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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月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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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悦没能睡着, 回了王家后在温水池子里泡了会儿, 自己一点点将身上收拾干净了,他揉着湿漉漉的头发慢慢往外走。

天色未亮,他没地方去, 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大半个晚上, 忽然觉得没意思, 抬手随意地擦了把头发, 起身往外走。

天刚蒙蒙亮,他便打算去尚书台。

“兄长!”王恬路过院子,正好瞧见王悦往外走, 招手喊了声。

王悦回头看去, 瞧见是王恬, 微微有些诧异, 随口问道:“我去尚书省,顺路一起去?”

“不了, 我今日不去尚书省。”王恬在王悦跟前站定,两兄弟这些年之间一直不讲究什么礼数,他没行礼,开口道:“前两天几个本家的叔伯与从弟到了, 父亲让我忙着招呼。”

王悦发现王敬豫对他的态度改观了不少,从前王恬从未正眼瞧他,如今还知道主动打个招呼,王悦觉得这样挺好,随口便接了句, “辛苦了,好好招待他们,这些日子王家出了不少事,你让他们放宽心。”

王恬点了下头,又道:“你去尚书台?”

“嗯。”

两人一起往外走,王悦问了些近日里家中的事,王恬一一应了,兄弟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说不上熟络,也说不上冷淡,疏离中带着些客气。

走到门口,王悦问了一句,“对了,来得是哪几个本家子弟来着?我知道有王允之,还有谁?”

“我让人将册子给你送一份。”

王悦点了下头。倒也没太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尚书台,正午时分。

王悦低头看着醉醺醺趴在桌案上还未彻底清醒的陶二公子,在他眼前用力地拍了下拍手,“醒了醒了!”

陶瞻抬起眼皮看了眼,瞧清眼前的人是王悦时,他的眼神有些异样,搁在从前他决计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是跟王悦成了一路人,这事说出去真是匪夷所思。他顿了下,抬手捞过手边的茶杯,望着王悦想说句什么,实在怪异,最终还是低头抿了口茶。

郗璿也到了,她吃了饭才过来,一夜无梦睡到天亮,她精神气明显比陶瞻要好,翘着二郎腿坐在王悦堆满了文书的桌案上,她一旁站着似乎困倦至极实则提溜着眼睛盯着他们的王家老牌幕僚王有容。

王悦看了眼这圈人,视线最终落在装模作样打着哈欠的王有容身上,王有容忙点头示忠心。

王悦坐下了。

如今东南局势紧张,王敦虽然未反,但朝野都知其野心,许多公卿都在早作打算。另一头,新帝今年刚继位,根基尚不稳固,政令多出自丞相王导之手,如今的建康,琅玡王家可谓是一手遮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琅玡王家表面瞧着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最显而易见的便是王导今年多生了不少白发。

王悦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拉拢新的势力流民帅挟制东南的王敦,制衡之道若是运用得当,这场灾祸兴许便不会起。他与王导都知道此事重大,王导定大局,他堪乾坤,这才有了如今的郗王联姻。

可王悦觉得郗家在东南的势力或许不够,他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了些。

如今的东南王敦一枝独秀,余下的武将势力大多疲弱,王导在这种局面中找到了京口郗家,而王悦看中了广州白衣刺史陶侃,陶侃与王家不合,故而王悦找上了他家那位常驻京师的二公子。

如今这一桌子人便是:琅玡王家世子,京口郗家大小姐,广州陶家二公子。

三人的背后的势力便是当下江东庙堂与朝野的半壁江山。

王悦看向陶瞻,问道:“陶二公子,你有什么主意吗?”

陶瞻还是觉得别扭,喝了口茶,“你先说,我听听。”

“也成。”王悦从桌子上将那封地图扒拉出来,随手便摊开了,“这是晋朝东南六州的兵力布防,不过这还是刘琨祖逖时候布置的,当时是为了防戎狄,这些年东南局势已然变了很多,不好说了,随便看看吧。

郗璿觉得这些东西是花架子,她瞥了眼,随意道:“说白了不就是缺兵马,王敦如今人在武昌,全天下都知道他要反,皇帝也肯定知道,此事劝是劝不退了,只能打啊,一说起打仗,缺人缺钱,不就是这么回事?”她看向王悦,“先说兵马,王敦的兵力状况你肯定知道,你们王家直接报个数,要多少人,我们几家想办法凑一凑,不行再另外想办法。”

王悦按下了地图,“不好说,先看我们手头上能有多少,如今京师的兵大部分置于王导手底下,号为六军,戴渊与刘隗败了之后,这便是朝廷最后的兵力了,不过这支军队我去看过了,指望不上,有很多人还是当初跟着纪瞻的。”他抬手摊开手,“五六十岁的一抓一把,比王导年纪还大。”

“哈?”陶瞻下意识有些想笑,随即忙忍住了,他点点头,“嗯,”他看向王悦,“那没办法了,让皇帝征兵吧。”

王悦摇了下头,“先帝在戴渊与刘隗当将军的时候便想过征兵,此法行不通,他颁布了两道诏令攫取世家大族的佃客私兵充当朝廷兵马,最后仗打成什么样你也看见了,溃败成什么样不说,还把江东士族得罪了遍。”

陶瞻抚掌片刻,开口道:“不如这样,每个人都把底亮一亮看看不就是了,我先来也成,陶家不是强藩,我父亲那儿抽不出太多人,七八千吧,我想想办法劝劝他,二万差不多封顶了。”他看向郗璿,“郗大小姐?你父亲呢?”

郗璿顿了片刻,“我父亲不让我沾军营的事。”

“那便没办法了,不过你们俩成亲后,我相信郗老将军会把家底掏出来送你的。”陶瞻看向王悦,“你们什么时候完婚?趁早啊!把事办了!”

王悦陷入了沉默。

“不过吧。”郗璿瞥了眼陶瞻,从袖子里摸出枚青灰色的布袋子扔在了案上,“我有兵符。”

王有容本来在一旁看好戏,闻声一口茶全喷在了窗户上,连茶叶都喷出去了。

陶瞻、王悦均望向那坐在桌案上的郗璿,所有人都震住了。王悦不可置信地盯着郗璿,伸手从案上将那只青灰色布袋打开,从里头倒出来一大把东西,冰糖果脯玉佩珠子,什么都有,他一顿,缓缓摸了下中央的那枚冰凉物事,他回头看向陶瞻,非常确定道:“虎符。”

陶瞻眼睛都快掉出来了,他扭头看向郗璿,嘴角终于抽了下,“你……你怎么想的?”

“京口与建康快马来去不过半天,我父亲将兵符交到我手上,说是我郗家小家小户没什么东西,这便是我的嫁妆了。”她看了眼诧异的王悦,“你父亲没和你说?他之前和我父亲商量了,你与我成亲后便会移镇京口,这东西是我的嫁妆,是我郗家送你的见面礼。”

陶瞻顿了会儿,开口打断了郗璿的话,“郗大小姐,你看看我怎么样?说句实在的,我这条件放眼江东那是也是数一数二的。”

王悦与郗璿的嘴角同时抽了下。

郗璿从王悦的手里头将自己的袋子拿回来,还有自己的珍珠与果脯,她开口道:“可即便是全算上我父亲的兵马,那也不够,王敦坐镇东南这么些年,手下的兵马号称江东骑战第一,水师第一,这话有吹捧的意思,却也不全是虚的。”

陶瞻看了眼王悦,“不够?”

王悦点了下头,对着陶瞻道:“我觉得确实不够,你父亲能不能……”

陶瞻立刻摇头,“二万他能掏出来便是够忠肝义胆,多的不可能了!”陶瞻这话说得十分斩钉截铁,“不是我不愿意帮!王长豫,我父亲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

王悦了然,这位白衣起家的广州刺史并不是什么忠君的人,二万怕是真的封顶了。王悦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王有容在一旁喝着新沏的茶望着他们,若有所思。

王悦一直没有动作,忽然他抬眸看陶瞻,“我想到个人。”

陶瞻先是一顿,随即眯了下眼,“我也想到个人。”

“谁啊?”郗璿不明所以。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回过头对着郗璿开口。

“祖约!”

“温峤!”

整齐划一的声音里忽然响起一道不同声音,空气一瞬间静了。

三人齐刷刷地王有容,“啊?什么?”

王有容喝着茶睁大了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随即他也诧异了,“你们想的难道不是侍中温峤?”东晋当朝唯一称得上将才的人,竟然不是他吗?王有容诧异了,你们怎么想的?

“我们说的是祖约啊!”陶瞻眉头直抽,“温峤?他手底下又没兵。”

郗璿久住京口,乍一听这名字有些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她问了一句,“温峤是?”

陶瞻替王悦向郗璿解释道:“原先刘琨手底下的一个少年将军,后来在江东读书做官,江东二流人物。”他扭头看向王悦,“王长豫,我觉得他说温峤也对。”

王悦尚未来得及说话,郗璿忽然拔高了声音,“等等,刘琨?那个孤悬塞北多年的大将军?前些年死的那个?刘琨,字越石,是他?”她猛地拍了下手,“我知道他啊,一曲胡笳退胡人的那个将军!他和祖约他哥哥祖逖大将军少年时是故交,年轻时他们睡过同一张床盖过同一张被子,夜间闻鸡鸣舞剑!”

闻鸡起舞的故事一直在江东流传,东晋初年两大将军,曾与少年时皆为知己好友,后来他们两人一南一北守住了中原,祖逖与刘琨,多少五陵少年曾向往他们的豪情,这两人是一代人的传说。

王悦点了下头,“是他,温峤是刘琨的一个什么亲戚吧,好像是刘琨的外甥?”他皱眉想了下,望向陶瞻。

陶瞻耸肩,“不清楚。”

郗璿忽然倒吸一口凉气,“祖约是祖逖的亲弟,温峤是刘琨的亲戚,这倒是真巧,温峤这人如何?”

王悦犹豫了一会儿,“人是不错,可我记得温峤前些日子被王敦招入了账下啊。”他看向王有容,“你什么意思?”

王有容一顿,似乎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顿了片刻后他平静道:“我给几位去倒壶水。”说着话,他捞起一旁的青瓷水壶立刻抬脚往外走。

王悦看着那比谁溜的都快的王有容,嘴角忍不住又是一抽。王有容脚底抹油的功夫确实是一绝,难怪在王家混得如鱼得水。他回过头看向陶瞻,“不过我觉得温峤那儿也可以试试,主要还是祖约!祖约有兵。”

陶瞻缓缓道:“祖约混得好啊!祖逖死后,他继承了他兄长的官职与旧部,封平西大将军,手底下一呼百应,他还当过一阵子的豫州刺史,风头无两,这人手底下有的是兵,而且不是普通的兵马,全是跟着祖大将军南征北战的精锐啊!他的兵岂止是百里挑一。”

王悦点了下头,“如果说东南有谁的兵马能比得上王敦,祖逖旧部当仁不让。”他忽然笑了下,“我还记得祖约去赴任,是王导亲自送的,送行酒宴就摆在王家,我还亲自敬了他两杯酒。”

祖家小将军,一张小圆脸,两只水汪汪大眼睛,当年江东也是排的上名号的纨绔之一啊。郗璿也认识祖约,同样是东南将门世家子弟,互相都打过照面。

“我想再去趟豫州。”王悦抬眸看向他,问道:“一起?陶二公子。”

郗璿闻声笑道:“我跟祖士少也好多年没见了,我也去凑个热闹。”

两人一起看向陶瞻。

陶瞻忽然拍了下掌,懒洋洋笑道:“两位确实有夫妻相啊,那成,走吧?!什么时候?”

“尽早吧。”王悦伸手捞过只杯子喝了口茶,对着躲在门后鬼鬼祟祟偷听的人喊道:“听见没?王有容,我们要去趟豫州!豫州!”

门外静了良久,没动静。

日暮时分。

陶瞻与郗璿走了,王悦自己一个人在尚书台收拾东西,王有容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兢兢业业地盯着。王悦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他两眼,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

“王有容,你要不要找根绳子系在我脖子上牵着?你说我又跑不了,你一天到晚盯着我,你累不累,渴不渴?”王悦抬手给王有容倒了杯水,“来来来,坐,歇会!”

王悦说着话,自己都轻轻笑出声,王有容年纪不大,就比他大个四五岁,今年撑死也就二十五,可却是永远一副老气横秋的书生模样。他一直都没想过去拉拢王有容,他知道没用,这是个心比明镜还清楚的人。年纪轻轻便坐到这位置,绝不会是普通人,拉拢是徒劳。他也懒得同王有容斗智斗勇,从前少年气盛还喜欢和他过不去,经历的事多了,他现在觉得王有容其实也不错。

他给王有容倒了杯水。

王有容一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眼神打量着王悦。

王悦嘴角一抽,不喝拉倒,他若无其事地自己抬手喝了,问道:“王导让你看着我,是怕我把事儿搞砸?”

王有容看了王悦一会儿,“他怕你不要命。”

王悦喝水的手一顿,他低头笑了下,“王导最近在干什么?”

“收拾京师军防,联系江东几门重要的士族,以防局势骤然生变。”

“他在军队一事上有没有什么主意?招兵?”王悦望着王导。

王有容看了会儿王悦,开口道:“攘外必先安内,丞相要安排的事有许多,若是大将军真的倒了,琅玡王家必然血雨腥风,丞相须留在朝中里做打算,所以丞相才将军备一事全权交付于你。”

王悦仔细听了,简单地拎了下重点,“那就是,其实他也没主意?对吧?”

“是的。”王有容利落点头。

王悦沉思片刻后冷淡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清楚,东南一带流民帅除了郗鉴以外,王家人这些年几乎得罪了个遍,王导此时去借兵,无异于送上门找不自在,这才是他把这事交给我的缘由,毕竟我年轻,也没怎么得罪过人,说出去还是郗鉴的女婿,但凡东南的将军都要卖几分面子。”

王有容看了会儿王悦,“丞相一直都相信世子。”

“你信我吗?”王悦抬眸盯着王有容,忽然问了句,“你觉得我可以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王有容微微一笑,“世子英姿勃发,在这江东,可比周公瑾当年。”

王悦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慢慢喝了口茶,太久没听人阿谀奉承,他有些反胃。

等王悦处理好所有事走出尚书台的时候,天色都黑透了,他抬头看了眼,回房间捞了盏灯。王有容依旧跟着他,王悦看了他一眼,命侍从退下,同王有容两人一起往外走。

灯在夜中散发着温和的暖橘色光。

路上有风,走了一阵,王悦一直低头专心注视着那微弱摇晃的烛火,忽然感觉王有容领着他走的路不对,他抬起头看了眼,发觉这不是自己常走的那条道。

“为何改走这条道?”王悦皱眉看向王有容。

王有容一顿,扭头看着王悦没说话。

王悦忽然觉得不对劲,看了王有容一会儿,他退了两步,猛地回头往他平时走的方向大步走去。

王有容立在原地,无奈地看着王悦的背影,极轻地叹了口气。

王悦走了一刻钟,瞧见那个远远立在巷口的身影的一瞬间,脚猛地定住了。

谢景闻声抬眸看向他,一双淡色的眸子在昏暗夜色中温润而明亮。

王悦提着灯的手一下子紧了,指节都白了,他没走过去。

“你一直知道他在这儿等我?”王悦看了会儿,压低了声音平静问身后走上前来的王有容。

王有容却是极轻叹了声,“世子,何必呢?”

“我在问你话。”王悦的语气平静有些得渗人。他实在是压不住火气。

王有容摸了下鼻子,“嗯,知道,等了快七八个时辰了吧。”

王悦没说话,头一回气得浑身发抖,谢景站这儿等了他近一天!七八个时辰!他看向王有容,“你们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王有容没吭声,也没提王导,王悦分明在气头上,他知趣地没去挑火。

王悦大步朝着谢景走过去,还剩三四步距离时猛地顿住,他提着灯站在那儿,平复了一会儿心绪后,他才开口平静的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谢景走上前,捞过王悦的右手,他清晰地感觉到王悦抖了下,他抬眸静静看向王悦,淡银色的月光下一双漆黑的眸子。

王悦本来就不怎么绷得住,那一眼看得他心底压抑的情绪瞬间崩溃,他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低声问道:“干什么?”

谢景揭开袖子看了眼他手上的伤,微微一顿,果然没换药。

王有容站在大老远处,打量那个坐在巷口小石阶上乖巧老实地伸出手换伤药的少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明显他们家这位一遇上谢家公子就把丞相的话当耳旁风了,要多怂便有多怂,难怪王导打心底里瞧不顺眼这两人之间的这点事。王有容低低叹了口气。

另一头,谢景替坐在石阶上的王悦重新上了遍药,仔细收拾好王悦的袖子后,他抬眸看去,王悦的脸本来就白皙,此时在脚边烛光的照应下越发苍白没有血气,谢景看了会儿,忽然想摸王悦的脸,想想又怕吓着王悦,生生忍住了。

王悦一直没说话,心绪难平,良久他才低声自嘲般笑道:“我还真是不能见你。”一见便不可能忍得住。

“你父亲同你说什么了?”谢景脸上没什么诧异,有些事他确实是一早便猜得到。

这事的原委,王悦还真不能说,这算是他与王导的私下约定,王导轻描淡写地提醒过他一句,有些事不足与外人道。王导越是云淡风轻,说明这事儿他看得越重。王悦后来想,这兴许是王导对谢景的试探,警告自己别去掺和。

王悦终究是没说什么。

他的手有些抖,凉的很厉害,他忽然笑了下,“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怕些什么,我其实说起来没什么好怕的。”顿了很久,他终于低声道,“谢豫章的事,很抱歉,当初说了让你放心……”王悦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我很抱歉。”

“这件事不关你的事。”谢景看着王悦。

谢尚的父亲,确实是病逝。

生老病死,人生百态,确实怨恨不到谁头上,这道理谢尚都明白,谢家没人会因为逝去的是自己的至亲而去莫名地责难谁,谢景忍不住终究还是抬手摸了下王悦的脑袋,“怎么傻成这样?”

王悦一直忍的挺好的,乍一听见这句鼻子猛地发酸,他轻点着头,皱眉将情绪一点点收回去,“嗯。”他平静地抬头望着谢景,“嗯。”

一个“嗯”字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应些什么。

“我要回去了。”王悦扭头看了眼远处的王有容,“我得走了,我得回王家了。”

谢景摸着王悦脑袋的手微微一顿,他盯着王悦看了很久,王悦一直侧着头看着王有容没看他,他慢慢收回了手。

王悦站起身,谢景跟着他一齐站起来。

王悦在台阶上站了会儿,就在他往下走的那一瞬间,手忽然被人捏住了,他浑身一僵,随即发现自己又没出息地开始抖。只是手被握着了而已,他却有种整个人都被谢景攥在手中的感觉。

一片安静中,谢景伸出另一只手替王悦整理了一下衣领,修长莹白的手轻轻摩挲着衣角。

他忽然抬起食指轻轻碰了下王悦的脸。

“今晚月色很好。”

王悦呼吸一滞,抬头看去。

谢景低下头,轻轻吻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王悦(万念俱灰):又撩我!摔!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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