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秦燕的心上,是痛是疼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令她猛然间醒悟过来。
原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她所嫁的丈夫,从来都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可惜她从未留意,也从未给过他关怀。
她的眼泪刹那间停住,心跳却越来越猛烈,那颗心像是被注射了一剂,飞速地想要跳出来!
就像她哽在喉咙里的千言万语,又想充斥着她的双手,刺激着她要去拥抱他的力量,偏偏都无法冲破而出,她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会动,只能由着他的眼睛紧盯着自己,就连躲避的勇气都没有。
她何其的自私啊!
秦燕猛然间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是多么自私,这么多年,她从未考虑过他的真实想法,要到这一刻,他看似发怒实则是哀求地对她吼出心中所想,她才能明白。
“阿燕,没事儿的,相信我,好吗?”罗赫抬手,轻抚过秦燕的脸庞,指肚之间悉数抹去了她的泪痕,“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我们坚定信念,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一切都会过去的。”
秦燕依旧是如鲠在喉,她终于能够反应,开始不断地摇头,泪水也流得越来越汹涌,她想要说什么,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陡然抬手,紧紧地抓住罗赫的胳膊,不肯松懈一分力量。
“阿燕,相信我。”罗赫开始用力地去掰她的手,奈何她紧紧地握着,如何都不肯松开,“放开,听话,好不好?把手放开,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少商量。”
秦燕紧抿着唇,双眼饱含泪水,置他的话于妄闻。
“阿燕!”罗赫低喊,语气里隐隐透着急躁。
“我不要!”秦燕终于出了声,艰难
地从喉咙里吐出这几个字,手指抓得更紧,“我不要让你去代替我认罪!我不要!仇是我坚持要报的,祸是我自己闯的,应该去承担后果的人是我!”
“阿燕!”
“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我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它留下,阿赫,它来得不是时候,你懂吗?你知道我的心思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罗赫紧紧握住秦燕惶恐不安的手,牢牢地圈在掌心,“我都知道,阿燕,你不要难过,也不要自责,没有谁知道未来是什么走势,不怪你,我没有怪你。”
“可是我怪我自己,你知道吗?我不是真的狠心,我只是害怕,害怕我把它带到这个世界,却不能好好照顾它,不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你知道吗?”秦燕哭诉着,她的泪就像是开了闸的阀门,汹涌地源源不断地流淌。
到了这一刻,她被罗赫的温柔和耐心感化,再也不想要故作坚强和冷漠,因为她也会害怕,并且是真的害怕,怕一旦错过了合适的时机,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他倾吐自己的心声。
就好像她的姐姐,在不甘和痛苦中结束了自己的生病,可心底却依旧包含着对所爱之人的满满情愫,即使明知会后悔没能见上最后一面,交代心底的心声,依旧固执地选择了离别。
她不要重蹈姐姐的覆辙。
“今天上午,当医生告诉我,肚子里有了宝宝的时候,我是开心的,真的,阿赫!我好开心,因为我可以当妈妈了,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当我看见小惜的时候,我就犹豫了。
“阿赫,我是真的怕,怕以后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没有父母完整的陪伴,就像小惜那样,还那么小,就每天反反复复
地问她的妈妈在哪里,为什么不来看她?
“你看得到每一次大少的神情,表面上故作坚强,可眼底的那一抹无助是藏不住的!即便是大少,已经竭尽全力把最好的都给了小惜,他内心深处依旧是觉得自己愧对她!
“我承担不起,阿赫,我承担不起这样的愧疚,我不能让你成为第二个大少,我做不到,我不要那样!我宁愿你将来重新找一个开始新的生活,也不要留一个让你一看到就难过的人在你身边!”
罗赫一把将秦燕揽在怀里,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肩头哭泣宣泄。
他听得到她的哭声,代表着她的心声,一一倾吐而出。
这么多年来,他们虽然名为夫妻,却各自忙碌,鲜少能够有机会敞开心扉地谈论。有的时候,一旦忙碌奔波起来,他回来时她已睡,她还未醒时他已离开,个把月不能亲眼相见的情况常有发生。
对于他而言,结婚就好似是一个形式,又或许是他太信任他们之间的感情基础,才不会去计较是否能像其他夫妻那样,平平淡淡,恩恩爱-爱。
可到了今天这一刻,他才大彻大悟地明白,并不是每一个人的婚姻都能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中,争吵却平淡的度过,他的婚姻,是为了守护他认定的女人。
不管她是多么固执,不管她闯下多大的祸事。
秦燕哭了许久,到了最后哭声收拢,渐渐转变成了啜泣,罗赫在她耳边低声地说:“阿燕,不会有事的,放心,一定不会。”
……
茶香弥漫了整间书房,就算是窗户开着微小的缝隙,有风接连地吹拂进来,依旧吹不散这一室的清香。
可一贯爱茶的蔺瑾谦却无法安心品茶,这一种清香对于此刻的他而言,倒像是一种令认心神不宁
的迷香。
他忽然起身,把热水沸腾的壶端到了一边,切断了电源。
罗赫注视着他的举动,从他利落的动作中察觉到了心烦意乱,小心地喊道:“大少?”
蔺瑾谦微微侧了侧脸,神色之中是少见的愁绪,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还没有张口又被他忍了下去,像是还没有司考成熟。
罗赫沉了一口气,决定尝试着道出他对于明天的可能猜测,“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蔺忠英这么快就被释放出来,就算没有向警方透露任何信息,也绝对提供了证明自己无罪的证据。
“如果是这样,他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自救的方法,十有八-九是他猜到了真相的可能性,但是至于他是否和警方透露了,这个无从解答,只是我想,就算没有透露给警方,他也一定有所打算。”
蔺瑾谦缓缓地呼吸,可鼻息有些重,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突兀。
“大少,如果明天青峦山那边有特殊安排的话,不如我们就不着急去了,等过了明天再去也不迟。”罗赫大着胆子,提出了自保的建议,为了不让蔺荀泰的死这么快的公之于众,他别无他法。
却不想蔺瑾谦如此回答,“明天你在梨花溪好好陪着秦燕,青峦山那边我会带着阿黎过去。”
“大少!”这样的回答根本不在罗赫的预料之中。
蔺瑾谦转过了身,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此刻不见他脸上有半分的忧愁,“阿赫,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罗赫有一瞬的发怔,旋即回道:“我自五岁就跟在大少身边,那时只是大少的一个玩伴儿,可大少从未把我当家佣下人看待,我心中一直都记着大少的恩情,胜过手足。”
“这二十多年来,你陪着我经历父母早逝,
人生起落,为我奔前跑后,从来没有一句怨言,现在你需要帮助了,既然是胜过手足的交情,你能让我袖手旁观吗?”蔺瑾谦轻声的一句反问,却是那样的有力,让罗赫当下就怔住,不知如何回答。
又听到蔺瑾谦说道:“秦燕的性格我了解,不为她姐姐报了仇她誓不罢休,说起来要怪也该怪我,当年是因为我,才让她姐姐遭遇横祸,选择以死明志的方式表明决心。
“而我明知她死的不甘,死的冤屈,却不能为她伸张正义,才逼着秦燕一时心急选择了偏激的手段,曾经我没照顾好她姐姐,现在也没照顾好她,更让你陷入了困境。”
“大少!”罗赫急切地呼喊,想要制止他不再说出这样自责的话。
可蔺瑾谦却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固执己见地给出了决定,“现在她怀孕了,有了你们的孩子,这是佛祖庇佑,你们俩应该要克服一切困难,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好好教育它在世为人心怀善良。
“其他的事情,都不必担心,我会来一一摆平。明天老太爷出殡,我带着阿黎去,你就留在梨花溪,帮我照顾小惜。如果青峦山那边会有动静,不一定是当着我的面。
“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历史总是一轮又一轮惊人相似地上演,这一次,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任何人再因为我受到伤害,你不能,小惜不能,阿黎也不能!”
罗赫双眼含着泪,一个大男人嘴唇轻颤,想哭又不能,忽然间,他突然双膝下跪,“咚”一声,惊得蔺瑾谦一时僵住。
“你在做什么?”
罗赫目光坚定,哽咽地说道:“大少对罗赫这辈子的恩情,罗赫没齿难忘!罗赫一定不辜负大少的嘱托,竭尽己能替大少守住你所在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