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卡,戴斯蒂尼酒店,早上六点。
席乐是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闹醒的。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闭着眼睛在床头一通乱摸,好容易将手机攥在手里,拿到眼睛跟前几乎是贴着眼皮眯开扫了一眼,整个人瞬间就清醒几分。
来电显示上的号码是栗冬的。
席乐了解他,栗冬不是个会专门打电话祝他生日快乐的人,除非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他才会冒着“丧命”的风险在这么早就把他给吵醒。
席乐立马坐直了起来,意识到自己身边和旁边的床上都是空的,洗手间也不像有人在里面的样子,不知道杜念一大早是去了哪儿。
两个异常的现象综合在一起,席乐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
他接通了电话,手机靠近耳朵先试探地问了一句:“冬子,出什么事了?”
“小六。”另一头栗冬的声音格外严肃,停顿好几秒之后才慢慢地说:“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比较严重,你有个心理准备。”
席乐本来预感就不好,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心慌,着急道:“放心吧我有准备,你快说!”
栗冬沉着声音嗯了一声,然后又低又缓地道:“昨天晚上,你家被人强行闯入,房子里的人跟闯入者打得很激烈,有发生枪战。钟叔……”
“钟叔怎么了?!”席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栗冬顿了顿:“钟叔失踪了。”
“……失踪?!”席乐懵了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因为事先已经听杜念和吴一讲了席家的历史,所以此时听到家里遭人硬闯他并不是特别惊讶,只在刚刚听见“枪战”两个字时紧张了一下,生怕钟叔受伤或是有更让他不愿接受的情况……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从栗冬口中说出的竟然是“失踪”。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难道还真能变成蝴蝶飞走了不成?!
然而就在席乐这边还处于一个难以置信的震惊中,栗冬却在那头颇为“体贴”地安慰了他一句:“小六,你先保持冷静,还有一件事……我也得告诉你……估计等你听完这件事就不会对钟叔的失踪反应这么大了。”
席乐:“……你说。”
他心想能让他比现在更震惊的事大概得达到“他爹诈尸了”的这个水平。
而栗冬接下来的这句话,却的的确确跟他想象中的这条标准起到了差不多的效果。
“小六,席音回来了……”栗冬自己明明也已经知道一会儿了,但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一副见鬼了的语气。
“席音……等等——”席乐感觉自己呼吸有点困难,狠狠吸了两口气后差点把自己吸到缺氧,缓了缓神才确认般地问道:“你说‘席音回来了’,是指席音回到辛阜了吗?”
栗冬被他传染得也深吸了一口气,方回答道:“是啊,他现在就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小六,席音好像很清楚你的事情,他刚才过来嘱咐我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和杜念一起出去的事,依旧保持‘席乐失踪’的状态,配合他把这个‘真席音’当下去。”
说到这里时栗冬似乎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你还别说,正主这魄力一出来,比你练了三年的都强。”
席乐:“……这不是废话么。”
栗冬的这一无心对比说实话还是对席乐“脆弱”的心灵造成了一点“创伤”的,他这三年来拼死拼活得伪装,结果到头来就落了这么一条评语,实在让人气馁。
可惜现在不是跟他在这种事上较真儿的时候。
席乐想到之前在席捉云老家发现的席音留给他的纸条,以及有关于席家继承人满十八岁之后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一真一假两份手稿的去处,再联系上这次杜念连哄带骗地把他带到伊洛卡来,还有在辛阜遭遇的袭击、伊洛卡那天晚上被人追踪、席家被人闯入、钟叔失踪……
这所有的一切融合在一起,渐渐就在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
席乐开始觉得这三年来始终困扰着自己的疑团终于有了要被解开的迹象。
酒店的房门这时候“啪嗒”响了一声,席乐下意识警惕地看了过去,结果发现进来的人是杜念。
“小六,你那边来人了?说话不方便的话我就先挂了,回头有新情况再联系。”栗冬反应很快地说。
“好,再联系。”席乐应完后挂了电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杜念。
杜念这会儿还是他平常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见席乐看他便笑着走过来勾了勾小孩儿的下巴,又跟逗小动物似的顺了顺他头顶上的毛发,往旁边一坐道:“寿星今天醒这么早?要不再睡会儿?”
席乐没心情跟他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问:“你已经知道了?”
杜念听后略微沉默了一瞬,墨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像藏着两团漩涡,把他的所有疑问都吸入眼睛深处。
过了一会儿,杜念才微微叹息似的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边拍边道:“你的消息也够快,刚才那个电话是栗冬打来的?”
“到底什么情况?”席乐目光紧盯着他,“关于钟叔的去向,警察局内部有更多的消息吗?还有,席音回到辛阜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杜念无辜地撇了撇嘴:“乐乐,你有跟谁说过后花园那道门的密码么?”
席乐:“你不要打岔——”
“这挺重要的,说真的,跟谁说过?”杜念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席乐不由一愣。
说了半天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但根据反应却也能将答案推断个七七八八,只剩下比较关键的部分,靠猜是猜不出来的。
以及席乐还发现,自从他的身份被挑明之后,杜念似乎就不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当面对他说瞎话,于是就都改成顾左右而言他,对于不想回答的话题一律采用回避策略,臭不要脸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一门心思按着自己的思路往开扯,不把他扯到自己这根线上就不肯罢休。
说实话这一手用得好也是门绝技,不过要想练到他这种程度脸皮也得足够厚才行。
比如现在,明明最开始发问的人是自己,但看到杜念脸上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席乐就不好再坚持下去了,不由自主地妥协道:“后花园的密码我只跟冬子说过,为什么问这个?”
“栗冬?”杜念眉心微微蹙起,这句反问更像是自言自语,因为问完后他就仿佛陷入了沉思里,手扶在下巴上默不作声。
可是这样一来席乐就坐不住了,心头被各种疑惑所包裹。
为什么杜念要问他后花园密码的事情?难道有人从后门闯进席家了?这又跟钟叔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因为手头所掌握的线索不多,席乐只能根据他目前所知道的信息来条分缕析地进行推测。
杜念刚才的问题显然证明他在怀疑密码的泄露,而这也就说明有人在没有破坏密码锁的前提下从后门进了后花园。那就是外部入侵?可是外人是如何知道这个只有他、钟叔跟栗冬三个人知道的密码的?席乐自己没有对除栗冬以外的人说过,那么另外两个人呢?
不管最终密码是从谁那里走漏的,都让席乐觉得难以接受,毕竟这两个都是他这三年间最为信赖的人,席乐不相信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会故意把密码告诉其他人。
可倘若不是故意,那就是无意中被人窃取了?
钟叔和栗冬都是嘴很严的人,很清楚在各种场合下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应该不会是通过聊天被人套出来。剩下的途径,跟踪观察么……?
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就是考虑到钟叔的失踪,门会不会是被他从里面主动打开的?这样的话就不存在“闯入”的问题,而是他自行出去。但他出去干什么呢?赶走闯入者?在对方进都进不来的情况下这种行为显然是多此一举……
……难道,他开门是为了放什么人进来?
这个念头骤然在脑海中闪现,席乐登时自己把自己惊得打了个哆嗦。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任谁会背叛席家,钟叔都不会。
“乐乐?”杜念此时察觉到他的紧张,扭头看了过来,“想到什么了?”
席乐猛一抬头,又用力摇了两下,自我否定似的说:“什么都没想。”
杜念眯了眯眼,定定看了他几秒后忽然抬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扣向自己怀里。
席乐:“你干嘛……我没事……”
杜念没有吭声,手轻轻捏住他的后颈,待两人之间距离足够近时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有些沉重的吻,席乐僵住了没动,杜念就足足保持了有一分钟左右才抬了起来,语气温柔地说:“放心,我也不相信钟叔会背叛席家。”
“……真的么……你也这么认为?”席乐对他猜中自己想法的本领已经见怪不怪了,当下只想为心头那一份坚持找到一个更加稳固可靠的理由。
而杜念正好就给了他这样一个理由。
他看着他轻点了点头,说:“钟叔这些年来对云叔和对你是什么样的大家有目共睹,我们不该怀疑他。另外,刚才鉴定结果也已经出来了,现场的血迹是钟叔的……如果他跟来人是一伙的,那这就说不通了。”
“血迹?钟叔受伤了?!”要不是被杜念按着席乐这时已经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又是震惊又是焦心。
杜念劝道:“你先别太担心,说不定只是轻伤。”
轻伤……席乐觉得凭钟叔的身手,既然能让他受伤恐怕就轻不了。
他默默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忽然坐直抓住杜念的胳膊说:“我们今天就回辛阜吧!不能再在这儿待着了。”
杜念目光倏得一跳,刚开口想要劝阻却被一阵门铃声给打断。
席乐:“吴一哥吗?”
杜念摇摇头站了起来:“应该不是。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但在这种敏感时刻席乐显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开门,便也下了床跟过去,看到杜念先从猫眼往外看了看,然后扣上房门的链条锁,揽住他一起站到了与开门方向相反的一侧,这才谨慎地用左手握|住门把小心地露出一条缝,右手则按在腰间的手|枪上面。
“请问是杜蜜乐——杜先生吗?有一位姓席的先生给您寄了一份快件。”门外是个身穿快递服的小哥,听声音像在使劲憋着笑。
杜念听后先是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他那位不“尊师重道”的徒弟的一点点恶趣味,于是应道:“是我,谢谢。”
快递小哥憋笑憋得身体都在抖,颤颤巍巍地将那份薄薄的快件从门缝里递了进来,然后也没再多说话,迅速朝着门鞠了一躬后就跑了。
杜念不禁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关好门后仔细看了眼这份快件上头,果真是大刺刺地写着“杜蜜乐”三个大字,亏他能想出这么一个羞耻的组合来,估计刚才送件那小哥在来的路上就笑了一路。
席乐就站在他身后,自然也听见了这个能把人雷哭的称呼,脸色难免有些尴尬,想看又不好意思凑近地问:“是席音寄来的?”
“除了他也没别人了。”杜念已经拆开了封条,走到床边把封套里面的东西倒在床单上,只有两样,席乐蹲下去看,发现是一把花纹极其繁复又很复古的铜钥匙和一张对折起来的上面写满了外文的信纸。
他心头一震,顿时明白过来席音的意图。
“看来,他想让你去取手稿的复制本。”杜念将淡定的目光投向他,面色沉静,波澜不惊。
席乐:取他妹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只是想要多一点的留言~~~~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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