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擦了擦脚,苏果这才端了水,与云霄一道退了出去。
瞧着明珠这般情态,福康安忍俊不禁,来到她身后,盯着镜子笑话道:“嘴再嘟长点,可以挂油瓶了!”
她是真的生气,他竟还有心思开玩笑,愈加令她恼火,不由拍开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讨厌!少来烦我!”
“怎么?”福康安明知故问,“我哪里惹夫人生气了?你说出来我好改啊!”
难道他还未意识到自己的异常?“以往你从未这么夸过人!”
“我没有夸过你么?”福康安恨不得将她夸作天上月!“你眼睛比我大,诗词写的比我好!性子比我冷静……”
这些话他的确拿来夸过她,但明珠现下在乎的是,“你没夸过除我以外的女人,今儿个是头一回!”
“哦!”原来真是吃醋了呢!心下微喜的福康安故作恍然,而后解释道:“那只是复述旁人的评价,并未带任何我自个儿的感情在里边儿!
她纵是天下第一美人儿,天下第一才女,那也是旁人眼中的,在我眼里,你才是我的天仙,最好的女人!稳居第一最重要之人!“
白了他一眼,明珠勾唇自嘲,“我可不会作画!”
那又如何?福康安才不会在乎这个,“那我也照样爱!就像我也有缺点,脾气暴躁,又高傲,可你并不嫌弃我,认为我是天下第一好男人!喜欢的就是最好的,对不对?”
嫌弃地看了看他,明珠很适时地向他泼了盆冷水,“我何时说过你是第一?你是自我感觉良好罢?”
闻言,福康安笑容一滞,皱着眉满目惊诧,“我不是第一,谁是第一?你还觉得谁好?哪个才子还是将军?”说到最后已是嫉妒生恨,“哼!告诉我他是谁?爷要找他一决高下!”
也不知他是真没想到还是故意装糊涂,懒得再与他瞎掰,明珠遂道:“他……就是……富察·德麟!”
就猜到会是儿子!福康安佯装恼怒,凑近她哼笑着,“好啊你!居然敢逗我?”
明珠故意怂恿,“你去找他比拼啊!”
“哪里用比?”看着镜子,福康安自信满满地笑着,“肯定是爹比儿子英俊!”而后又扭头看向她威胁道:“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说着,已在她脖颈处轻咬一口。
“啊!”轻微的痛感惹得明珠惊叫出声,嗔了句讨厌!
见夫人面上终于有了笑容,他这才松了口气,“现下不生我气了罢?”
明珠也不答话,只嘟嘴警告着,“往后不许你再称赞旁的女人!纵然她真比我好,也不许你在我跟前儿说!”
“遵夫人的命!”
听他郑重且干脆地应了一声,明珠这才消气,正待说话,忽被他揽腰抱起,低语着寻求奖赏。
才行至床边,忽闻外头嬷嬷求见,说是小少爷要来找额娘。
应了声,明珠赶忙挣脱他怀抱,规规矩矩立好。这才许她们进来。
德麟迈着小腿儿快快地跑到明珠跟前儿,“额娘!额娘!”
“哎!乖儿子!”将他抱起坐在怀中,德麟搂着额娘开心地笑着。
福康安立在一旁,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母子俩,妒心又起,“从来没说过让阿玛抱!怎么我的孩子都不喜欢我?”
德麟并未听到他阿玛的抱怨,只因他正研究着他额娘的脖颈,小手指了指那一片红,好奇问,“额娘,红了?”
“呃……”抬眸瞪了福康安一眼,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明珠只好诳道:“你阿玛他打我!”
“啊?”德麟闻言,一下子从她怀中挣了下来,摆好架势,攥着小拳头便要去打福康安,“坏人!干嘛打我额娘!”
委屈地看向明珠,福康安一脸你为何要诬陷我的无奈感!
而后也攥起了拳头,与德麟假意比划,“嘿!哈!……你打不过我!……”闹了半晌,父子俩才消停。
玩会子也就罢了,岂料这孩子竟要睡这儿,更可气的是,明珠居然同意了!
福康安却是十分不乐意,“让他回去由嬷嬷照看不好么?为何许他留在我们房中?会不会太挤?”
“你儿子难得睡这儿一回,你还有意见?不愿跟我们睡,你大可去书房,那儿宽敞得很!”
他才不要一个人去书房!
明珠执意如此,福康安也无法,只得勉强同意。
睡觉时,德麟偏要睡在两人中间,还抱着他额娘的脸颊亲了一口,福康安撇嘴看着,甚感不悦。
明珠见状笑道:“你只亲额娘,你阿玛生气了呢!快去亲下你阿玛!”
“好!”
德麟脆声应着,随即翻了个身凑近他阿玛,福康安见状迅速伸手去挡,“不必了!我不稀罕!”
他越拒绝,德麟越起劲儿,抱着他非得在他脸颊上亲一下才罢休!亲完又笑呵呵地回到明珠怀中。
嫌弃地擦了擦脸颊,福康安望着帐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道:我要夫人亲,不要儿子亲!
待这熊孩子终于安静睡着时,福康安当即起身将他抱至帐里,让明珠睡在中间,他终于如愿以偿,可以抱着夫人睡觉了,岂料刚环上她腰,明珠立时推拒提醒道:“孩子在这儿,你可莫乱来!”
“好罢!”纵不甘心,福康安也只得停手,心想着明儿个可不许儿子再来捣乱。
半月后,福康安应邀去见证了一对璧人的大婚之喜,有幸见了林佩环本人,却并未觉惊艳,大约是传言听得多了,想象时自然也苛刻些,以至于见了真人容易失望。
此时的他很想回去跟明珠说一句,“夫人,她真没你漂亮!”然而回府后公务繁忙,也就忘了。
又过了几日,福康安因公赴宴归来时,瞧见明珠正坐在院中,云霄为她磨墨,她正凝神写着什么。
悄悄凑近一看,但见她才写下一首诗:
爱君笔底有烟霞,自拔金钗付酒家。
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
看罢,福康安心下欢喜,又故作难为情地笑笑,“你夸我旁的都好,独不该夸我才子,名不副实!”
“谁夸你?”明珠好笑道:“这是说的张船山。”
“啊?”笑容瞬时变得尴尬,福康安再一想,顿觉不对劲儿,心头腾地燃起了妒忌的小火苗!“才子妇?你怎么能写这样的诗来夸他!难道你也喜欢那张船山?他有什么好?不就是会作诗嘛!比我英俊么?个头有我高?家世胜过我?”
联想颇为丰富,明珠也是服他!眼见夫人不想说话,一旁的云霄解释道:“此诗乃张船山的妻子林佩环所作,夫人只是喜欢,抄写而已。”
“啊?”原是误会啊!摸了摸鼻梁,福康安干咳两声,半晌憋出一个不瘟不火的“哦”字。
瞧他方才紧张时醋意大发的模样,明珠只觉好笑,“昨儿个去庙里进香,遇见那传说中的才女林佩环,果真是气质甚佳,与她说了会子话,亦觉投缘。”
咦?她这是在夸赞林佩环?那天是谁在吃醋?今儿个怎么又态度惊转?甚感不服的他借口嚷道:“凭什么你们可以夸她,我却不可以?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公平何在?”
当然有差异,端坐的明珠理所当然地道:“女子夸女子,那是由衷钦佩,男子夸女子,那可是……”
“怎样?”
“想入非非呗!”
福康安当即哑口无言,因为他深知,试图与女人讲道理,谈公平,是愚蠢至极的行为,她的话即为真谛,男人只需附和夸赞即可。但“对对对是是是”这样的回应太过肤浅,当须随机应变,变着法儿的夸她,夫人才会开怀,夫人开怀,这丈夫才能睡个安稳觉啊!
想到此,福康安故意蹙眉,反驳道:“我的看法与夫人不同,他们成亲那日我也去了,也见了那人人称颂的林佩环,可我并不觉着她有多美丽,眼睛不似我夫人这般有神,又大又水灵,嘴唇更不似你有型,薄而微翘,既端庄,又魅惑!”
“好了!少哄我!夸得过了反而假!”明知他是哄人,听来还是受用,想起林佩环,明珠祈愿着,“但愿这次你做的媒可以天长地久。”
明珠忽生此言,听得他脊背一凉,真怕又如以往那般。但以往是他有意牵线,这次却是无意,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岔子罢?纵然出了岔子,他也管不着!反正是她林佩环自个儿选的夫婿,又不是他赐的婚!
九月,福康安因剿匪之功,被乾隆授御前大臣,加封太子太保!赏赐的旨意到达四川时,看着福康安意气风发的模样,明珠顿感皇上此举是有意为之,月前才训示,如今这是打一耳光再给个枣罢!福康安却道皇上是赏训分明。
“训?皇上统共训过你几回?”他这是睁着两眼说瞎话!“纵然你做的过分,他老人家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偏袒这般明显,亏你还好意思说他赏罚分明!”
“怎么?连你都看不下去了?哈哈!”福康安得意郎笑道:“朝臣皆如你这般嫉恨我,却又对我无可奈何,我就喜欢看他们看不惯我又扳不倒我的模样!”
天呢!实不愿理他的明珠斥了句“我看你是属黄瓜的,欠拍啊!”便进屋去了。
十月,福康安正在筹备明珠生辰之事,封廉忽然求见,一脸焦急,怀中竟还抱着一个婴孩!
福康安见状一愣,“哎,你把哪家姑娘肚子搞大了,突然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