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计较我计较!”福康安眼中自是容不得沙子,再寻的,必得好于原来之物,他才拿的出手,“有瑕疵之物,我怎能给明珠戴?”
“可是……”乌尔木为难道:“没有瑕疵的帝王绿翡翠实在难寻!奴才们找了许久都无功而返呐!”
“辛苦了?”微侧首,福康安朝他一笑,“要不要给你点儿辛苦费?”
乌尔木见这架势,忙住了口,不敢再抱怨,劲儿头十足地道:“为主子办差,不辛苦!很幸福!”
“少耍嘴皮子!给爷办实事儿!”说着,福康安附耳交代着……
当明珠自旁处听闻此事,心下大骇,生怕惹出祸端的她不顾大肚在身
,赶去书房找他,
“听说你在城中贴了告示,悬赏万金寻一满绿翡翠镯子,可有此事?”
“是啊,”福康安轻描淡写地应了声,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丝毫未当回事。
明珠却慌了神,“你就不怕此事传到皇上耳中,那些看你不顺眼的官员正等着抓你把柄,这不是落人口实嘛!”
“怎么?”抬眸,福康安哼笑道:“难道咱富察家有一万两金子很稀奇?”
纵然有,也不该铺张浪费,“旁人必会参你一本,说你奢侈!”
爱说闲话之人多的是,福康安懒得去理会,“自家钱财怎么花销也轮得到他们管?”
她却不愿做那祸水的红颜,“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我而招来非议。”
扶着她双肩,福康安凝视于她,为她释疑,“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是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事,纵然有人参我,皇上也不会在意。”
“碎了便罢,我不要那镯子,你派人将告示揭了罢!”
心知再解释无用,福康安面上不再坚持,脆生哄着,“好,好!揭了!我揭!”
明珠却觉有诈,狐疑地看着他,忍了又忍,终是没开口。
果不其然,第二天明珠派人去看,那告示依旧还在,她又问起,他却装傻充愣,“是么?我跟乌尔木说了呀!定是他又偷懒!忘了此事!回头我再收拾他!”
瞧出他的把戏,明珠不再浪费唇舌,悄悄吩咐云霄,得空去将那告示揭下。
把守的士兵本要拦阻,一见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不敢做声。
待她走后,才敢派人将此事知会福康安。
福康安闻听此事一愣,不免有些心焦,今儿个已是初九,离明珠生辰越来越近,他要的镯子还未找到,明珠又不许他贴告示,这可如何是好?
正烦躁之际,忽闻乌尔木来报,喜滋滋说是有人带来了宝贝!
“翡翠镯子?”此时在福康安眼里,其他都是次要,只有翡翠镯子才是他要寻的宝!
但见乌尔木身后跟着一人,笑呵呵施礼道:“奴才有一珍宝,正是翡翠镯子!”
“哦?”寻了许久皆不见他满意之物,福康安真怕这次又是竹篮打水!遂依在椅子上,懒懒地问他这翡翠怎么卖。
那老头儿微微一笑,“白银五百两。”
“五百两?”闻言,福康安不屑嗤道:
“本官要的是极品帝王绿翡翠,白银二十万两都不定能买来,你这五百两的是什么翡翠?糯种么?”随即吩咐乌尔木打发他出去,“少在这儿耽误本官功夫!”
那老头也不惧怕,依旧笑道:“大人息怒,先看看镯子,再赶奴才不迟啊!”
乌尔木随即从他手中接过盒子,走过去放在福康安面前打开,“爷您请看!”
只斜了一眼,福康安当即坐直了身子,
“这……”急切起身,拿起这镯子看了又看,凭他多年看翡翠的经验,他敢断定,面前这个镯子,正是他要的帝王绿翡翠!且无半分瑕疵!
这倒令福康安十分震惊,转念一想,只有两个可能,“这样的宝贝,才卖五百两?你是老糊涂了,还是另有所图?”
那老头儿不肯多言,依旧坚持,“大人明鉴,奴才这镯子,的确只卖五百两。”
“那好,”福康安了然一笑,吩咐乌尔木带他下去领银票。
待乌尔木忙完归来,又被主子指派去暗中打探此人来历及后台,看看是敌是友。
乌尔木打探过后,得知此人与大盐商的二公子乔翼梁来往甚密,颇有渊源,“那个老头儿,是乔二少的舅父。之前开古玩店的,现在已是甩手掌柜,所有家业由儿子们打理。”
这便显而易见了,“看来,是乔二少有这宝贝,又想借机贿赂,却不敢明目张胆的送,只好找了他舅父,来这么一出,便宜卖给我,呵!
我买的,如此,便不算贪污受贿,他日即便被抖出来,也赖不到他头上。“福康安由衷赞叹,”这小子挺高明啊!“
乌尔木嘿嘿一笑,完成嘱托,格外轻松,“管他呢!夫人喜欢就好!”
“哎!”福康安赶忙叮嘱他,不许提前走漏风声,他自有打算,“等到十六,再拿给她看,她一定惊喜!”
于乔翼梁而言,这镯子再珍贵他也戴不了,让他拿去哄女人倒不如卖福康安一个人情来的实在,至少对生意有益。
而福康安得了镯子,纵然面上没说什么,却是心如明镜,如乔翼梁这般聪颖识时务之人,他才乐于打交道。
当明珠在生辰当天眼睁睁看着福康安亲自将这新的翡翠镯子戴到她手腕时,她还以为自个儿在做梦,这个和碎掉的那个一样,都是难得的满绿!
她的惊喜便是他最想看到的神色,福康安笑着叮嘱道:“戴久了,便会和原来那个镯子水头一样好!”
居然真的让他找到!明珠奇道:“你在哪儿买的?花了多少?”
“五百两。”
粉拳一攥,轻锤他一下,明珠扭身怨怪道:“又诳我!”
“冤枉啊!”明明说了实话,她竟是不信,福康安当即竖指,“我敢发誓,五百两!千真万确!”
鬼话!明珠揶揄道:“干脆说是你抢的,再不就是捡的!听来更神奇呢!”
无奈的福康安只得将事情原委说出来,明珠这才了然,却也不认为自个儿误会他有什么错,“谁让你骗我在先,上次说好了揭告示,却是蒙我!”
不意再提此事,福康安嘿嘿一笑,转了话头,“也是赶巧,你让云霄揭了之后,我正惆怅时,就有人来与我交易。得了宝贝我一直收着,就等着今日给你惊喜。”
镯子才碎时,她的确难过,后来想想,不过身外之物,也就释然了,却未料到福康安会如此上心,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竟真被他寻着,
“就为一个镯子,你何苦大费周章?”
“因为你喜欢啊!我知道,除了碧玺,你就爱这镯子。”这就是原因,满足一切她想要的,是他的乐趣。
于福康安而言,这世上没有什么金银解决不了的事儿,如果有,那就用权势!当初他若不是凭借权势,也无法取得皇上赐婚的圣旨,更不可能有机会去感化明珠。
只因她喜欢,他便可以动用总督权利,告示全城,在李侍尧一案尚未了结的风口浪尖上,冒着被弹劾的风险,悬金寻镯。
如此小题大做,他却觉理所应当,一个感激的拥抱,怎足以报他深情?与他的珍视相比,她辛苦怀胎也算不得什么。
看着镯子,她已湿了眼角,几欲落泪,又怕他瞧见,遂笑道:“这个礼物我很喜欢,定会小心珍惜。”
整日的担惊受怕岂不是很累?自身后拥着她,福康安打消她的顾虑,“无需谨慎,碎了我再买!”
惊惧的明珠嗔怪道:“可别乌鸦嘴!”
果不其然,许多官员一得讯,纷纷上折子弹劾福康安铺张浪费,更有甚者,提出追究他金子来源。
那孙士毅,便是其中之一,他怕福康安暗里对付他,干脆小题大做,写信与和珅商议,利用此事,打击福康安。
毕竟李侍尧贪污的账目是三万多两银子,已闹出此等动静,而福康安悬赏的一万两金子,是否也是贪污所得呢?
他们才不信福康安的账目干干净净,只要乾隆肯下令彻查,必定能让他们找到福康安的把柄!
然而,孙士毅万未料到,乾隆听闻此事竟无动于衷,弹劾的折子一律押后不批复。
和珅看此路不通,又怂恿官员在上朝时上述此事。
还真是锲而不舍啊!乾隆帝微感不耐,又不好置若罔闻,却不肯批判,反而夸赞福康安至情至性,对夫人矢志不渝,
“你们在场的,哪个家中不是娇妻美妾,莺莺燕燕,只有瑶林,多年来身居高位,却对他夫人一心一意,从不纳妾,为了给夫人寻镯子,不惜花重金悬赏,当真令人动容!”
底下有官员不甘心,继续咬着不放,“可是他的金子……”
此话瞬时惹得龙颜大怒,“富察家五代为将,守护我皇室,战功赫赫,所得赏赐无数回,区区一万金,又算得了什么?也值得你们小题大做?”必得杀鸡儆猴,才能堵了他们的不轨之心,
“云南巡抚孙士毅!李侍尧一案,作为下属,他最该清楚,却未见他及时弹劾,福康安清清白白,他却诬陷上折,着实糊涂!不配再做巡抚!传朕口谕,将其革职,发配伊犁!”
见状,众臣再不敢多言,直呼皇上圣明!和珅暗叹又失了一颗棋子!
远在云南的孙士毅接到旨意已近崩溃,后悔跟错了和珅,然而此时追悔晚矣!狗急跳墙慌不择路的他又悄悄备了厚礼去求福康安搭救。
而今的福康安已懒得理他,看着他带来的珍宝,丝毫不为所动,反讽道:
“你这是贿赂本官?就不怕罪加一等!”
孙士毅诚惶诚恐,明人面前又不敢狡辩,只得如实道明来意,“福制台!下官是诚心归顺于您呐!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指点下官一条生路!下官实在不想去伊犁那种地方啊!”
不长记性之人根本不值得怜悯,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他,福康安语带不屑,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上次唤你来,我是怎么说的?你却不识抬举,反咬我一口,你以为,本官那么容易扳倒?富察家那么容易失势?”
“不不!”孙士毅慌忙解释,“下官只是一时糊涂!如今才看到光明大道!请大人宽宏大量,给下官一条生路!”
福康安故意推卸,冷笑提醒,“你弄错了罢?治你罪的不是我,是圣上!”
不必福康安上折辩解,皇上已坚信不移,恩宠可见一斑!孙士毅更加后悔,自个儿有眼无珠,竟以为和珅的特例高升可以与福康安分庭抗礼!才盲眼跟着和珅,如今出了事,和珅为避嫌,根本不肯帮他!
"大人!皇上那么宠信你,只要您愿意为下官说句话,皇上必定会开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