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想说的事情说完之后,一时无话,杜念便干脆借着吴一的地儿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站起来说:“我先回去看看小孩儿怎么样了。”
吴一正靠在椅子上出神,忽然见他起身目光还来不及聚拢,看起来稍有些茫然地点点头:“你去吧,我就不过去了,让你俩单独待着。”
“你也别把心思放太重了。”杜念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用指关节轻轻敲了吴一额头两下,“既然已经确定人还活着,好歹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我知道……”吴一的心思藏得比席音要深,同样是对于那人三年未知踪迹的疑惑和忧虑,他的反应却要内敛克制得多。
不过再内敛、再克制,在杜念面前他的那些心思都无异于被镜子明晃晃地从内心映照出来,只有想看或是不想看,却无能否的问题。
就像现在,杜念其实猜到以吴一的敏锐,他恐怕已经察觉到了杀害自己父亲的可疑对象是谁,然而情感压迫着理智不让他问出口,他只好憋在心里,杜念也更倾向于这样。
这种事要是真挑开了去谈就不可能再维持什么稳定平和的局面,虽然杜念不怕乱,但是眼下他们还有更棘手的问题需要面对,乱上加乱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现在只要吴一自己不往开揭,杜念就继续对这昭然的“秘密”装糊涂。
“那我走了,有事联系。”杜念按住准备起身送他的吴一,自己走到门口出去了。
看时间的话,他在吴一这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想起席音刚刚的脸色杜念还不太确定他会不会放自己进去,所以走到门口敲门的动作都是轻轻地,为了不惊扰到里面的人他便柔声道:“席音,能开下门么?”
没有人回答。
杜念不知道他是不愿意理自己还是睡着了,便又稍提高了些音量:“席音?你怎么样了?”
正好这时有个推着小车的客房服务员走了过来,看见杜念站在门口便主动问:“先生,请问您是忘带房卡了吗?”
“不是忘了,我弟弟在里面,我就没拿。”杜念扭头冲她笑着说。
而这小姑娘一听却忽然眼睛一亮,弯起嘴角笑得甜甜地说:“原来那是您弟弟,怪不得……”
怪不得都长得这么帅,看来基因好真得很重要,她默默地想。
杜念听她话没说完便问:“怪不得什么?您见过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见这个服务员。
小姑娘立马点了点头,她对刚才那个长相英俊的男孩子印象十分深刻,特意留心了人家是从哪个房间里出来的,此刻说时还有些羞答答:“他刚才出去了,我正好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您弟弟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他脸色不太好……”
杜念眉头一皱:“您还记得他多久之前走的吗?”
“大概……半个小时以前吧。”小姑娘想了想道。
“多谢了。”杜念听完立刻掉转头下电梯,出了酒店,他边给席音打电话边沿着自己认为可能的路线找了过去,然而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杜念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凭席音的身手,一般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是怕的就是万一……
虽说席音故意不接他电话的可能性也蛮高的,可万一他不是故意,而是接不了呢?万一有什么其它不得已的原因……
杜念又走了几步后脚步骤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么漫无目的地瞎找,于是拨通吴一的电话,直接问道:“你带电脑了吧?现在赶快开机。”
吴一听他声音格外严肃便也顾不上询问原因,迅速将自己的笔记本从包里掏出来打开:“开机了,现在做什么?”
“登录辛阜警察局官网,我给你账号和密码,进手机gps定位系|统输入席音的手机号。”杜念语速很快,声音却很稳。
吴一边按照他的指示操作边担忧道:“大少爷不见了么?警察局这个系|统只在辛阜市内精度高,出了市就不那么精确了。”
“有大概位置就行。”杜念沉声道。
他脑子里不光印着整个伊洛卡及其周边的地图,还对这里每条大街小巷上坐落的各家店铺、民房、餐馆、医院、酒吧等等烂熟于心。只要能知道一个大概的定位,关于席音具体在哪就不难想出线索。
“有了!”吴一那边忽然敲了下键盘,“我拍下来发你。”
“好,”杜念应完吴一照片已到,他打开扫了一眼眉心便蹙得更紧,对吴一说:“你就留在房间里盯着他的位置,有更新随时告诉我。”
“念哥!你要一个人去?还是我跟你一起——”
“你得了吧,”吴一没说完就被杜念打断,“就你那点军训形体拳的程度去了也是拖后腿,还是安静地做一个后勤吧,挂了。”
吴一:“……那你注意安全。”
杜念哼了一声算作答应,撂下电话后就往刚才地图上那一片区域赶。
要是他印象不错,那里应该是伊洛卡最为鱼龙混杂的一块,里面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没几个有能养家糊口的真本事,就仗着小镇人流量大做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勾当度日。
不过鉴于伊洛卡这里有史以来的犯|罪传统,警|匪早有勾结,只要不出现杀|人碎|尸之类的恶性事件基本都没人去管,久而久之那里也是形成了几小股势力,既各自为政又热衷于互相兼并。
官方不让他们闹得太“扰民”,他们倒也听话,平时基本都会将行动限制在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范围内,普通人没事也不会靠近去招惹。
杜念想席音应该不会是自己闯进去的,因为那里周遭的气氛跟主流街道很不一样,他不可能注意不到,或是明明注意到了还做出冒失的举动。
然而杜念这回确实想错了,席音的确是自己走到里头去的。
带走他的那几个男人虽然从“你懂的”范围外就盯上了他,却一直忍着没有下手,直到他自己越过“雷池”他们才肯露面。
这会儿,席音刚从方才遭受重击的休克中悠悠转醒,脑袋后头传来一阵阵钝痛,嘴里还有一股浓稠而劣质的酒精味,不知道是被强行灌进了什么,让他呼吸之间胃里就开始犯恶心。
随着意识慢慢回笼,席音也渐渐想起来在自己晕倒以前的事,他想起自己正跟几个男人对打的时候忽然头后面挨了一蒙棍,心头顿时一紧。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在哪?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席音尝试着半眯开眼睛,看了看,感觉这里应该是在一个颇为封闭的室内,屋里只有很微弱的光亮,暗沉沉地飘着一线昏黄。他正脸朝下趴在一张陌生的沙发上,那沙发表面不知道都沾染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原本的颜色已分辨不太清,还不时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席音觉得自己是真要吐了,他努力想把身体直起来,可是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浑身从肌肉到骨头都软得不像是自己的,这种彻头彻尾的无力感甚至比他每次身体痉挛过后的感觉还要强烈,在努力了几分钟无果之后,席音的心已经缓缓沉到了底,丝丝地往外渗着凉气,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是被人下了药才会有这种状态,而若真是如此,那他在药效退去之前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就在这时,旁边似乎忽然有人站了起来,气流涌动带起一阵风,卷着沙发上那股子恶臭就入侵了席音的呼吸系|统,他一下子没忍住干呕似的咳出了声,一个粗哑又油滑的声音就在脑袋上方响了起来:“哎哟,小兄弟醒了?”
而紧接着,就有一只手按在了席音的后腰上,十分淫|荡地抓了一把,席音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能地想要挣扎,然而心脏撑力撑得都快要炸了,身体却纹丝不动,一种即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猥|亵的绝望在几秒之内袭遍全身,发泄不出的怒火烧得他眼角都红了起来。
“瞧这模样,小兄弟怕还是个没开过苞的,你说哥哥猜对了么?”又有一个人走近了坐到席音头这边,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了十多公分,油腻的大脸贴近,好|色的目光恨不得黏在席音脸上,从口鼻中喷出的浊气说不出的难闻,跟那沙发的味道难分高下。
接着又来了第三个人:“你这样猜叫人家怎么说?说不定小兄弟不是个被开的,而是个开人的主呢。”
第二个人不怀好意地笑:“谁管这种屁事,反正不管开还是被开,今天都得便宜咱哥几个了!你说是吧?”头被人揪得更高,那人用另一只手在席音下巴上十分色|情地摸着,“别紧张,哥哥们会好好疼你的。”
席音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无比厌恶又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里虽不停祈求着有人能来救他,却又残忍而理智地意识到自己能获救的可能性极低……
有谁会来救他呢?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跑出来也没跟那两人说,现在谁会知道他身在何处,又该如何寻找……
杜念呢……他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找到他……
身|下传来金属扣被按开的声音,裤带被人慢慢悠悠地抽了出去,席音感觉到那只一直按在自己腰上的手已经准备探进他裤子里面去了,强烈的屈辱让他几乎要流出眼泪来,可又强忍着不愿在这些禽|兽面前显露出软弱。
裤子已经被掀开,那只手在逐渐地下移……
……杜念……求你了……求你快来救救我……
席音心里只剩了这一个想法,是剩下这一个人,就像这三年间他无数次被那些可怕的感觉折磨得痛不欲生时,其实在内心深处真正所盼望的也无非如此。
可是,他没有一次盼到的,每一次都是自己扛到最后,难道这次也……
——嘭——
忽然的一声巨响让屋里的几个人瞬间停下动作站了起来,一齐绷紧了身体看向被强行踹开的房门,还有门口站着的那个眼神冷如刀锋的男人。
“哪个不长眼的撒野撒到你爷爷地界上来了?!艹你——啊——”
几人中的一个刚喷了一句就被突然逼近身侧的来人狠狠一脚踹到了地上,登时满脸痛苦地捂住胸口缩成一团。
“他妈的你谁——我□□……”
第二个人话没说完也遭遇了跟第一个人同样的命运。
屋里还剩下两个站着的,见状学乖了不再吭声,直接一起扑了上来想把人撂倒,却没想到被人轻松躲开了,紧接着胳膊就被狠狠地反压在后背上,一声骨头断裂的响动配合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没缓过劲关键部位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膝盖,立马都疼得滚到地上呲牙咧嘴,比之前两个还不如。
席音只能默默看着,直到这时才看到来人向自己走了过来,冷峻的面孔从阴影中渐渐浮现,仿佛要杀人一般的可怕眼神却在跟他对上的瞬间转变成一种压抑的心疼和愧疚。
“席音……”杜念缓缓地在他身侧蹲了下来,伸手拂过他已被泪水沾湿的眼角,声音又哑又沉:“我来晚了……”
席音看看他,方才忍了半天的眼泪忽然就脱缰般地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他这个样子让杜念看得揪心得疼,忽然起身将人拦腰抱了起来,低下头轻声在他耳畔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席音合上了双眼靠在他怀里,一颗快要被冻住的心这才慢慢有了回暖的迹象。
这一回,他终于盼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