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渊感觉自己在一个云端,脚下空空荡荡,落不到实处,这让她的心一直紧紧地提着。
她想往上飞,但身体却无法控制地直往下坠。
坠落,坠落……
她慌乱地乱抓,急得想要撕心裂肺地大喊救命,但咽喉仿佛被人给扼住了,所有的声音到了这里被截断,她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忽而有一双手接住了她。
人的面孔她看不清,好像是被云给遮住了,她用力地挥开那些漂浮着的白色云雾。
没用!
然后她乱挥的手也被抓住了,不是被蛮力制住,而是被轻巧地握住,她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睡吧。”
这声音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但有种很特别的魔力,她感觉身体越来越重,眼皮直往下搭。
没有了一开始的慌张无措,即使仍然身在半空中,但她就这么放心地把自己交给那双手,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往下落去。
自由。
阮宁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病房的灯不知道被谁给关掉了,她睁眼,并没有任何不适,窗外是城市的霓虹闪烁。
她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门边把灯给摁开了。
屋子瞬时间亮起来,装潢很熟悉,她认出来这是医院的高级病房。
对她一个病人来
说,屋子甚至可以说有点太大了,奇怪,和靳南一起住在病房时,她并没有这么觉得呢。
靳南,这个名字从心头飘过,她愣了一下。
打量四周,除了她的包,这间房里,再没有其他有人来过的痕迹。
“夫人,好些了吗?”
杨助理推门进来,见她一个人站在屋子中央,眼皮跳了一下。
“杨助理,”阮宁渊犹豫了一下,“靳南,他来过吗?”那双手是不是靳南的?
虽然努力克制了,但她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一种希冀。
杨助理不忍心戳破她的希望,但还是不得不如实摇了摇头。“左老爷子来看过你。”
“这样啊。”阮宁渊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很浅,很快就消失了。
“我现在能出院吗?”她说着就去拿自己的包,是一个要走的姿态。
“不可以。”杨助理生怕她要离开,赶紧说。上前来把她手中的包接下重新放到柜子上。
这一句来得太突然,吓了阮宁渊一大跳。
“为,为什么?”刚刚醒来时她感受了一下,自己全身都没有明显的痛感,证明身体各部位都运转正常。看到杨助理纠结的面色,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我出了什么毛病吗?”
“还是宝宝?”她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倒下去时她感受到一阵痛
,难道,“难道是宝宝出了事情?”
杨助理摆手,“不是,医生说孩子好得很,夫人你别担心。只是医生说你身体太虚,需要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
阮宁渊心里发苦,静养?她可没有时间了啊。威尔逊已经送阮瑜儿过来了,怎么可能允许她继续呆在这里?
如果她执意要留在这里,或者超过他规定的那个时间,靳南一定会受苦的。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是回家吧。”
杨助理挡在门口,“夫人,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如果你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医生说他也会受到影响的。”
孩子,阮宁渊的心突然柔软了一下,但她马上又想起左靳南在病床上痛苦的样子。
“不,”她坚定地说,“杨助理,麻烦你叫司机过来接我,或者叫一辆车也行。”
“夫人,诶,夫人。”杨助理不能直接去抓她,只能被她逼得节节后退。
眼看着两人都要出病房,突然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去哪儿?”
阮宁渊一震,往前走的步伐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靳南?”
一丝喜悦闪过,但看到左靳南寒如冰的面孔,那点高兴马上消散无影。
“去哪儿?”左靳南又问了一遍。
杨助理舒了口
气,退到后边,把左靳南让到前面来。
有了这位爷在,夫人百分之百就能留在病房了。
我被人撞倒昏迷你不来,我躺在病房里你不来,我想你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来。
而我要走,我想走的时候,你偏偏就来了。
阮宁渊心中升起一股气,忍受了这么多天,是,没错,她是自愿的。可她也需要人的回应,她不是一个只知道付出的机器,仅仅靠着“靳南一定能够想起来”这个想法,她真的好难撑下去。
“我要回家。”她直视着左靳南的眼睛,慢慢地说。
虽然声音并不高,但却透出她的决心。
“你是故意的?”
“什么?”
左靳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比一开始更凉薄,“我说你是不是故意这样做,好让爷爷骂我?你明知我现在不能动气,受不了聒噪。所以你为了报复我,又知道爷爷护着你,故意做这种姿态给他看,好让他跑过来同我吵。”
阮宁渊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多少天了?
从他做手术开始,好像已经过了好几年。
对她来讲,她经手了他几年的冷漠。但他现在的这番话,简直不是冷漠了,是无情,是刻薄!
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多呢?
怎么可以?
一滴泪从她眼眶里
慢慢滴落下来。
她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总是哭,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哭。
她更加不愿意在左靳南面前哭。
每一滴泪都代表着自尊的流失。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身后慢慢走过,似乎是出于好奇朝这边看了好几眼,最后脚尖转弯直接走了过来。先和杨助理打了个照面。
杨助理有些吃惊。
因为这位医生的颜值实属少见。
深眼窝、高鼻梁、眉骨明显,跟一般的亚洲人面孔不大相同,倒更像是个混血。
这家医院是本城最大的一家,也有外国教授,不过少见。
所以乍看之下,有些惊了。
“您是?”
虽然吃惊,他仍然记得自己的职责,在他接近另外两人之前,先出声问到。
这一句吸引了另两人的注意。
左靳南微微转头,只瞥了一眼。
眼底的晦暗神色更加深,“回去。”
“我不希望爷爷来找我麻烦。如果你硬要走,可以,先说通爷爷。”
说完这句,他径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见杨助理还奇怪地盯着他,那位白大褂微微一笑,“我以为这位女士是受到了胁迫,女士,你没事吧?”他问阮宁渊,后者低头摇了摇。
那就没事了。”白大褂朝杨助理笑笑,露出一口白牙,与左靳南相反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