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喜欢我】
简小世子自暴自弃地趴在软枕上, 晃着脑袋气哼哼, “还没见过上赶着给人涂药的,还、还是涂屁股!”
平王殿下面色平静,心下却狠狠压抑着不断翻涌的不明情绪。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为何独独对这只小耗子另眼相看。甚至, 顶着对方明晃晃嫌弃的眼神, 执着地给他……涂屁股。
平王殿下好想鄙视自己。
简小世子伸出小白胳膊,丢了一颗豆子到嘴里, 含含浑浑地说道:“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平王殿下手一顿, 心剧烈地跳了一下。他紧紧咬着牙关, 有些喘不过气来。
简小世子咧开嘴,露出满口豆渣子,“哈哈哈哈……吓到了吧?哼, 我跟你说, 你可别对我太好, 小心我拉上你一起断袖子!”
平王殿下抿了抿唇, 在心里大声地警告自己——这只邋里邋遢、傻里傻气的小耗子, 谁喜欢谁眼瞎!
坊间一直谣传平王殿下是断袖, 其实真的只是谣传而已。
当年,秦渊的兄长仁帝即位之后发觉势头不对, 便找了个由头把他送去了岭南。秦渊为此生了很大的气,以为是仁帝做了皇帝之后忌惮他,便堵着气走了, 同时还偷走了仁帝最喜欢的女官。
谁知才到岭南一年,便传来仁帝驾崩、秦盛即位的消息。秦渊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兵士都集结好了,打算杀回永安,然而,小少爷的存在和仁帝的秘信让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秦盛为了安抚他,一字并肩王的封号没有剥夺,岭南军印也没有不自量力地收回,甚至还大加封赏。即便如此,秦渊却从来不理他的昭令,整整十年,一次都没回过永安,只在岭南小心经营,十足地成了个土皇帝。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不得不归功于仁帝的苦心谋划和精心布置。
至于为什么会传出断袖的消息,一来是因为剿匪之时秦渊当庭杖杀过一个女细作;二来是十年来他身负仇恨,实在无心女色。
于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便渐渐地传出他倾心男色的谣言来,这样一来,就更没有体面人家的女子愿意嫁作平王妃了。
在此之前,秦渊于此并不在意。
然而,小世子的一句话,却让他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莫非,他真的是断袖?
平王殿下看向顾飞白,肩宽腿长,剑眉星目,的确是个标致的长相,然而,只要一想到他脱下衣服趴在床上的情景,平王殿下差点没吐出来。
视线转到秦老九身上,平王殿下没控制住自己,直接吐了。
左膀右臂双双一呆,“主子莫不是病了?”
林明知连忙把住秦渊的手腕,没等他拒绝,便得出了结论,“实火旺,多忧思。”
“怎么治?”顾飞白连忙问道。
娶个媳妇就好了……
林明知眯着眼睛微微笑着,嘴上却说:“简小世子的事尽快查出来,王爷的病便能好去一半。”
顾飞白恍然大悟——原来王爷是忧心他们办事不利!顿时无比自责。
于是,顾飞白便叫上海晏、河清以及某家兄弟,几乎全体出动,千方百计地打入了后宫之中。
就在太子殿下还在细细筹划着如何向皇帝证明他和简浩的清白时,平王府众人已经找到了那个白脸太监。
好在,他并没有被辰妃灭口。
并非辰妃不够狠,而是她身边的人不够忠心,再加上小太监有个靠得住的“干爹”,这才叫他逃了出来。
然而,前脚刚逃皇宫,后脚便被顾飞白捉了个正着。
这人是个十足的软骨头,平王殿下冷着脸往他跟前一站,刑具都还没拿出来,他便一五一十地招了。
正是因为“干爹”的存在,他知道得可真不少,何人主使,都有谁参与,用得什么药,目的为何,秦渊叫人一一核对,竟是分毫不差。
当然,仅凭小太监的说辞和他们私下查访,并没有切实的证据,然而,又能怎么样?
平王殿下只想替简小世子出气,不需要向任何人澄清,有没有证据,又有什么区别呢?
七月十五,中元节,宫中有祭祖之礼。
辰妃近来事事顺遂,不由便多饮了几杯,发起癫来。
她本就是舞姬出身,年近四十依然注重身材保养,功力虽不比当年,却也更添几分成熟韵味。
一曲霓裳之舞,着实迷了众人的眼。
秦盛近年来沉迷丹药,少近女色,此时见到辰妃薄纱遮身、面容艳丽,不由想起当年初遇之时,一时间心思荡漾。
他把舞动的美人拉到近旁,拍拍那把软如灵蛇般的细腰,哑声道:“去你殿里,等朕。”
辰妃心头大喜,临走之前,还示威般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一双能透的眼睛瞄向满庭金盔金甲的飞龙卫,嗤笑一声——不自量力!
十分熟悉的尖叫声,从景辰宫正殿传了出来。
皇后带着一干宗亲匆匆赶到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看到宽大的拔步床上,四具纠缠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身体。
其中一个,竟然是个太监!
如此恶心的画面,叫人几欲作呕。
皇后心头一震,饶是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地遍体生寒——她着实没有想到,对方会做到这种地步。
皇后反应过来,当机立断。
两个侍卫一个太监砍断手脚、割了舌头,乱棍打成肉泥。
辰妃牢牢绑了,圈入冷宫,等待皇帝亲自处置。
其余目击者除宗亲外悉数喂了哑药,送到偏远的别宫里。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曾经享尽独宠的辰妃娘娘便从高高在上神坛,落入肮脏污秽的泥沟。
不知秦盛是心软还是气极,最后还是去看了她一眼。
辰妃声泪俱下,抓着秦盛的衣角,嘶声叫喊:“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
秦盛甩开她满是血污的手,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他当然知道她是冤枉的,就像他知道七夕那晚太子也是被冤枉的那样。
然而,这不重要,太子令他脸上蒙羞,他可以将他禁足,抹去知情者;辰妃发生此等丑事,自然也是同样的处理方式。
唯一不同的是,太子是儿子,辰妃是妾室,儿子犯了错尚有弥补的机会,而妾室毁了名声,便再无翻身之日。
二皇子来看望辰妃,首先不是心疼她面容憔悴、身影冷清,反而是责怪她的不小心。
辰妃压下心中的苦涩,恳切地解释道:“皇儿,母妃是冤枉的,连你都不相信吗?”
二皇子气急败坏地说:“儿臣相不相信有何关系?重点是父皇相不相信!万幸,父皇没有因此牵连于我……”
辰妃心下一凉,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养了二十余年的儿子,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二皇子闻着冷宫之内阴湿的气味,眉头直皱,他略略坐了片刻,便扔下手上的东西,居高临下地说道:“母妃,就当是为了儿子着想,你便在这里好生待着罢,等着父皇的‘恩赏’吧!”
说完,便掩着鼻子,匆匆离开。
辰妃看着这个无比熟悉的背影,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二十年来,她作小伏低处处算计是为了谁?没成想,却养出一个如此薄情薄性的白眼狼!
心如死灰,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境况。
目睹了这一切的顾飞白和海晏二人就着月色,慢慢悠悠地往平王府走。
顾飞白忍不住感叹道:“这个二皇子真不是东西,对自个儿亲娘都这么狠!”
海晏笑笑,意有所指道:“更狠的恐怕是景仁宫那位。”
顾飞白挑挑眉,“皇后?”
海晏点头,“为了除去眼里的沙子,不惜引狼入室,难道不算狠么?”
顾飞白刚想点头,猛地反应过来,“你说谁是狼呢?”
海晏毫不犹豫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顾飞白,甚至还指了指平王府的方向。
顾飞白晃晃脑袋,哼道:“不管怎么说,这次若是没有皇后搭手,咱们的人还真不那么容易混进去。不过嘛,既然进去了,想要再择出来可就难啰!”
海晏回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眯了眯眼——从他们踏出岭南的那一刻,平王府这匹狼便早已决定入主永安,势不可挡。
第一个耐不住性子胡乱蹦哒的蚂蚱往往会第一个被打死的。
平王殿下听完属下的汇报,不动声色地喝完一盏茶,便一言不发地消失在了平王府。
别说顾飞白等人,就连某家兄弟都被他留了下来。只有某一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不是主子需要一个人守门,就连他都不会带。
唯有林明知,摇着纸扇,但笑不语。
——后院那些千里迢迢从岭南运回来的甜酒,估计很快就要派上用场喽!
公主府,简小世子的小花房。
简将军机灵地直起身子,蓝莹莹的眼睛警惕地看向门口。等到看清平王殿下的身影,便识趣地跑了出去。
平王的视线被地上那只呼呼大睡的小耗子吸引。
此时简小世子正趴伏在地上,身下垫着白白软软的毛毯子——对,就是从平王府顺过来的那条,两只小爪子放在脸颊旁,头上顶着两只银灰色的小毛耳朵,睡得正香。
难得的,乖巧,可爱,惹人怜。
前不久刚刚说过的话依然回响在耳边——这只邋里邋遢、傻里傻气的小耗子,谁喜欢谁眼瞎……
平王殿下捂着心口,默默地说道:是的,我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