氏笑着打趣,问她可是得了瑶林真传。
明珠羞涩一笑,“自是有他的功劳,否则我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日内,学会打理事务。”
“唉!也罢!”那拉氏叹息道:“而今我还在,即便你离家,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帮着晴蕙看顾着点儿,日后我若不在,必得你接手,我才能放心。”
家族重担,明珠实不愿担,也不好推辞,只好劝慰道:“额娘长命百岁!打理富察家诸多年岁,最有经验,自不会指望儿媳们操持呢!”
心知是宽慰之辞,那拉氏听来也颇感受用,又唤来德麟,逗趣了好一阵,才舒坦许多。
那拉氏又说起明儿个起早送送她,明珠只道不必,
“我们一大早便要动身,额娘夜里时常睡不好,就指望早上那一阵儿凉快,能睡个安稳觉,还是莫要起了,德麟若瞧见您,怕是也舍不得走了,徒添伤感,还是不送的好。”
年过半百的那拉氏也是怕别离啊!不去也好,真如明珠所言,送别不会令人安慰,只会更难舍。还是眼不见为安。
启程这天清晨,得知消息的永琰以找福长安为由,假装碰巧遇见她出行的车马。
彼时,明珠正俯身半蹲着,拥住伊贝尔,“额娘不在家时,你一定要乖乖的,按时用饭,不可任性,听叔叔婶婶的教导。”
虽然伊贝尔舍不得离永琰太远而不肯与她额娘同去甘肃,但她毕竟与弟弟德麟相处了一年多,已有了感情,很是舍不得他离开自己,更舍不得温善的母亲,但两相比较,永琰似乎对她更重要一些,是以最终她还是选择留在京城。
“额娘放心,女儿一定听话,等您回来。”
“你放心,我会代你照顾好伊贝尔。”
闻声回首,立在身后的,是永琰。明珠遂起身,悄悄拿帕子拭了泪水,才勉强对永琰与多罗笑道:“有你们替我看顾她,我再放心不过。”
再依依惜别,也终究要走,明珠狠了狠心,起身离去,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滚滚而去,永琰明亮的心又归于暗淡,才离别又盼归期,奈何无期。
车内,
怀中抱着德麟的明珠心中很不是滋味,何时才能不必来回颠簸,一家人都在一起呢?
一旦嫁于武将,似乎安稳便成了奢求。惟愿女儿长大后,嫁于文臣,免受离散之苦。
然而伊贝尔性子要强,她的姻缘,怕也不会由父母做主,但看造化罢!
一出远门,苏果可是格外开怀,每到一家客栈,明珠点完菜,让她们点时,就数苏果最起劲儿,“咱们沾了少爷的光,可算是游历天下了!”
对比去过的几处,云霄觉得云南最美。
苏果却喜欢四川,“四川好吃的多呀!”
乌尔木闻言扶额,他这媳妇儿就知道吃嘛!
云霄又问明珠,“夫人觉得哪里美?”
于明珠而言,再美的风景也抵不过家乡水,“京城。”
那里是家,而她的良人,却在甘肃,跋山涉水,天涯海角,他许她跟随,她亦愿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