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本不愿说,被他逼到这个份儿上,却也不得不说出心里话,“你所谓的好只是送珠宝,把你认为贵重的东西给我,这便是爱么?”
“难道不是么?”他自认为最隆重的心意,原来她竟从不稀罕,福康安怒不可嗟,
“除了你我还愿意给谁?夜明珠都是为你而买,两百万两!我不曾有一丝皱眉!我额娘想要我都没给!只留给你!你居然还说我不够爱你!”
他总是改不掉的自以为是,“那是你认为的珍贵!我说过喜欢么?”
她竟认为他是一厢情愿,可他明明问过,“那天我特意问你,它漂亮么?你说好看!”
“好就代表我一定想拥有么?真正的好,不止是送东西,看得见的都是肤浅的,我爹当年也送我母亲一颗东珠,那又如何,最后还是负了她一生!真正的好,是遇事之时,不放弃,还信任,不怀疑!
当初苏果突然跑进来,说灵芝在你房中侍寝,我信她了么?我怀疑你了么?我信任你,给你说话的机会。而你呢?你只听到九公主一面之词,你听到过我说什么了?我说我喜欢札兰泰?我说我放不下他了?你就一口认定我跟他怎样!“
福康安在外听得一清二楚,叫他如何不多想,“九公主都那么说了,你也没否认!”
“不否认就是承认?”明珠顿感无力,“你既然相信她,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是你丈夫!连问的资格都没有么?”福康安怒吼道:“明珠,今天我要你明明白白的给我一个解释!”
“晚了,”她有意解释时,他一直在说话,一直在推测她的想法,怀疑她的忠诚。这对一心想与札兰泰保持距离的明珠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我现在不想作任何解释。对一个人信任,是发自内心的,强求不来。信我之人,不会逼我解释,不信我之人,不配我浪费唇舌。纵然我说了,你还是会疑神疑鬼,那么,随你。”
明珠去掰他的手,他紧攥不松,气极的她狠咬他手腕,他一吃痛,才松开。看着她绝情转身的背影,福康安的心,如坠谷底,再没有纠缠的勇气。
他瘫坐在河边,绝望的痛苦盈满眼眶,“阿玛……我最爱的女人,她不爱我,丝毫不在乎我的感受……我该怎么做,才能不去想,才能不觉痛……”
那一夜,福康安没有来她房中,明珠辗转至半夜,才勉强入睡。
一连几日,皆不见他身影,明珠也不肯跟下人打听他的行踪,听天由命不强求。
傍晚时分,乌尔木忽至,跪着哭道:“夫人呐,你快去看看少爷罢!少爷他……吐血了!”
“怎会这样!”闻言,明珠一惊,他年纪轻轻,怎会吐血?
乌尔木回道:“自从河边归来,少爷一连四五日饮酒不止,今儿个又醉,奴才扶他回房时他吐了,竟有血丝!”
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去理会他的无理取闹,可是听闻他吐血昏迷,她还是不由自主的乱了心神,也罢,明珠暗劝自个儿,纵然是朋友,也该去探视。
待她随乌尔木去往书房时,那拉氏正坐在床边擦眼泪,一见明珠就质问,“我儿究竟是怎么了?”
明珠只道不知,那拉氏怎会相信,“你是他最亲近之人,他出事你岂会不知?我听乌尔木说我儿已连醉数日,纵然是醉,他也应该在你房中才是,为何一直在书房?你们是不是斗嘴了?告诉额娘,究竟发生何事?”
“没事。”
那拉氏以为她害怕,先将好话说在前头,给她吃颗定心丸,“你且放心,我虽是他母亲,也不会故意偏袒他,遇事自会公断。若是他的错,他醒来我自会教他给你赔礼,若是你的错,你也该给他低头。”
明珠认定此事不能说,绝口不提,“额娘恕罪,我无话可说。”
明显有事,那拉氏亲自问话,她竟还公然欺瞒,那拉氏怒指她厉声斥道:“平日瑶林宠坏了你!在我跟前也敢这般任性!给我跪下!”
无端的指责,明珠不服,“儿媳无错,为何要跪?”
“对丈夫照顾不周,以致他酒后吐血,便是大错!”
此番话在明珠听来既好气又好笑,这也能怪到她头上?还说不偏袒儿子?“他又不是孩童,要喝酒我还能拦着?”
“还敢狡辩!你……”气极的那拉氏正要再训,却听乌尔木惊呼,“醒了!少爷醒了!”
“是么?”那拉氏闻言,赶忙去看福康安,“我儿啊!你终于醒了!”
明珠见他清醒,也不言语,悄然退出房门。
“你到底是怎么了,向来有分寸的孩子,怎么醉成这样?可是跟明珠吵架怄气了?”
“没有,”福康安瞒哄道:“是朝堂之事,儿臣心烦,才喝多了,让额娘担忧,是儿臣的不是。”
那拉氏拿手帕边拭泪边哭道:“下回千万莫再这样,吓死额娘了!”
“嗯,儿臣记住了。”方才似乎听到明珠的声音,环视房中却不见她,呵!应是幻觉罢!她心里无他,又怎会来看他?怕是他死了她才觉得是解脱。
看来,关心他的女人,只有亲娘了。
那拉氏走后,福康安又是辗转难眠,胡思乱想,他出了事,下人必然知晓,那么明珠自然也会听闻,好歹夫妻一场,她都不愿来看看他?唉!心凉的他也不愿去问乌尔木关于明珠之事。
眼见主子如此颓废,乌尔木于心不忍,第二日便擅作主张去找明珠,“主子不肯说,奴才也不知晓主子跟夫人之间究竟在闹什么,奴才只知道,除了太夫人与皇上,主子最在乎的,就是您。
两口子过日子,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只要说开了,还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夫人性子向来沉稳,不爱多说话,与主子有什么误会怕也不愿解释,可是少爷那么在乎你,只要你肯跟他说两句好话,他必定欢喜!
这些日子,少爷整天把自己关在房中,有次我还听到他痛哭失声!上一次哭,还是几年前,老爷去世之际,如今又为夫人哭,奴才看着都心疼,夫人真的无动于衷么?“
叹了口气,明珠道:“我知道了,容我想想。”
乌尔木走后,明珠也暗自思量: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二人怎么冷战都可,然而周围还有家人,那拉氏会问,会管。她本问心无愧,可是福康安会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犹豫了一天,她还是觉得,应该跟他一次说清楚,他信,则罢,若不信,继续怀疑,那便不是她所能管了。
午后,明珠去往书房,恰逢乌尔木自外头端汤进去,看到明珠过来,喜不自禁,“夫人,您来啦!您先稍候,奴才去瞧瞧少爷醒了没!”
“嗯。”明珠立在门外等着。
乌尔木进去禀报,眉开眼笑,“少爷!夫人她来看您了!奴才让她进来罢!”
她昨日不来看,今儿个等一上午也不见她,下午才来,躺在床上的福康安使气道:“不见。”
“啊?”头一次听见主子拒绝夫人,乌尔木着实吃了一惊,愣在那儿一动不动。
“怎么?聋啦?”
“可是……”乌尔木劝道:“夫人好容易才愿意过来……”
“所以呢?”福康安一脸不服,“我就该受宠若惊的迎接?我就那么没出息?哼!天涯何处无芳草!”
偏偏他单恋一枝花!乌尔木不明白他此刻在较什么劲儿,逞什么强。“少爷……我怎么回话啊?这不是为难奴才嘛!”
装什么可怜,福康安才不信他,“那么机灵,还不知道怎么敷衍?”
旁人可以敷衍,主子最重视的夫人,他岂敢糊弄?“奴才愚笨,不知。”
福康安随口道:“跟她说,我在忙公务,让她先候着。”
乌尔木又问,“候多久?”
福康安不耐道:“说几句就行了,啰嗦什么?不是你说的,女人就该晾一晾,不能对她太迁就嘛!”
“此一时彼一时嘛!”乌尔木告诫道:“奴才算是看出来了,夫人那性子,您不能晾她,越晾越糟!”
“你甭管!”不管乌尔木怎么劝,福康安是铁了心不见,“爷咽不下这口气,就是要晾她一回。”
这会子乌尔木十分尴尬,昨儿个他还求明珠过来,今儿个人来了,主子牛脾气上来愣是不肯见,唉!做奴才的实在是两头为难。
出了房门,乌尔木朝明珠歉笑道:“夫人息怒,少爷说,他几日未入朝,户部压了一堆公文,需待他处理,让夫人在此稍后,等他忙完,再见夫人。”
“知道了。”明珠面上应着,心里却是不舒服,大冷的天儿,他居然让她在外候着,进去等不是一样么?故意跟她置气罢?
本以为两刻钟足够,岂料过了一个时辰他仍未出来,原本想走,又想着既然他说让等,她便跟他耗上了!
在风里站了许久,手脚已是冰凉,明珠让云霄先回,云霄不肯,“奴婢陪着夫人。”
“这是我的事,你不必陪我受罪。”
“夫人的事便是奴婢的事,要不夫人您先回屋,等少爷忙完,我带他去找您?”
明珠就不信他真的在处理公务,“不必,我且等着,看他能忙到何时。”
云霄尚且知道心疼她,他竟一直让她候在门外,算他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