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想起那天,她至今后怕,每天醒来,都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而不是真实发生过的遭遇,
“不再经营凝香坊后,你时常在外忙着逮捕咽匪,我一直闷在家里,孤独一人,那天突然想饮酒,家里的酒没了,我就出去打了些,半醉时,那个畜生突然闯入,说是在街上看见我,尾随而来,我想反抗,却毫无力气……”余下的,她没脸再说。
当时他还在剿匪,但是中间回来过一次,还在家中住了一天,却不曾听她提过半个字,“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何用,”香儿不由苦笑,“你还不是怕人知晓,只会叫我忍让,息事宁人!”
她还在记恨去年她平白无故被打一耳光时,他不肯让她去公堂一事罢!封廉不明白她怎会将两件事混为一谈!
“这能一样么?那只是口舌之争,这次是被欺侮!倘若你被人玷污我还不为你出气,我还是男人么?”
事后诸葛亮?香儿听来甚觉可笑,“那时你都嫌丢人,此事不是更丢人!你若知晓,必定会嫌弃我,我又怎敢说?”
“我……”他正待说话,却听她又接着道:
“你可知道,这人就是去年打我那个女人的丈夫!当时你若许我去公堂,夫人必会为我做主,给他们个警告,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他就是看我们胆小怕事,才敢趁你不在家中如此猖狂!“说到此,香儿对封廉,竟生出一丝恨意,又厌恶忍辱而活的自己,
“如今我已是不洁之身,残花败柳!不配做你的妻子。”
“香儿……”
闻声,香儿看着他,其实内心还是很期待他能告诉她,他爱她!他不在乎那些!可是封廉开了口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
自嘲地笑笑,她只好佯装满不在乎的模样,以掩饰她的失望与不甘,“你在乎,这很正常!”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也明白香儿一个弱女子,遇见坏人,压根儿无力对抗,被欺负的她实属无辜,可是,一想到她被别的男人强上,他的心,就莫名急躁,痛苦的封廉扶着额头,剑眉深锁,“你给我些时日去接受。”
一开始就不能接受的话,又何必勉强?香儿无言以对,依在床边,侧脸看向帐里,不再说话。
封廉尴尬起身,抬着沉重的脚步去了西屋。
本以为苦尽甘来,他与香儿终于可以过好日子,岂料天降横祸!他该如何?口是心非说自己不在乎?明明此刻的他很介意,可他也不能弃她于不顾啊!毕竟是真的爱她才会娶!他又怎舍得轻易离弃?
然而究竟该如何抉择,他始终无法做决定。
三日后,香儿忽然来找明珠。已经许久未过来的她突然串门,明珠瞧见她很是喜欢,拉她坐下说话,她却哀着一张脸。
明珠问,“可是家里有困难?若是有,你大可说与我听,我必会尽全力帮你。”
被问及此,一向喜眉笑目的香儿面上,难得显现出哀怨之色,“这件事,谁也帮不了,是他自个儿过不去那道坎儿!”
这样的语气与神色,令明珠讶然,小心翼翼地问她究竟所为何事。
既打算过来,她便没想着瞒明珠,遂坐定与她道出原委。
听罢此事,明珠惊得久久不能言语,这才多久没见,她居然经历了如此残忍之事!半晌,她才忍不住叹了句,“这便是人生无常么?”
香儿也不懂,老天为何要无情的折磨她,“许是我上辈子做了坏事,这辈子才不得安宁。”
“你打算如何?”看她带着包袱,明珠心生不好的预感。
也是犹豫了三天,她才决计如此,“我想离开他。”
果然是,看来香儿真的对他绝望了……
虽不知该如何评判此事,但明珠身为外人,自然是劝合不劝分,“他不是说,让你给他些时日么?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自个儿想开,回头来找你。”
香儿哀怜一笑,“夫人何必安慰我?他现在的态度,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人心中的刺,是拔不掉的。他永远不可能当作那件事没发生过,而我,也不想因此委屈一辈子,处处看他脸色。
实则,在他不许我开店时,我们已经有了分歧!我生性爱说话,喜欢与人逗趣,而他想要的妻子,是老实在家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我真的,做不到。
闷在家里这三个月,我压抑得快要疯了!却也不想与他说,明知他不会理解,又何必浪费口舌?
如今出了此事,他一再沉默,我告诉自己,给他三天,三天内,只要他来找我,说不介意,还想与我过日子,我便再不计较其他,好好跟着他,若他不来找我,那便是不想再继续,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出口赶我走,
既然如此,我再待下去,实在没趣!不如自个儿走了,不讨人嫌。“
“或许他并不是这个意思,或许他在等你找他?”
“一切可能,这几日我都想过了,不过自欺欺人罢了!真爱一个人,又怎会舍得看她心碎而不去哄?”
香儿说的是,至少她与福康安若是斗嘴,不到一天,他都会来找她低头,断不会等到第二天,而封廉这次,三天不理她,实在是伤了她心。
“我悄悄离去,他并不知晓,而夫人待我情深意重,我不能不辞而别,令您担忧。但我意已决,夫人不必再劝,”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香儿潇然道:
“您且放心,我只是,想开始新的生活,并不是看不开,我想,我的离开,对两人都好。”
云霄在旁听着,许久未说话,只因太过动容,她似乎在香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种无奈,她感同身受,但香儿并不悲哀,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想好了自己的路,这就足够,
“夫人,既然香儿已经决定,我们就该祝福她,支持她,若是劝她留下,那么她的余生,便只剩将就!”
云霄的话,说到了她心坎儿里,感动的香儿起身,上前握住云霄的手,冰凉了许久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有你们的理解,香儿不枉此生!”
“嗯,”云霄点头道:“今后,即便一个人走,你也不孤独,因为有我与夫人,还有苏果,在默默地关怀着你。”
香儿终于展颜,慰人慰己,“我不会自怨自艾,我会努力让自己的日子过得精彩!
没有遇见封廉以前,我是笑着的,没道理离开了他,我就活不下去啊!而他……“男人,自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她走后,封廉会找谁,也不是她该管的,
“我想,他会遇见他想要的,适合他的女子。”
目送她离去,明珠与云霄皆是唏嘘,福康安得知后当即立誓,“往后我再不会给任何人说媒赐婚!也是邪门儿,促一桩,散一桩!”
瞧他懊恼的模样,明珠只觉好笑,反过来安慰他,“你也是好心嘛!”
话虽如此,然而,“不是好心都有好报。”
笑过后,明珠顿生感慨,忽然上前抱住他腰身,依在他怀中。
如此主动,倒令福康安受宠若惊,喜滋滋悄声问她,“可是想要了?”
明珠不由气苦,除了这个他还会想什么?“天天要?你也不怕伤身?”
除了在宫里被九公主下药那一次,其余的时候,他从未感觉力不从心,“精力充沛,不要岂不浪费?”
“少贫嘴!香儿的事令我心里很不舒坦,”明珠惆怅道:“若说封廉有错,可男人都爱面子,也是人之常情,但他能为香儿出手,想来也是在乎她的,只是后来一直沉默,着实伤了香儿的心。”
猛然想起自个儿是个官,福康安提醒道:“等等!你们的重点,为什么都是香儿与封廉?没人在乎那个被他们抛尸河中的人么?一条人命哎,你好像丝毫没放在心上?”
明珠可不觉得他死得冤枉!“那样的畜生就该死!”
她说的是人情,他却得考虑法理,“但你可有想过,好好的一个人死了,家里人不会找么?不会报官,不会调查?”
“可这几天城中并无动静。”三天了,并未听说谁家死了人到官府去闹。
福康安有些不太理解,“也是奇怪,他总有小厮随从,难道就没人知晓他去了哪里?没人去香儿家问?”
明珠也不明白,大概猜测着,“听闻他妻子十分彪悍,上次不还闯进店去打了香儿!许是他做贼心虚,怕府上随从知晓,知会他妻子,干脆一个人悄悄的出去了。”
“这倒有可能。”
明珠倒不担心这个,“管她会不会追究,纵然追究,料想你也能摆平!”
这话说的,好生轻巧啊!愣怔了一瞬,福康安装模作样地强调道:“我可是好官儿,你要我徇私枉法?”
“得了罢!”对他再了解不过的明珠是听不得他自夸好人,“明明是狼,何必装羊!”
“色狼么?”这个他承认,附耳低语,“只对你色!”
没心思与他打情骂俏,明珠哀叹一声,拥着他,更知珍惜,“只能说,世间如你对我这般好的男子,实在少有。”
这算是夸他?美滋滋的福康安暗叹苍天开眼,“明珠,你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她又不是第一日知晓,“我一直都知道啊!”
“可你从来不夸我!”
这也值得计较?“你又不是小孩子,还想听夸赞?”
“有夸赞才有动力!”好话听来自然受用,“你每日夸我几遍,我加倍对你好!”
“哦!”明珠故意曲解,眸带不悦,抬首问他,“你的意思是,我不夸你,你就不对我好了?”
“哎?我没这个意思!”怎么说着说着就被她带到了沟里?
她当然知晓,他的本意,娇羞一笑,遂垫起脚尖,轻啄他唇,却被他揽住腰身,深情回吻……
要多幸运,才能遇见他,得深情,享专宠,福祸无离弃,风雨总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