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景手撑着车门,挡住了大部分的风:“船上的人说看到你逃跑了,就连一同被卖的难民也这么说。”
他们又不认识季浅,何必撒谎?
季浅略想了下,道:“这个也不难理解。”
“骗你的人既然连我在船上的照片都能伪造出来,那么会串口供也不稀奇。”
季浅说完,又轻笑了一声:“至于那些难民的话就更不能信了,船舱里本来就阴暗潮湿,难民心情忐忑自顾不暇,哪有心情去留意跳海的人是谁?他们只不过是怕招惹麻烦,才随大流指认我。”
陆宴景并没信她:“你总是会给自己找说辞。”
季浅道:“你怎么想都是你的事,陆宴景,我以后再也不会自证了。”
陆宴景扫了她一眼,目光暗了暗。
就算季浅在撒谎,可他们陆家伤害她的事也是事实。
无论如何,这次的确做的有些过了。
他向季浅伸手道:“下车。”
闻言季浅戒备的看着他,像只防御状态下的猫。
这荒山野岭,谁知道下车会发生什么事。
季浅脑子里甚至闪过好几遍恐怖画面。
见季浅不动,陆宴景冷声道:“你真的没有心,自己的孩子死了,你连给他上香超度都不愿意。”
季浅微微睁大眼睛,像刚认识陆宴景一样。
他还信这个?
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对人家,死了倒假仁假义起来了。
季浅跳下车,陆宴景状似无意的接了她一把。
两人来的时间不对,上香祈福最好是在清晨,现在天已经黑了。
季浅跟在陆宴景身后,看着陆宴景推开一家民宿的篱笆院门。
这附近有香火旺盛的寺庙,山下就兴起了很多民宿,据老板介绍,说这里的观音素面最好吃。
陆宴景要了两碗素面。
观音面偏甜口,刚端过来被风一吹,鲜甜的味道刺激到季浅。
她忍不住用手捂住嘴,想吐。
陆宴景瞥了她一眼。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季浅也看懂了。
她肚子里已经没孩子了,还装什么孕吐。
季浅挑起一筷子面条,食不知味的吃着。
以前她吐是因为吃药刺激的,后来怀了孩子她就不吃药了,又孕反吐。
可现在她既没有吃药,也没有孕反,却还是想吐。
季浅艰难的将面条咽下。
她的病可能更严重了吧。
一想到再过几个月,她就可能病的下不来床,季浅就大口吃了几筷子面。
她不能自暴自弃,就算拖着也得多活几天。
看季浅食欲这么好,陆宴景脸色却不好。
等季浅一碗面见底,才看到陆宴景的面还是原样,一筷子都没动。
季浅愣了愣:“你不吃吗?”
陆宴景倏的站起身:“没你胃口好。”
说完转身回房间了。
季浅目光收回,她知道陆宴景因为什么生气。
他嫌她能吃,嫌她没心没肺,也嫌她不配做母亲,不配做人。
可她能怎么样,香山寺有三千级石阶,她又没日没夜的吐着,要是不多吃点补充能量,怎么爬的上去。
知道陆宴景正生气,季浅也不想回去触霉头。
干脆坐在院子里听围炉煮茶的香客谈人生。
“不要预设和别人共渡一生,就自然的相处,命运把你们带到哪里就到哪里。天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天若无道,人就该遵循天命。”
季浅靠在躺椅上,被这句话勾起了心事儿。
年少时,她确实想过和陆宴景共度一生,大概是她和陆宴景不够有情,所以才越走越远。
头顶上方响起开窗的声音,季浅本来就仰躺在躺椅上,闻声正好和陆宴景视线遥遥相对。
陆宴景脸上没表情,目光沉沉的望着季浅。
季浅叹了口气,从躺椅上起身。
有时候她也挺烦的,她为什么要这么了解陆宴景,一个眼神儿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踩着木梯子,到了二楼住宿的地方,陆宴景正抱臂倚着门框,先发制人道:“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季浅视线越过他,看到房间里是张大双人床。
陆宴景不想跟她一块睡,她正好也不想跟他睡。
她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再开一间房,这样大家都有床睡。”
她拿出新买的手机,准备线上订房,陆宴景的声音却从头顶传来。
“他给你一个亿还债,你准备怎么报答他,以身相许?”
季浅不接他的话题,只顾着低头扒拉手机。
陆宴景不悦道:“你不用自作多情,我只是好奇他都不介意你是二手的?”
季浅终于抬头,反问:“你不也是二手的?”
他俩做过那么多次,季浅脏了,难道他陆宴景就是清白之身?
陆宴景一噎,又嗤道:“你订到房了吗?”
民宿的房间早就被订完了,只因这间是他长租的才被保留下来。
季浅确实没订到房,但她也不会为难自己,她径直越过陆宴景,澡都没洗,一打滚就躺上大床。
等陆宴景反应过来,季浅已经把大床的每个角落都滚了一遍,然后宣誓主权:“我睡床上,你睡地上。”
笑话,我季浅账都还完了,凭什么还惯着你。
大床就得我睡!
你不是有洁癖吗?我不洗澡滚脏每一个地方,恶心死你。
陆宴景大步走过来,季浅以为他会把自己扔下去,立马做出防御状态。
“我也不爱睡地上。”陆宴景沉着脸说完,翻身躺在大床边缘。
季浅卷着所有的被子,分到了更大的床位。
“睡觉。”陆宴景伸手关了灯。
季浅没有发出声音的背对着陆宴景躺下,两人中间空出的缝隙宽的像王母娘娘用金簪划成的银河。
“要分给他一点被子吗?”季浅心想。
算了,她不想当舔狗了,他刚还让她睡地上呢,她犯什么贱要给他分被子。
冻死他得了。
第二天一早,季浅被咳嗽声吵醒。
虽然对方已经压抑着了,但她还是坐了起来。
被子全在她身上好好裹着,她甚至热的想出汗。
陆宴景早就起了,脸色不太好看,喉头也一直在动,像是喉咙痒,又忍住不想咳嗽。
虽然他真的冻感冒了,季浅却也没给他好脸色。
她昨晚上做梦,又梦见她被人摁在水里窒息了,然后一抬头就看到水面上,陆宴景正死死的摁着她的头。
他恨不得她死。
季浅没给陆宴景好脸,她也不想去上香,她今天身体不舒服,爬不上那三千台阶。
她打开手机,给自己叫了辆车,然后才去洗漱。
等一会儿车来了,她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