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楚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跟自己说这个消息,但是本能的抗拒还是使得她并不想要承接他的一切情绪,只冷冷地盯着跟前的玻璃,等待着他的下文。
张兴言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林楚歌脸上看傻子的神情,只隔着玻璃对着林楚歌轻声地哭了出来,哽咽地说道:“楚歌,你知道的,我爸早就没了,现在我妈妈也去世了,我从此在世上就只有一个人了……”
林楚歌深吸了一口气,听着听筒那头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只觉得手臂上鸡皮疙瘩就此零落了满地。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在入狱以后突然幡然醒悟,洗心革面,现在要给自己来一场浪子回头的戏码了吗?
为了阻止他在自己面前继续无意义地抒情,林楚歌不得不语气严厉而认真地提醒:“张兴言,麻烦你弄清楚情况。既然大家曾经都是知根知底也都是痛痛快快互相恨过一场的人,就不要瞎认亲了。”
在林楚歌再三的阻止之下,张兴言总算停止了此前的哭哭啼啼,却仍旧有些不甘心地询问了她一句:“楚歌,你心里难道就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了吗?”
林
楚歌隔着玻璃看着那张脸。
此前出社会养出的那些肉都已经瘦回去了,此时此刻的面部轮廓倒是有几分像他大学时期的学生模样,只是从前那份令林楚歌着迷的干净、阳光、少年意气,如今都已经替换成了油腻、算计和城府心机。
再也回不去了,他早已经不是从前林楚歌所爱着的那个张兴言。
于是林楚歌收回眼来,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
叹息了一口气,林楚歌站起身来:“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我要走了。今天在这里听了你这么几句废话,林楚歌真觉得有些浪费时间了。”
林楚歌这厢刚要放下电话,突然听到听筒里头传来一声阴鸷的逼问:“林楚歌,你还对那个路世骁执迷不悟么?还是你真的天真地以为,我一个人就能够让你肚子里头的孩子流掉?”
“啪——”
林楚歌手上剧烈地一抖,手中的电话筒就此狠狠地砸到了眼前的桌面上,就此隔绝了电话那端的声音。
林楚歌瞪大眼睛看玻璃对面那张似笑非笑的枯瘦脸庞,一时间只感觉全身发冷。
她早就知道那天晚上偷袭自己的人不止一个,毕竟凭借张
兴言的身手,是决计不可能有那种效果的。
所以,从一开始,张兴言就是一个被献祭出去的炮灰。
然而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让张兴言心甘情愿蹲牢子也要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来报复自己?
又是谁,处心积虑地想要自己肚子里头的孩子丧命。
张兴言看起来显然很满意自己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林楚歌造成的毁灭性效果,此时只眯起眼睛来望着林楚歌,眼中满是报复的快意。
林楚歌握紧了拳头,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怒火。
她没有感觉错,这个混蛋此前所表现出来的所有温情手段都是假的,他还是不想要看林楚歌好过。
林楚歌死死地盯着他,好像能够就此在他的身上盯出一个大洞来。
然而跟前的男人大抵是脸皮厚得习惯了,却对于林楚歌的眼神毫不在乎一般,坦然自若地面对着林楚歌的目光,甚至还在以那双眯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好似是在满意地欣赏着一个自己所一手创造出来的灾难现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楚歌看到他对自己缓慢地做了一个口型,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林楚歌来不及去质问太多,只在
第一时间拿起了跌落在桌面上的听筒,想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然而她却只听见了后半句话,字字都带着阴狠的意味:“……林楚歌,这是报应。”
报应?分明最应该得到报应的是他!上天对自己最大的不仁便是没有让他遭到天底下最大的报应!
林楚歌头一次被气得全身发抖,只凝望着那双如同野兽一般残酷疯狂的眼睛,通身的冷意再也抑制不住,只得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被谁指使的?……是谁指使的!”
对面的张兴言只是懒洋洋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面部残留不多的肌肉挤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反正孩子都已经没了,还询问这个有意义么?”
林楚歌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死死逼视着他,隐约能从玻璃上头看到自己此时此刻冒着怒火的双眼:“你回答我!是谁!”
林楚歌心里都已经想好,如果他再对自己含糊其辞的话,她心中的怒火大概会促使着自己无视所谓的法律法规,也要将跟前的玻璃砸破,冲进去杀了他。
好在对面的张兴言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要跟林楚歌在这个问题纠缠,也或许是觉得如今事情结果已经
尘埃落定,把真相告诉林楚歌或许能够让林楚歌更为痛苦,只虚虚地做了一个举手投降的姿势:
“好,好,好,你真的想要知道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你别激动嘛。”
说到这里,张兴言顿了顿,稍稍前倾过身子来,隔着玻璃对着林楚歌展露开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来,眼中满是轻视和不屑,一边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说出令人作呕的话语来:
“好歹也是个女明星,你这种表情,真是太丑了。我看你最近憔悴了不少啊,是不是在没了孩子以后,路世骁也已经对你不好了啊?是不是准备抛弃你了?”
他企图将林楚歌贬低到尘埃里头再狠狠踩上一脚,看着林楚歌痛苦绝望的样子才能够开心自在。
张兴言望着跟前浑身发抖的林楚歌,只疯狂地笑了起来,又状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那张瘦削得好似换了一个人的面庞上此时此刻满是轻松和无所谓,半点也不像是一个蹲牢子的人:
“你不要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之前攀上高枝了,看不起我了,我认了。但是你现在都已经是个流过产的女人了,还有什么看不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