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底下只有一层厚厚的骨泥,没有冷水。
一时半会的,好像也等不到老天爷下雨。
我问曲如屏能不能带我去悬崖上找水,曲如屏说:
“行宫倒是有水,可是皇上怕水不干净,让宫里的驱鬼师给里面放了净水符咒。我怕就算拿了那水下来,也不能给鬼火用。”
当然不能用,鬼火虽然不伤人,但也是邪物。净水符咒虽然不杀鬼,但是驱除邪祟还是很厉害的。
用加了净水符咒的水泼鬼火,别说鬼火会灭,连带鬼火起效的那点炸石头的能力也会被一起灭了。
这可怎么办?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我们现在去哪里才能借到东风?
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那一千多正在哭泣的中阴人。
他们哭的撕心裂肺,伤心欲绝,冰凉凉的眼泪正一滴滴地滚落下来。
这……不就是绝好的冷水吗?
而且鬼火属阴,中阴人的眼泪也是阴物。用中阴人的眼泪去泼鬼火,不但不会浇灭鬼火,还会激发出鬼火更强的力量。
我太聪明了,竟然能想到这么绝妙的办法,我简直想自己给自己鼓掌。
胡为民和曲如屏看我对着哭声震天的中阴人一直笑,一人一鬼都蒙了。
胡为民问我:
“山桥,你这是……撞邪了?”
我摇摇头。
曲如屏问我:
“你该不会想取中阴人的血做冷水用吧?”
我瞪了曲如屏一眼: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有那么邪恶?”
曲如屏不明白了:
“那你看着他们笑什么?”
我指着中阴人的眼泪:
“我要把他们的眼泪接起来,当冷水用。”
胡为民和曲如屏被我的想法惊着了,但是两人也被我的聪明折服了。
胡为民哈哈大笑:
“我就说我兄弟这脑子好使,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胡为民向曲如屏炫耀我,曲如屏也由衷地夸我:
“看来你能一次次死里逃生,确实是有点真本事的。”
我心里爽极了,但脸上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嗨,也就稍稍动了动脑子,不算什么大本事。”
此时此刻,我们两人一鬼,第一次觉得中阴人的哭声是那么美妙,那么悦耳。
要说我之前还恨他们没有和魂气一起去轮回,但是现在,我真庆幸他们没有去轮回。
找到了冷水的来源,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收集中阴人的眼泪了。
这个一点都不难,我用骨泥捏了一堆酒槽一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中阴人手里,又让他们低头把眼泪哭到槽子里。
随后,我又捏了一个大大的碗,再把槽子里中阴人的眼泪都收集到碗里。
一切准备就绪,我开始给鬼火上泼眼泪。
中阴人的眼泪比古井的水还冰凉渗人,我才泼了一个地方,就听见一块石头发出“咔嚓”的响声。
声音不大,但是听在我和胡为民的耳朵里,却比春天江面上第一道冰裂的声音还让人激动万分。
这是生命开始复苏的声音,是胡为民马上就会得救的信号。
胡为民不能动,急着问我“咔嚓”后石头有没有被炸开。
我连忙去看那个“咔嚓”声响起的地方,果然在一块石头上发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有戏,只要我继续搓鬼火出来,继续用中阴人的眼泪去破它,就能炸开更多石头,到时候胡为民就有救了。
我手都搓肿了,但是又不敢停下。
胡为民已经被卡了太长时间,他浑身的血液不能好好流动,这会脸色都开始青白起来。
随着鬼火持续不断的燃烧,我也接了更多中阴人的眼泪去泼石头。
更多的“咔嚓”声传了出来,石头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大石头也裂成了小碎块。
我试着用刀子去撬一块小石子,几乎没怎么费力气,那块小石子就落了下来。
我狂喜,一边搓了更多的鬼火塞进裂痕里,一边接中阴人的眼泪,一边找一些细小的石子继续撬。
很快,我的脚下就是一堆石子,胡为民也能探出一点身子了。
胡为民已经激动的满脸都是泪花:
“大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胡为民这辈子跟定你了,我要当牛做马报答你。”
我得意自己能想出这么聪明的办法,但是还没有到忘形到,真以为自己能给胡为民当大哥。
“大哥,你就别开玩笑了。今天是你有了危险,如果换做是我,我相信你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我的。”
胡为民用力地挥舞着露在外面的那条胳膊:
“那还用说?别说救你,就算拿命换你,我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我这边刚搓出一点鬼火,结果被胡为民挥出的胳膊给抡到了地上。
鬼火落地就灭了,我只好又捏起一团骨泥搓鬼火。
胡为民眼看自己有救了,伸手就问我要刀子,自己去撬身边的小石子。
我搓鬼火,泼眼泪。
胡为民撬着石子,自己慢慢挣扎着身子往外挪。
终于,胡为民出来了。他裸露在外的两条腿上全是划伤的血口子,前胸后背,包括屁股上的衣服早就撕破了,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擦伤,让他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胡为民被困的时间太长,我们带雀阴下来的时候还是前天晚上,现在已经是三天后的中午了。
胡为民从裂缝里出来后,根本站都站不住。他趔趄着要摔倒,我一把拉住了他。
我想架着胡为民不让他摔倒,但是胡为民却说:
“山桥,让我坐下休息一下,我的腿没有知觉了。”
脚下,被我挖掉一层的骨泥里有水汽冒出。我脱下衣服垫在地上,这才扶胡为民坐下去。
劫后余生,我看着胡为民,突然有种想抱着他嚎啕大哭的冲动。
我没有家人,胡为民就是我最亲的人,而我刚刚经历了差点失去他的绝望。
可是,还没等我开始矫情,胡为民突然指着自己出来的裂缝说:
“快去看看,绣月还在里面。”
我大吃一惊:
“什么?绣月在里面?”
胡为民说:
“这么久没看见绣月,你都不好奇她去哪了?”
我说:
“绣月是生魂,我知道她再怎么样也不会受伤。倒是你,刚才差点没把我吓死。”
胡为民摆了摆手:
“不说这个了,我刚才进裂缝的时候,把绣月也挤 进去了,你快去看看她有没有事。”
我没动,我被胡为民说的那个“挤”字听糊涂了:
“什么叫你把她挤 进去了?你自己是怎么进去的?”
胡为民说:
“别提了,我在下面站的好好的,头顶的雀阴突然掉了下来。我怕它掉下来把我砸死,就赶紧往旁边躲。”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正要给胡为民解释怎么回事,结果胡为民又接着说:
“可是雀阴是贴着悬崖掉下来的,我哪里有地方去躲?好不容易瞅准一道裂缝想避一下,结果雀阴直接把我挤 进去了。”
我呲着牙,不敢想象当时的胡为民会有多疼?
那么细窄的一道裂缝啊,雀阴硬生生把他挤 进去了。
幸亏最近一段时间胡为民和我东奔西跑都没好好吃饭,瘦了好多,不然真能把胡为民挤死在裂缝里。
可是,胡为民是被雀阴挤 进去的,那绣月呢?她不是在雀阴落地后才下去的吗?她怎么能被胡为民挤在裂缝里?
胡为民“唉”地一声,叹了口气:
“这个更别提了,绣月下来找我时,看我被困在裂缝里。她搬不动雀阴,又拉不出我,就拼命挤 进裂缝里,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大一点的容身之处,好让我在里面呆的舒服一点。”
我静静地看着胡为民,等他接着说下去。
“谁知道绣月进去后就再没出来,我这边一直喊她,她都没有一点回应。”
我起身朝裂缝走过去:
“我进去看看。”
胡为民出来后,那个裂缝已经很大了,我轻而易举就进到了裂缝里。
可是裂缝的后面只是一块更大的石头,没有绣月,也没有别的东西。
我退出来,四处瞅了瞅。
胡为民问我绣月不在里面吗,我点点头,胡为民却摇起了头:
“那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她从我面前挤 进去就没出来,她怎么可能不在里面?”
我扶着胡为民过去看,胡为民也愣了:
“怎么回事?绣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