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产生一切都是虚假的想法的呢?
宛枷想了想,良好的记忆令他很快回忆起了在流离镜中的那一幕,两道光柱直冲云霄,紧接着的萤火之光与皓月之光两相对比,看到的人们只觉得斐仪的气运与宛枷相比只能叫不自量力,可宛枷却看到了另一层东西。
系统曾与他说过,支撑这个世界的支柱共有七个人,即他所攻略的七个人,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为世界所钟爱,应当有常人所无法匹及的气运,若连这都没有,他们也无法做到所谓的支撑世界。可那天的景象却超乎了他的想象,甚至可以说是颠覆,他无法理解,气运远超世界支柱的他在这个世界扮演的是怎样一个角色。
而在这时,系统曾经被他驳回的一套说法浮上脑海,如果,这个游戏只是一场游戏呢?
作为游戏的玩家,他是毫无疑问的主人公,他所要攻略的对象也是游戏的主要构成部分,但再怎么也比不上他,如此再一想,他不能和皑皑在一起的原因,莫不是因为皑皑并非游戏中的攻略人物,即不可攻略?
如此一想便停不下来,宛枷拒绝接受这样的答案,可他却找不到这个想法的漏洞。
以这个想法为根基,之前经历的一切难以解释的事情都通了,越想就越是发现想法的正确,他能做的,只有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他在畏惧着,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思考下去的终点,就是他的疯狂,他的脆弱一定无法让他撑起这样的结论,只会招致灭亡。于是,他甚至都没有向系统提出这个想法,只是将其深埋心中,用漫不经心的态度掩饰自己,最后,连自己都被欺骗。
他成功了,所以他没有直接入魔,只是卡在一个危险的角度,一着不慎便会坠入深渊,但好歹,他还没下去。
可是映秋山看出来了,他的过度关注让他很快注意到了小弟子的不对劲,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询问,旁敲侧击,语言柔和。
有那么一瞬,宛枷想说,再也没有比映秋山更好的师傅了,可在教导上,他还远远比不上前世属于宛青的师傅。
映秋山有天赋,是修真界都罕见的天才,可他不适合收徒,他对徒弟,要么太放心,要么太不放心,两边不能做到平衡,最后只会两边都受到伤害。
但这个在这里并不重要,映秋山此刻正为宛枷的话语而感到开心,不是因为内容,只是纯粹因为宛枷开口说话了。
他尚且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但有一个突破口,一切就有可能解决。
于是他继续问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呢?”
宛枷一愣,他没想到映秋山会继续追问,因为他回答的时候就想过让对方放弃,然而得来的却是对方的锲而不舍,坚持到令他都动容,于是他轻声笑道:“因为这个世上,一切都会遂我的心意。”除了一些……游戏剧本中没有安排好的东西。
映秋山忽然就松了口气,他对宛枷的回答有些想笑,毕竟这些年来他的经历倒不能完全说是遂了他的心意,但好歹说了一个方向,他就有可能去制定方案:“遂你的心意?清河,你可知道你这些年的顺风顺水只是因为为师在?”
“那您说一件您觉得我不能办到的事情?”
映秋山想了想,自家小弟子现在的修为是结丹中期,全是这些年磕丹药磕出来的,如今心境又不稳,便随意道:“那就……一年之内提升至元婴期?”他本想说个长点的时间,但此时讲的是不可能,自然要将条件说苛刻一些。
宛枷一愣,倒不是说这怎么不可能,有前世记忆的他同时也拥有经验,但修行很多时候都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纵使渠成只是一瞬间,水到却需要时间的积累,短短一年提升一个大境界,纵使是他也不敢夸下海口。
“呵,为师跟你开玩笑呢。”明明是最不会开玩笑的人,此刻却笑得和蔼,与宛枷记忆中的映秋山变化很大,他忽然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那个谪仙一般的师傅有了这般烟火气,“这样吧,一年之内,让宗门内的人都对你改口好不好?”
见宛枷还愣在那里,映秋山又道:“做不到也没关系,有为师在,你不必太过强求自己。”
宛枷的心忽然就被软化了。
他遇到过很多攻略对象,往往他都是作为一个照顾者对待着他们,为他们着想,呕心沥血为他们勾画一个美好的未来,但这一回不一样。
这一回他没有心力再去照顾别人,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但就是这一回,他第一次品尝到了被人毫无理由关照着的感觉。
即使是提出要求,要求的内容也是为了他好……他何曾被如此温柔地善待过?
作为宛枷走来的一路,全是艰辛坎坷,即使能很好地将一个个问题解决,却也遭受了无数常人一生只会遭受一次的痛苦,纵使他总以微笑为假面,掩饰自己所有的疲惫,却还是希望能有一个人对他说:有我在,你不必太过强求。
两行清泪落下,夹杂着这些年来无数的辛酸委屈,此刻他终于卸下了名为微笑的假面,像一个真正的人一般或喜或悲。
映秋山望着他这样,手忙脚乱道:“可是为师说错什么了?别闷在心里,都跟为师说好了。”
“我没事。”他忽然扑到映秋山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声音闷闷的,“就是沙子进了眼。”
映秋山倒是不信他蹩脚的谎言,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金丹期的修士能被沙子迷了眼,却也不揭穿,只慢慢地拍着宛枷的背,嘴上道,“多大了,还向师傅撒娇。”又怕宛枷因为这句话不再与他敞开心扉,便改口道,“不过也没关系,偶尔撒撒娇……还是很可爱的。”
宛枷抬头,眼角还有些红:“师尊,男人不能说可爱。”
“呵。”映秋山只笑,“在为师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
听着这句话,宛枷直直望着映秋山的眼,他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却又觉得太过荒诞,不敢置信。
最后,他将这个想法深深埋入心底,只道:“那我就让你看看,你眼中的孩子一年内能做到什么地步。”
提升到元婴期有些不太现实,但是一个小境界的突破倒还好,他完全可以利用经验,另外则是让宗门内的人改口,搞好关系,提升好感度这种事他最熟练了,一年之内做到给映秋山看也不难,但在他心中,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个东西,这一年之内,他还想查到一样事。
他想知道,是什么让映秋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过在此之前,首先要打好关系,第一个目标就是斐仪,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但这些年来映秋山身上的事应该是他最为清楚,而巧的是,依照他上一次的记忆,今日,就是流离镜关闭的日子,而去流离镜的人归来的日子,也不远了。
与映秋山聊过之后,宛枷就选择了闭关,他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自己内心上的问题,于是他直接去了问心阁。
问心阁这地方他熟,到了之后,见到熟悉的魏今安,他下意识打了个招呼:“魏老好。”说完便浑身一僵,怎么刚来就暴露了呢?
好在此时的魏今安没有宛枷帮解心结,并不在意他的所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宛枷尴尬,摸了摸头便直接进了问心阁。
这行为在他身上是寻常,但其他人看来却是另一番景色,原来,这一世的清河因为映秋山的过度关照而变得骄傲自大,先不谈会不会礼貌地喊人,但凡遇到有人这样爱答不理的态度,他也不该是这么轻易地了了的。
先前所有人避他如蛇蝎,他没说什么已经很奇怪了,如今他还自动来了着修行的地方,更是奇怪。
毕竟清河,可是有名的磕药小霸王。
然而常人的想法宛枷不清楚,他只照着自己常有的步速走进了问心阁,望着熟悉的单调的景色,勾了勾嘴。
只是刚走没多少步,他就迈不动脚了,这问心阁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他看到的,自然是他最在意的景色,而心境不同,看到的也不同。
这一回,他看到了甄皑,随意地坐在一个蒲团上朝他笑:“怎么不走了?”
他心知这是虚幻,却不忍移开双眼,便站在原地,近乎贪婪地望着。
甄皑也不在意他的目光,手指着一个方向道:“坐下聊吧,你不就是来谈心的么?”
宛枷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蒲团。
他是无法拒绝甄皑的要求的,所以他顺从地走过去坐下,还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肌肉有些僵硬。
“呵,我又不会吃了你。”甄皑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接着别直入正题,问道,“你应该知道这里一切都是幻境,那为什么……还会这般紧张?”
宛枷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在我看来一切都是真实,我有记忆,虽然是基于你的记忆造出的,但我此刻却觉得自己是真的,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想承认,毕竟假的永远比不上真的,一旦承认了,我的存在就太可悲了。”甄皑轻声道,“我应该是一个独立的存在,而不是你眼中某个存在的替代品,你明知我是假的,却还是因为那个真品而不忍对我说什么,我不喜欢这样。”
“是真是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和同学去看电影,就提前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