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歌心中知道,自己如今坐在金浩天的对面揣测她的时候,对面的男人也在揣测着自己,可是他的反应显然要比自己从容得多,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太过老谋深算,还是因为他所知道的比自己所知道的要少一些?
她不确定,所以便更不敢轻易发言。
“林小姐,你不用怕我。”
最终还是金浩天先行开了口。
他面色和语气是那样的平和,好似只是在单纯地跟林楚歌讨论明天的天气如何一般,一张清俊的面孔上冷静而从容,似乎早就猜测到什么。
最后反而是林楚歌比他的反应来得更大一些,听到此话只下意识地微微一皱眉,“我没有怕你。”
或许是林楚歌的错觉作祟,她总觉得金浩天这副平静的外表之下,似乎藏着一个渴求被抓住的灵魂。
那个灵魂正在无声地求救着、挣扎着,希望有人施以援手,而林楚歌便是站在他面前唯一的人。使得他下意识地便想要抓住她,让他不至于在这副太过完美的皮囊之下分崩离析。
只是,她不知道金浩天究竟只是想要将自己当成救命稻草,还是……想要把自己同样拉到深渊中。
她看着金浩天,便好
似能够看到那个在他体内挣扎骚动的灵魂一般。
然而很快,林楚歌便意识到,金浩天是金浩天,是一个单独的个体,甚至是一个叛逆的个体。
便是有人朝着他伸出手,他或许也要考虑着,他是否要接受他人的援手。
金浩天盯着林楚歌的眼睛,缓缓地开了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眼前的人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好,亦或者是说,做过了很多坏事,曾经伤过人,害过人的一生,你会感觉害怕吗?”
虽然感觉得到他的视线游弋在林楚歌的身上,然而林楚歌却见着,他如今的眼中是一片空洞的黑,好似一块晶莹通透的玉石之中掺杂了一丝一缕的墨痕,并且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林楚歌知道金浩天口中所说的究竟是哪些事情,也知道他这句话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假设,只是到底是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跟自己说出这些话。
亦或者说,林楚歌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会如此轻易地跟自己坦白。
他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林楚歌在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决定将这个皮球踢回去:“我没有什么好怕的,毕竟做坏事
的不是我。”
即使知道他是在指代什么事情,然而林楚歌若是昧着良心跟他说一点也不知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也定然是会被他拆穿的,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并没有任何推进的益处。
他那样一个聪明的人,又是那样一个多疑而善于伪装的人。
林楚歌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自己对他说出害怕之类的谎话之后,他会马上重新挂上此前那张无懈可击的招牌笑脸,然而轻而易举地三言两语将林楚歌打发回去。
打发人着实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情,他做得到的。
然而如今,他没有。
金浩天的面上略微闪过一丝惊讶,却不知道是在为着什么才有了这样的情绪,而后只朝着林楚歌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楚歌,其实我当年是真的很喜欢你的。”
林楚歌的反应冷静:“既然都已经是当年的事情,便不用再多说了。”
“好,不说了。言归正传,我知道你和你的丈夫,是在调查我,和我背后的产业链。”
他说得如此开门见山,甚至连一个问号都不带,显然是他已经认定过的事实。
这样丝毫不带试探迂回,一点都不“金浩天”的举动,反而使得
林楚歌微微一愣,望向金浩天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警惕,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是灭口?亦或者是利诱威胁?
她猜不到,也只能够保持缄默,等着他继续开口。
金浩天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复杂的心绪,不觉笑起来,倒也没有计较她的沉默,只是继续问道:“还是刚才的那句问话……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是我有点害怕呢?”
“你在害怕什么?”
金浩天面上的笑容很淡,语气也是温和:“我迄今为止的小半生中,与人为善得多,为恶的事情……我知道你也已经知道了,也很多。然而曾经却做过一件我觉得最坏的事,我想你应该还并不知道。”
“坏事?”这话从金浩天的口中说出来,总让林楚歌感觉有些跳戏,也着实不能够被说服,只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问了一声,“什么坏事?坏到什么程度?”
倘若是几个月前,她想到金浩天做坏事,能想到的最高程度也只能是年少无知时在地铁上按铃,亦或者是偷偷打报警电话报假警耍弄警察了,更厉害的事情,着实没有想到。
然而在几个月后,在她知道金浩天的所作所为后,听到他再说
恶事,只觉得不寒而栗。
还有什么恶事,会比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更为严重?
“坏到你大概都想象不出来。”金浩天冲着林楚歌眨了眨眼睛,竟透露出几分俏皮来,而后又微微挺直了身子,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曾经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真真实实,确确切切的一生。”
他说这些话时一脸认真,倒是半点也不像是在随口而就,使得林楚歌禁不住也愣了愣神,没有再继续搭话,只是望着他,等待着他继续开口说下去。
那端的金浩天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以后,这才缓缓地开了口,“我小的时候,因为憎恨一个女人,所以在她口服的补品里头下了东西,使得她提前早产,却又难产大出血,然而生出来的孩子却是出奇的坚强,竟还是让那个孩子活着,并且那个女人也并没有什么大事。我于是很不满意,偷偷地将实验室偷回来的放射性物质放在了孩子的襁褓之下,趁着那个女人不在就放下,等女人出门的时候就重新放进去。久而久之,那孩子被放射性物质的毒害而肾功能衰竭,奄奄一息,需要后续无数的治疗才能够勉强靠呼吸机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