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ki说:“你还记得你想要的那种情侣状态吗?一起在实验室赶ddl的那种。可惜啊, 现在看来,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了。”
杨程程则更乐观:“这只是一种feel嘛。隔着大半个中国,通过视频一起熬夜,其实也是一样的。”
叶从心突然说:“我已经不熬夜了。十一点准时睡觉。”
iki一副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杨程程只是表示欣慰。作为发小,杨程程那么多年用各种方式劝她不要熬夜不要作死,都没能生效, 现在这人居然突然从良。真是又欣慰又为自己悲哀。
这两人都以为,叶从心是因为心疼丁香劳累,所以不舍得和她一起视频到太晚,才会如此自觉, 纷纷感叹爱情的力量真t伟大。叶从心也不否认, 她不希望她们知道这其实是陈秋糖的强制作用,更不希望陈秋糖的公主抱被她们知晓。
叶从心更关心的, 是杨程程的情况。她今年带高二, 第一次带理科重点班, 压力非常大。仅叶从心所知的, 她就已经被学生家长联系过四次, 不少家长质疑她这个年轻老师的水平。现在有种风潮, 高中理科男老师比女老师教得好。她这样一个太漂亮的物理老师,总给人轻浮的感觉,加上能跟学生们打成一片,对于早恋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家长们对她都是有些微词的。
“我们老师现在就是服务生, 家长是顾客老爷,不好伺候啊。”尽管这样吐槽着,杨程程倒是并没被烦恼困住,她倒是关心丁香,“她那个产品经理的职位,是双倍的服务生,在客户和开发人员之间两边不好做人,真的挺苦的。你……多体谅她。”
寥寥几句,叶从心就知道,杨程程什么都猜到了。她对叶从心太了解,以至于能想到,异地之后,叶从心的每一种心理和行为反应。同时她更知道,叶从心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事情管太多,所以点到即可,并未多说。
杨程程让她陪着自己去看一个二手房——她终于有了买房子的打算,尽管手头的钱并不够。
“先看着嘛,钱……从下个月开始攒!”杨程程拉着她在一套看中的房子里欢乐地畅想:这种户型最好了,有个主卧,客卧留给你和丁香,客厅里要摆长长软软的沙发,这样还能再容纳一个甜甜。
“把我们都罗列进来了?那你还买什么房,直接搬来我家不就好了?”叶从心冷不丁地说。
那当然不行,杨程程是要结婚的人,她总会有自己的小生活。
叶从心此时偏偏自私,她许久没有和杨程程单独相处,突然觉得和她在一起才是最自在的。彼此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家庭问题也没那么复杂,又是生命中早就无法舍弃的人,如果早一些,能在认识丁香之前将她掰弯该多好啊!
杨程程还只是傻傻地说着“好好好你说啥就是啥”。只是临别时,她告诉叶从心:“今年你的生日,我就不能陪你啦。”
叶从心的生日就是陈念的忌日,所以她每年都是不庆祝的。往年,莫康都会带着程程和她去扫墓。
丁香知道这个原委,她没办法赶回北京陪叶从心去扫墓,但是觉得,这一天终究不能完全悲哀着过,礼物还是要准备的。“你会收到一个快递,应该是在你生日那天到。”
陈秋糖也说:“既然丁香回不来,那你那天晚上会有空的吧?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比起丁香的礼物,叶从心更惊讶的是,陈秋糖这孩子居然也做了准备。她不由得受宠若惊,毕竟陈秋糖生日的时候,她甚至什么都没记起,就那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生日的前一天,丁香许诺的快递仍然没有到。生日那天的大清早,叶从心接到了丁香的电话。丁香正在路上气喘吁吁,问她:“收到快递了么?”
“……还没。”
“怎么会这样?应该快到了吧,你等等。”
“可是我就要出门去扫墓了。”
“这么早?”丁香语气急切起来,“可是家里不能没人啊。拜托你,再等半小时,我一定让快递员加紧。”
叶从心挂了电话哭笑不得,这叫什么送礼物方式啊?俨然一个订了外卖之后送餐小哥差评误事的既视感啊!
可她依然期待得不行。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唯一与她达到互送礼物关系的朋友就只有杨程程。可是程程知道她怕麻烦,为了不让她在自己生日时费心买礼物,两人便一直保持着不送礼物的默契。因此,丁香的礼物,可以算是头一遭。
半个小时?半天她都能等。
卸下了挎包和扫墓要带的贡品,叶从心坐在沙发上等待,她极少有这样什么事都不做而干等的时候。等了有二十多分钟,门铃响了。
“快递吗?”叶从心问了一声,奔向防盗门,听见门外隐约“嗯”的一声,一把拉开了门。
然后她惊呆了。
门口站着的人,穿着非常不显身形的棉外衣,披散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因为静电而向四处飞着。脸蛋疏于保养,被风吹红了。她微微喘着气,眼中有些氤氲,可能是因为两手空空,所以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叶从心深深地望着她,彼此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她知道,两人都在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免得一开口就喷出哭腔来。
这快递,可能是她收到过的最满意的一次。
叶从心深呼吸两次,说:“小说里才出现的情节,被我赶上了。”
丁香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大笑着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这快递费,挺贵的啊。”叶从心说。
“难道还能到付吗?”
“深圳到北京,多少钱?”
“走的顺丰,运费二十五。”
叶从心喷了:“你是有多轻啊。”她笑着,终究还是带了点哭腔。
叶从心一下子就把脸埋在她的棉外衣上面了。衣服是冰凉的,丁香一路风尘而来,上面仿佛沾着北京十一月初冬的雾霾味道,盖过了叶从心妄图寻找的洗衣皂香气。但是没关系,这并不碍事。
四个多月了,她们已经快要忘记对方怀抱的感觉。此时此刻,那些因为忙碌和地域相隔带来的疏远和细小不愉快,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
丁香果然是瘦了,叶从心甚至觉得,她若再按照这个速度瘦下去,总有一天会比自己还瘦。但是她看起来精神焕发,用自己的劳动争来稳定收入的感觉,果然是她不论如何也要掌握的。丁香走进叶从心的卧室,看见床上有两叠被子和两个枕头。一叠厚的被子是叶从心的,另一叠比较薄,对她而言比较陌生。
“甜甜现在每天和你一起睡?”
叶从心连忙将陈秋糖的被子抱回她自己的房间里去,“偶尔吧,她一般在我这里写完作业,还是会回自己房间睡。”她将陈秋糖的铺盖仍在那孩子好长时间未曾睡过的床上,迅速在床面上拍出一些褶皱。
丁香并没有跟进来。她处理完陈秋糖的床铺,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心想:你这是干什么蠢事呢?
……
陈秋糖已经期待了一整天。她知道自己一个初三学生不应该在上课的时候分心,但是实在做不到专心致志。那个礼物,她已经在家中藏了快一年了,也不知道效果会不会好。都怪叶从心,生得那么晚。
叶从心答应她,今晚不会都留在实验室太晚,至少一定会回家两人一起吃晚饭。陈秋糖想好了,要给她煮面。吃完面,她要带着叶从心出门,开车去五道口,那个喷泉在冬天已经不再表演,所在地变成了一个广阔的大广场。在那里,将礼物送给她。
她放了学就匆匆跑回家,叶从心并不在,但她敏感地发现,这家里似乎有些变化。这时,她看到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一叶知秋:丁香回来了,我和她出去吃个晚饭,之后回来开车送她去火车站。
陈秋糖对着手机愣神许久。期待的大火若要被浇熄,真的只需要一小盆冷水就够了。
秋: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叶知秋:她是九点的火车,我回家大概十点吧。你别等我。
陈秋糖呆滞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那个人本就是个毁约达人。明明那么多次伤人的历史都还历历在目,自己被她关爱了短短几个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只能说是她自己太傻了。
她在家里待了一会儿,原本是想静静地等她们回来。习惯性地走到叶从心的房间里时,她突然发现床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都不见了。她默了默,转身跑进自己的房间。果然,铺盖被转移到了这里,床单皱得非常刻意。
陈秋糖气笑了。她给叶从心发微信:下回假装我没跟你睡在一起的时候,麻烦你走点心。现在这样显得特别蠢。
然后一把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她在家中找到了罗莎琳德的车钥匙——那两人出去吃饭是散着步去的,非常有情调,没有开车。她抱着大花下楼去,打开罗莎琳德的后备箱,一个挺喜庆的大箱子在里面安安稳稳地放着,上面写着“高级礼花”。
这箱礼花从春节的时候就被陈秋糖藏在家里的地下室,当时被叶从心偶然问起,她还挺艰难地糊弄了过去。陈秋糖狠狠地合上后备箱,启动了罗莎琳德。然而任凭他如何操作,罗莎琳德就是不肯挪窝,人家理由很正当:甜甜未成年,不可驾驶。
陈秋糖学着她姑姑的样子,怒而关掉了智能系统,全手动地,将车子就这么慢悠悠地开了起来。
陈秋糖满脑子都是这一年之内,叶从心对她的不再冷漠排斥的种种。尽管还是她对叶从心付出得多得多,但是那人再也不会用冷冰冰的冰箱条款去拒绝自己,甚至,好是互相的,她的付出终于等到了一些回报。
她经常庆幸自己听了程程的话——要使劲儿地、耐心地砸叶从心这道没有锁的门。
然而丁香一回来,她又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陈秋糖已经不是那个意气用事的熊孩子了,她一边在心里下着雨,一边也知道,自己这怒气燃烧得特别没有道理。人家丁香本来就是伴侣的位置,是最亲密的人。而你陈秋糖,本来就什么都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夜里即周一凌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