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肩上忽然微微一沉,谢景看了眼困得下意识窝在他怀里睡过去的王悦,伸手将电视关上。两人还真就这么坐在床上看了一晚上的古装宫斗剧,王悦眼里相当嫌弃可人还是很老实地看了一集又一集,连饭都不想吃,谢景就看着他坐在沙发里一下又一下点着头最后窝在他怀里睡过去了,他低头看着王悦,抱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
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过了二十年一个人的日子,忽然觉得两个人过也很舒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注意到王悦了,这个人和普通人瞧着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会玩小心思,会耍狠,也会装老实,这样的人在世上也是不少的,说来他好像其实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却又真的是处处都不一样,连吃饭喝水都好像不一样。
从前觉得喜欢上一件东西或是喜欢上一个人是件遥不可及的事儿,可真遇上了,又觉得自然而然,他望着你,你就知道其实你在心底喜欢着他,你就会希望他也喜欢着你,接着便是两情相悦。世上感情之事好像就这么简单。
谢景低头看着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的王悦,眼中有几分暗沉,刚喜欢的时候他总是有些担心自己这性子不知道如何去喜欢一个人,如今却又开始担心,会不会吓着他。
谢景没睡过,抱着王悦回了卧室,他盯着王悦看了大半个晚上,看着他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抱紧了自己。
刷了一晚上剧,王悦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里打进来,他惺忪着睡眼从被子里钻出来,抬手抓了下头发,忽然看着陌生的房间摆设一愣。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这是在谢景家,然后呢?
他昨天淹了谢景的家。
王悦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他刷一下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推开门就往楼下走,刚沿着楼梯走了两步,身形一顿。
穿着件宽松灰色毛衣的谢景站在桌子前,修长的手捏着白瓷勺子,轻轻搅着砂锅里的白粥,清晨的阳光穿过落地窗静静打在他身上,温文尔雅的。
王悦忽然莫名就转不开眼了,满堂都是暖暖的日光,日光里站着个暖暖的人。他觉得谢景这个人好像特别衬阳光,就跟玉似的,在太阳光底下尤其惊艳。他上辈子混迹各种明镜庙堂花柳巷,什么样的佳人少年和世家君子没见过,可第一次遇上像这样气质好的,他站在楼梯上,一下子竟是看怔了。
楼梯传来几声脚步声,谢景知道是王悦下来了,可一会儿就突然没了动静,他略带疑惑地回头看去,王悦身上还套着他的白衬衫,赤着脚踩在楼梯上,头发有些乱,一双的琥珀色眼睛呆愣地看向自己,看上去像是有些迷茫。
谢景看了会儿,“醒了?”他的视线落在王悦的一双脚上。
王悦有些傻的“嗯”了一声,赤着脚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一直走到谢景身边,盯着谢景面前砂锅里的粥看,半晌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早餐,银耳莲子粥。”谢景话音刚落,就看见王悦一声不吭地抬起头,一双圆圆的琥珀色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
谢景忽然轻轻抽了下眉,捏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收回视线,执着白瓷勺子舀了一小勺粥,他低头抿了口试了下温度,一抬头发现王悦正紧紧盯着自己的动作,谢景一顿,把勺子凑到了王悦的嘴边。
“你在干什么?”王悦手肘撑着桌子,视线落在谢景捏着勺子的手上。
“尝尝。”
王悦眼神微动,抬头看了眼泰然自若的谢景,他慢慢伸长了脖子,低头就这勺子喝了一小口,抿着唇半晌,他抬头看向谢景,一声不吭。这人不做厨子真是暴殄天物了!
谢景觉得王悦那眼神就跟街边等着投喂却没人搭理的小动物一样,那眼神看得他忽然就特别想揉一下他的脑袋,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伸出了手。
王悦正趁着谢景走神低头凑近了他的勺子又喝了口,忽然感觉谢景的手放在了自己头上,他一顿,略带疑惑地抬头看去,“你做什么?”
谢景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去把鞋穿上,我给你盛一碗。”
王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扶了下桌子就转身往楼上跑。
在他身后,谢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双眼忽然温柔了起来,他低头就着王悦没喝完的粥喝了口,感觉还可以,而后伸手从一旁端起了只白瓷碗。王悦下楼的时候,正好看见谢景卷着袖子在盛粥,他看着他,走下了楼。
很多年后,王悦依旧清晰地记得这一幕,清晨阳光下,穿着件灰色毛衣的谢景捏着白瓷勺子给自己盛一碗粥,粥里放了银耳和莲子,熬得恰到好处。这么些年过去,天南海北愿意陪他一醉方休的人数也数不清,可在清晨为他熬一碗粥的却仅此一人而已。风吹雨打十多年,乌衣巷荣辱沉浮,琅玡王氏祠堂又添新瓦,他在建康街头醉别了无数故人知交,在深夜的街巷吐得直不起腰,有人来捡他回家,他在他的背上回忆前尘往事,忽然就忍不住哽咽到泪流满面。
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儿了,如今的王悦还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桌子前,接过谢景递过来的碗,心满意足地消受。
谢景送王悦回家,今天是周六,推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
他让谢景坐下,去给他倒了杯水,谢景头一次走进来这屋子,落落大方地四下打量着。忽然,他的视线在床头那一堆书上顿住了,望着王悦道:“你喜欢历史?”
“嗯。”王悦没多说什么,抬起杯子手喝了口水。
就在这时候,卧室的门忽然被拉开了,王悦就随意地回头看了眼。
“噗。”他一口水就这么直接喷了出来。
“咳咳。”他忙伸手去擦嘴角的水渍,边将桌子上溅湿的宣纸捡起来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王乐,整个人都看懵了,“你……”
王乐一见王悦那震惊神色,有些诧异,“你活见鬼了?还是这水有毒?”
“你……”王悦盯着王乐那一头亮眼的粉红色大烫卷,想说句什么,喉咙像是被封住了一样,那抹亮丽的粉红色潋滟而粉嫩,晃得王悦脑子里噼噼啪啪的响,他镇定地端起刚手抖泼出去一半的水又喝了一口,仔细看去,他捏着玻璃杯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王乐想伸手理一下刘海,忽然又想到脸上还有妆,硬生生忍住了。她低头不耐烦地扯着汉服的带子,随口道:“王悦你总算是回来了?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我昨天接着你电话,听说你炸人家水管去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力扯着那汉服的一角想把它掰正,扯的手上青筋都跳出来了,忽然她狠狠一甩手骂道,“操!这什么反人类的设计!”
“你在干什么?”王悦总算从那顶水色泱泱的粉色头发上转开了视线,打量了眼王乐身上套的乱七八糟的衣裳,他忽然一怔,那是套竹青色的汉服,看上去应该经过了简化,但保留了汉服最基本的特色。王悦看着那件款式熟悉的衣裳,望着屋子中央穿着古装的王乐,眼神停住了。
身穿汉服的王乐。
王乐扯了半天腰带和衣襟,皱着眉开口道:“学校有个文艺晚会,我们班排了个节目,每个人都要穿汉服上台,烦死了,还要带一副字过去,这衣服是我们班班长管学校艺术团借的衣服,我试一下大小。”她说着话攥着那衣襟一角又去扯,咬着牙道:“学校旁边理发店老板说他老婆跑了,要打折促销,老子昨天去染了个头发,二十块钱,不要钱似的。”
王悦看得眉头一紧,“别拽那衣角,这衣裳不是这么穿的,王乐你别拽它。”他走上前,下意识就伸出了手理了下那衣裳的衣摆,动作轻车熟路。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衣裳款式,他看了眼王乐,“把手抬起来。”
王乐看了眼帮他整理衣裳的王悦,先是诧异,犹豫过后慢慢抬高了手。
王悦一点点慢慢替她整理着衣襟,最后伸手环住她的腰从背后将腰带轻轻系上了,轻轻一声响,他起身看向王乐,眼中忽然就静了。
亭亭玉立的古装少女,细腰广袖,眉眼清丽,正像是旧时画上走下来的魏晋士女。王悦一直没能想象得出来王乐穿古装的样子,可这一幕真的出现在眼前,他脑海中一下子就想象出了王乐走进乌衣巷王家府邸的模样,少女穿着襦裙坐在庭院里煮茶看书,那就是琅玡王氏养出来的女儿。
王乐看着对着自己发愣的王悦,皱了下眉,“怎么了?哪儿不对吗?还是很奇怪?操!老子就说一定很奇怪!他妈的艺术团一群王八蛋非得要穿!”
“不,没有。”王悦摇了下头,“你这样穿很好看。”
谢景倚着门看着这一幕,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王悦。
“好看?我操!真的?!”王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从一旁的椅子上拿了只东西过来,“对了,还有这玩意,王悦,这玩意儿怎么戴?斗篷!”
王悦看了眼王乐手中的灰色的竹戴笠,看着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他眼神微微动了下,伸出手轻轻将那戴笠拿到了手上。
王乐打从拿到那戴笠起就没停下来过对它的嫌弃,此时定睛一看,这灰蓬蓬的跟块抹布似的,真是丑到一言难尽,她忍不住开口道:“我操!这他妈的也太丑了吧?我去!这要怎么往头上戴?靠!”
王悦闻声掀起眼皮淡淡看了眼王乐,单手捏着那戴笠的边缘,抬手轻轻戴上了,他的动作很熟练,可谓驾轻就熟行云流水,轻轻压了下戴笠边缘,他抬眸扫向王乐。
王乐猛地住了嘴,忽然就瞪大了眼,卧槽!这人……这人怎么戴起来那么好看?卧槽!
青黄色竹戴笠,淡灰色轻纱,王悦抬眸静静望着他,眼中有山水,他轻轻敲了下戴笠的边缘,轻轻一声响,好像这巍巍魏晋两百年尽剩下了风流。
谢景原本只是静静看着,直到王悦抬头那一瞬间,他眼底忽然起了浩瀚波澜,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王悦,没有说话。
“就这样戴,不丑。”王悦伸手将那戴笠摘下了,递还给了王乐,开口道:“你刚说你们每个人还要带一副字过去?”
王乐愣愣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修文截止!!!
后面的章节对不上!!!
慎入!!!
前后剧情完全衔接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