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嘿嘿一笑:
“大哥,你只是怕割肉给千化龙后,伤了你自己的身子。但是你忘了,我可是肉身菩萨啊。到时候我可以割我的肉给你,把你的伤养好。”
胡为民听着我好像很歪,但是又能解决问题的道理,哭笑不得:
“山桥,你说咱俩拿自己的血肉在这折腾来折腾去的,图什么啊?”
我说:
“图什么?当然是图一个能活着离开的机会啊。大哥,你没注意这里的光比刚才暗了一点吗?我看我们得抓紧时间了,万一出不去,那我们可就要变成三块只能铺路的鹅卵石了。”
胡为民听我说光有点暗,左右看了看后点点头:
“是有点。唉,那我动手了。”
胡为民说着就开始割自己的肉,可是那把卷的刀子不好用,胡为民又怕疼。
只见在他咬牙切齿,外加呲牙咧嘴,外加目呲欲裂的挣扎和努力下,好半天才割下来一块不到指甲盖大的,薄薄的一层皮肉。
胡为民特别珍惜自己的这点肉,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地上。怕千化龙不上当,又在周围滴了几滴血上去。
依染看着胡为民弄好一切,再次双手结印让千化龙往地上飞去。
这次,有了胡为民的血肉在地上,山千化龙再没有掉头往依染身上飞。
而且,因为地面柔软无比,千化龙以为那就是人的血肉,直接用左右两边成百上千只的足器,狠狠地抠挖进地面里。
一切都比我想象的要顺利的多,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千化龙的大半截身子就挖进了地里,旁边纷纷扬扬的粉末扑洒的到处都是。
胡为民也看的又惊又喜:
“嘿,早知道这点血肉就能让它干活,我至于犹豫那么久吗?”
但是,我们三个人中间,最吃惊的那个人其实是依染。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视若珍宝的,精心呵护的这条虫符,竟然还可以当锄头使。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家里,用白米白面精心喂养的好大儿,竟然到别人家里吃猪食,咽糠菜起来。
依染的脸色很难看,她看那条大半截身子都看不见的千化龙的眼神,像是要把它拽出来,问问它是不是有病一样。
我和胡为民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想笑不敢笑。
过了一会,千化龙好像把那片柔软的地面挖穿了。它可能没想到这种“血肉”的尽头是一个空的地方,直接就从自己挖的洞里掉下去了。
尽管依染对千化龙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她还是舍不得把千化龙弄丢了。一看千化龙的身子从洞里掉下去了,想也不想就扑过去,一把就将自己的手伸进了洞里。
我担心依染有危险,刚想过去把她拉回来,依染的身子已经全都从洞里掉下去了,我只来得及摸到她的脚后跟。
这怎么可能?千化龙自己的身子才不过我的胳膊般粗细,它打的洞,顶破天也就胳膊粗细,怎么就把依染掉下去了?
胡为民也跑过来查看,他见那个洞下面黑乎乎一片,而那个已经打穿的洞确实不大,立马急了起来:
“遭了,这么小的洞,我们怎么下去啊?”
我摆摆手,示意胡为民不要急:
“既然依染都下去了,我们肯定能下去。”
胡为民伸出他蒲扇般的大手,卡了一下洞口的尺寸:
“我的老天,就这么一点洞口,我的脚都伸不进去。”
胡为民担心着掉下去的依染,拿起已经卷刃的那把破刀,又开始凿地面。
可是,就在胡为民用力把刀往地面挖下去的瞬间,那个本来只有拳头粗的洞口,突然就裂开了。
胡为民整个人都在用力,结果手里的刀却没有吃到力,他一下子就失去重心,一头往那个裂开的洞口里栽下去。
胡为民掉落的速度很快,即便我就在他身边,也只是在他身上胡乱地摸了一把,根本来不及把他抓回来。
再看刚才裂开的那个洞口,在胡为民掉落的瞬间,它又合拢成胳膊粗细了。
我看了一眼那个洞口,开始站起身子,活动手脚。
虽然那个洞口看着还是很小,但是我已经知道怎么通过它,去到冥境里的世界了。
其实这个办法很简单,依染是冲扑过去的,胡为民是用力太大,把自己闪进去的。
所以,只要我也能使一个猛力气扑向洞口,应该也能下去。
说干就干,我撸起袖子跺了跺脚,头一低,腰一弓,像是往河里扎猛子一样,对着那个洞口就扎了下去。
然后……我就被反弹回来了。
我以为是自己的力气不够大,再次做了准备后,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结果……还是被反弹回来了。
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依染的力气再大,她也不可能比我大。怎么她轻轻一扑就下去了,我这么用力还不行?
还有胡为民,他只是用了戳一把刀的力气,怎么可能比我使尽了浑身的力气还要大?
这时候,我感觉眼前突然就暗了一下。
是月中棺的光暗淡下去了,而且它暗淡的如此明显。就像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突然要熄灭了一样。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月中棺不是恶鬼和邪物,但是又能吸人精气。如果它为了让自己明亮而把我的精气吸了,那我想对它下手,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我看着那个唯一可以活命的小小洞口,准备再全力以赴的试试。
这次我真是卯足了劲,心里不断地祈求老天爷开眼,一定要让我下去。不然我空有一身集杀人的刀和救人的药为一体的本事,却这么死了,岂不是太憋屈?
可惜的是,这里是冥境,老天爷好像听不到我的祈求,我还是被反弹回来了。
我真的开始慌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同样的一个洞口,胡为民和依染可以下去,我却下不去?
难道是我自己有问题?
等等,为什么是我有问题?为什么不能是这个洞口有问题?
我开始死盯着洞口看……
看着看着,还真让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个洞口的周围非常的不规则,全都是那种锯齿状的裂痕。
我看那些裂痕的形状,应该是千化龙用它坚硬的足器挖开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个洞口就是千化龙挖开的,留一些它的痕迹也正常。
可有问题的地方是,那些不规则的锯齿边,竟然有一些明晃晃的东西渗出来。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一些光,可仔细看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些眼泪一样的东西。
我去,这个月中棺……它该不会是个活的东西吧?
所以千化龙挖的根本不是什么柔软的地面,而是活物的肚子?或者它的背?
想一想,我可能在一个巨大的,活的东西的肚子里,浑身突然就爆起一层鸡皮疙瘩。
太可怕了,一个活的东西,靠吸食别人的精气来维持自己,而且还闪闪发亮。
我不知道“月中棺”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如果是冥境里的“人”给它起的名字,那我觉得,可能所有的“冥境人”,都被这个高挂在空中,像月亮一样的东西给骗了。
这不可能是月亮,这东西,就是个巨大的,活的东西。
那个被千化龙挖开的洞口,还在流一些眼泪样的东西出来。
我看着那些眼泪,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会不会这个活的东西知道自己受伤了,然后也知道我是肉身菩萨,所以它几次三番的留下我,其实是想让我帮它疗伤?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忍不住就有点兴奋了。
如果一切和我猜的没错,那我就有可能离开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活物受伤的原因,我感觉周围的光一直在暗淡下去。
没时间再耽搁了,不管我猜对还是猜错,我都得赶紧试着去救这活物。不然等它再暗淡下去,估计就该吸我的精气了。
可是,当我想割点肉下来,就像救胡为民和依染那样,给那个洞也吃一点我的肉时,才发现我没有刀。
刚才胡为民掉下去,带走了那把卷刃刀,我现在除了用牙齿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也太残忍了,自己咬自己的肉给别人吃。关键是我还不知道这个“别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唉,感觉人生中所有稀奇古怪的事,让人想也想不到的事,好像都被我遇到了。竟然连自己咬自己喂别人这么离谱的事,我都能体验一把。
眼看着周围的光还在暗淡,我也没时间犹豫,只能闭着眼睛,把自己的胳膊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狠狠的……咬了一点点肉皮下来。
要说我还真是厉害,这要是换做一般人,肯定在胳膊受疼的时候就放弃了,谁能真的狠心咬自己的肉下来啊?
当然,一般人也不会遇到我这种极端的生活。现在的我是没有权利去选择什么的,我只能拼命的试探,拼命的努力,才有可能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我把咬下来的那点皮肉放在那些不规则的锯齿边,然后紧紧的盯着那点皮肉看。
如果那些锯齿能吞吃了那点皮肉,那就证明我猜的没错。
当然,如果它不吃的话,那我还得抓紧时间去找别的出路离开这里。
万幸的事,我的皮肉刚放到那个洞口边,就被那些锯齿吃了下去。
如果说整个洞口都是这个巨大的活物的伤口,那我还有点担心,我那点血肉对它来说是不是太少了?
可是,还没等我从要不要再给它割点血肉的犹豫中回过神来,那个洞口已经迅速地愈合了。
厉害,看来这肉身菩萨真是名不虚传,它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
更厉害的是,我判断的也没错,这个巨大的,被称作“月中棺”的东西,它就是个活物。
厉害完了,就该说一件让人悲伤的事了。
那个满是锯齿的洞口,在吃了我的血肉后,它……
它愈合了!
它迅速地愈合了!
它愈合后的样子,就好像它从来没有被挖开一样!
对自己判断出“月中棺”是活物的喜悦,和洞口愈合后的惊慌,几乎是同时在我心里出来的。
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是先喜悦,后惊慌。还是先惊慌,后喜悦?
洞口愈合了,我怎么出去?
所以我根本不是救这个巨大的活物,我是给自己自掘坟墓啊。
我看着已经愈合的洞口,明明它已经愈合的没有一点缝隙了,我还是忍不住用手去扣了扣。
愈合后的地面还是那么柔软,但是我心里清楚,我再也不可能打开它了。
我沉默了一会,冷静地想了想,如果我就这样死在这里,会怎样?
不敢想,那种绝望让我眼前发黑,浑身发冷。
我不想死,虽然我肯定会死,但不是现在。
于是,我开始对着四周大喊大叫。
这个月中棺不是活物吗?那我刚才救了它,它是不是应该现身出来,给我说声谢谢?
也许,它能看在我救它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可是,我喊的嗓子都哑了,周围除了我的声音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动静。
我慢慢冷静下来,开始考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我自言自语着:
“我是肉身菩萨,如果我渴了饿了,我就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这样我就饱了。”
“我是肉身菩萨,就算我把自己弄伤了,肉身菩萨也不会让我死。”
“所以,只要我一直吃自己,我就能活着?”
能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