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肖农却并不管她，那稚嫩的小手上握着的笔始终没有停下来过，铅笔尖“唰唰”地划过纸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来。
那眼镜女老师本也没有打算跟一个六岁的孩子计较，不过是善意地提醒一句，然而却见路肖农如今还是一意孤行，心中难免也有些不舒服起来，只当他肯定是在试卷上乱涂乱画了。
——此前也有小孩是这样的，做着做着题，因为看不懂，就干脆开始画起画来了，画得居然还不错，将阅卷老师气得都笑了，甚至想要推荐他去报个美术班。
想到这里，那眼镜女老师只皱了皱眉，压住内心的火气，往路肖农的卷面上看去。
起初她只是微微舒展开了眉头，因为见着卷面整洁，并无乱涂乱画的痕迹，其次是因为前二十多题的答案竟然都是正确的，证明他并非是胡乱做的。
现在这个准确率，已经够着了幼儿组a班的标准，可见如果一直保持这个水平下去，应该可以一直停留在尖子班里，也就是说，未来一直都会是自己的学生。
教出来的学生天分资质高，出去比赛能够拿奖，也等于是为整个培训机构镀金，而自
己作为任教老师，自然也会有一笔不菲的奖金。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对路肖农方才不理人的意见也小了些，只当他是在认真做题，随即背着手继续往下看去，想要看看他到底能够做到第几题。
虽然只是最基本的选择和填空，但是题目组在出题的时候也是花费了大心思的，在难度分级排列中格外严格规范，基本上可以算作判定学生资质的范本。
按照他目前的速度和准确率来看，应该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奥数苗子。
那个眼镜女老师禁不住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在心中估算着：这个孩子目前来看应该能够做到第六十题？第七十题？反正最后应该超不过第七十五题。
因为这张考卷的七十五题之后就是一个分水岭，相当于这个小学班中的超纲题了，应该是高年级学生和初中组的奥数题。之所以放在试卷里，不过是为了发掘天才型神童而已，也是为了让那些家长们能够知晓孩子的能力尚且不足，还有一大块可以发展的空间，这才能够使得她们心甘情愿地让孩子学下去。
培训机构设立一直到现在，也已经有八年时间了。
她作为第一批待在这里任职的老人，目前还没有看到能够将一百题的试卷全部做完的孩子。
然而她不过是一走神的时间，再低眼望去时，却见到路肖农手中的铅笔尖竟然已经停在了第八十一题上了。
不过才是这点时间，自己刚才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
眼镜女老师心中大骇，不觉瞪大了眼睛，差些想要惊呼出声，却又担心影响他答卷，只得强行将喉咙中的声音吞咽到肚子里头去，一边开始认真地往前对起答案来。
越对下去，她便越为心惊。
没有一题是空白的，证明他没有一题是因为不会而跳过的。而所答的每一题，答案居然都是正确的。
而目前，眼看着路肖农已经答到了第九十二题，手中的铅笔尖都被磨钝了一截儿，但速度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飞快无比。
而此时此刻，离发卷子的时间还没有过去五分钟。
这可是一张平均半个小时才能够答完的卷子啊……
自己这是遇到神童了，绝对是遇到神童了！
眼镜女老师心中难掩激动，迫不及待地想要通知校长和其他老师前来围观，然而奈何还是放不下路肖农
的答卷，只屏息静气地继续看了下去。
一直到最后五题，路肖农的速度才终于有所放缓，手中的铅笔尖第一次出现了停顿的痕迹，似乎正在思考。
那眼镜女老师见到这里，不知为何在心中默默地松了口气。
虽然最后五题没能答出来，但是目前的记录在机构内也算作是出类拔萃的了，只要好好栽培，甚至连跳级参赛或许都不是问题。
然而她内心大抵还是想要见证奇迹，只在旁边以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和良好态度道了一句：“路同学，如果心算有困难的话，这边可以提供稿纸演算哦？”
路肖农却依旧没有理睬她，那幼嫩细小的手指攥着铅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了几圈，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习惯。
好在那眼镜女老师已经认定他是个可塑造的奥数天才，如今已经不打算再计较他的“目无师长”，只正打算拿手机通知同事过来，却望见路肖农的铅笔再度动了，只用不到二十秒钟的时间，便已然写下了最后五道题的答案。
动作势如闪电，甚至连她都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然见得路肖农“啪”的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铅笔，甚
至连检查都没有检查一遍，便已然抬起了头来，终于第一次搭理了她：“老师，可以交卷了。”
那眼镜女老师微微一惊，继而慌不迭地扶正了鼻梁上头架着的眼镜，急急说道：“好，好……”
她如今的心中早已经不是什么对答案，而是赶紧叫校长过来，一定要用一切代价，留住这个人才，哪怕不收学费也可以。
出了这么个好苗子，倘若参赛能够拿到最高奖项，那便是培训中心里头的金招牌。
有了这个金招牌，还怕没有人来学奥数吗？
旁边正在低头玩手机的林楚歌因为路肖农的声音而抬起眼来，禁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漫不经心的姿态，与此时此刻澎湃激动的眼镜女老师形成了强烈对比。
她暂时没有意识到自家儿子刚才究竟创造了什么样的奇迹，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这么快？”
她这一条长微博都还没有看到底呢，怎么就已经交卷了？
“嗯，”路肖农点了点脑袋，语气竟也很是冷静，半点也没有刚答完卷后的紧张感，一边老老实实地招认道，“最后几题有点难，所以想了一会儿，慢了一些，不然可以更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