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在我被救出之后,竟然还有人在那里被害,更不会知道被害者是谁,而杀人的又是谁。”
说到这里,穆黎忽而顿住。
舒莞开车开得专注,同时听她讲述也听得认真,虽然大部分都早已推测到,但此刻亲耳听当事人讲述,仍是被震惊得无法言表。
空气仿佛在这一番讲述中渐渐冷却,随着穆黎的停顿沉默而凝结。
忽而,她再度发生,轻柔的嗓音却仿佛重锤,一记敲碎了凝结的空气,她说道:“但我想我知道了,荒野杀人案的真正凶手是谁!”
舒莞依旧屏息,凝神听着她的讲述与分析。
穆黎继续回忆道:“嫌疑人被抓的时候,主动提出要见我,理由是我和他口中的小琳想象,然而实际上并不是那样。”
这一点舒莞才从国外回来,和谷文琛初次探讨起案件来,也有提到,那时谷文琛疑虑颇重,但没有实际证据,不敢妄下定论,没想到果真如此。
可穆黎这时的坦白又是为了什么?
来不及细想,又听到穆黎镇定分析讲道:“他第一次见到我,突然暴躁,把我抓起来,趁着混乱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我们都是替罪羊,目标是蔺家。”
这句话她始终记得,犹如那一段被时光掩埋的暗黑记忆,那个男人用气息在她耳边对她说的“别怕”,一直深刻地印在脑海里。
有时候的忘却,不过是因为一时忙碌,杂事繁多。
“后来我也向蔺瑾谦求证,他默认了,但是他并未告诉我针对蔺家的人是谁,他说他也不知道,一直都在调查。当时我是怀疑的,现在我依然怀疑。”
唯一敢确定的,就是前不久的绑架是蔺家四少所为,至于六年前的,不得而知。
舒莞一
一听着,等红灯期间,她问了一句,“那你说的,荒野杀人案的凶手,会是谁?”
“就是针对蔺家的人。”穆黎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判断,“这是要杀人灭口。”
“或许是这样。”舒莞不予否认,却留有疑虑,“那如果是杀人灭口,为什么还留了一个,让警方在多年后找到所谓的犯罪嫌疑人?”
这确实是个疑点,如果要从犯罪心理的角度来推断,怎么都说不通。其一,凶手杀人留了一个活口,这不合理;其二,嫌疑人被捕以后,对当年事情供认不讳,并且以死谢罪。
单是这两点,都值得怀疑,更不要说更多的。
舒莞有的疑虑,穆黎也想到过,虽然她的经验浅,可这毕竟是牵涉到自己的案件,作为当事人之一,又怎么会不思虑周全?
但这也是让穆黎不敢肯定的地方。
沉默间,车子再度启动,穆黎说道:“前不久我被人绑走,是蔺家四少所为,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子,他想用我做筹码,同时牵制住蔺瑾谦和蔺易胜。”
“我也怀疑,六年前的绑架也是他做的,可静下心一想,那时他基本上没有作案动机。那个时候,蔺瑾谦放弃了继承人位子,从青峦山搬到梨花溪。”
“我虽然是蔺太太,却不被整个蔺家承认,毫无地位可言。再者,蔺易胜那时也才被送出国外学习,还不是继承人,放眼整个蔺家,他最后可能成为继承人。”
试问他又怎么可能绑架她囚了那么久?
舒莞不得不承认,穆黎分析得很有道理,也几乎全面,可如果这样认为,是否代表六年前荒野杀人案就只能以冤假错案来了结,而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车子到达拘留所,穆黎再没有就那些错综复杂的案件发表任何看法,她已坦白
了一切,再有的就只能祈求时间卷帘,能冲开迷雾,让真相浮现。
“我在这等你。”穆黎下车时,舒莞轻声一说。
“谢谢。”道过谢,穆黎径直走进拘留所的大门。
舒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憋在胸腔的那口气这时才缓缓呼出,穆黎的讲述并非无用,她的分析很有道理,也提供了不少有用信息。
倘若六年前绑架囚禁针对的是蔺家,灾难为什么会落在一个刚嫁入蔺家,并且不被承认的女人头上?
一个没有分量的女人,即便被杀害了,恐怕蔺家也不会过问,相反,家族宗亲还会感激,至少他们所排斥讨厌的人被解决了,蔺瑾谦的婚事又有新的开始,不是吗?
单从这一点就能确定,针对蔺家是个幌子,但那个嫌疑人就说谎了吗?
未必。
或许他所知道的,确实是打着针对蔺家的旗号,他也是受骗人之一。
真正针对的就是蔺瑾谦,并非整个蔺家。
那又是谁针对他,却要从穆黎下手呢?
如果是外面的人,又何必要打个幌子,谎称针对蔺家?一定不是!比起与整个蔺家为敌,应该选择蔺瑾谦更明智……那会是——蔺家内部?
对,还是蔺家内部的人!
之所以选择穆黎,是因为他认为,穆黎对于蔺瑾谦而言足够重要,或许是看到蔺瑾谦力排众议,非要娶穆黎为妻,才想要通过摧毁于他而言重要的人或物,进而击溃或者起码是牵制蔺瑾谦!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在六年前,在蔺瑾谦已从继承人位子上退下来的情况下,宁愿用与整个蔺家为敌的幌子,会是谁?
要弄清楚这一点,就得弄清楚蔺家内部多年前的恩怨争斗。
舒莞重重地揉了揉眉头,蔺家内部的争斗,又怎么是轻易能
弄清楚的?
苦思之中,那道高扬的声音冲入耳畔——如果一切如你所说,为什么他又要拒绝和凌家的联姻?
为什么?
此刻舒莞似乎找到了答案——蔺瑾谦对穆黎是真的有情,真的用心。
……
拘留所内,穆黎联系了杜笙,在他的帮助下,顺利见到穆承。
多日自由被困,穆承看上去不仅模样憔悴了许多,就连先前的那股傲气都仿佛被挫败,击溃得只残留几分。
就连见到穆黎完好平静地坐在面前,他也没了与她斗气的心情,只蔫蔫地垂着头,犹如被霜打了茄子,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
穆黎直接道明来意,“我相信人不是你杀的,也愿意帮你证明清白。”
本还低垂着脑袋的穆承一听这话,两眼放光地抬起头,惊喜地望着她,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
囚禁果然是消磨人意志最好的方法,当初她便是如此,如今骄傲如穆承也难例外。
不过就是口头一说,还是他最看不起的人,他明显是相信了。
穆黎又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穆承皱眉,似乎不肯,转眼却又舒展眉头,扬唇笑道:“我一个失去自由的人,又要怎么帮你?”
“你可以做到!”穆黎异常笃定。
这份笃定让穆承动摇,半信半疑地问:“什么事情?”
“关于股权的事,我要你替我证明,那些在我名下的股权根本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答应的。”
“我证明?”穆承不屑笑道,“父亲当年苦心布下这一局,就是怕被蔺家击毁,至少还有个你能拉蔺家下水,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我为什么要证明?”
“你必须证明。”穆黎再不能更平静地说,虽是命令的语句,却没有半分命令的语气,是淡然的
,冷静的分析。
穆承睨着她,不过几天不见,她身上似乎多了几分别样的气场。
“你有没有想过,拉蔺家下水能拉多少?”
“能拉多少是多少!”
“错了,一个都拉不下来!”穆黎决然否认,“蔺家是什么样的家族,百年的基业,你以为是轻易能伤到根基的?”
这个道理穆承当然明白,当初父亲转移股权,也是走投无路以卵击石的选择,是不甘心的最后一击。
但此刻被穆黎说破,他仍是不愿意承认,“就算伤不到根基,能伤多少是多少!”
“好,如果这个理由不足以让你出来证明,那我告诉你,你的母亲还有妹妹到了美国,过得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你说什么?”
“还有——”穆黎凝声,“秋明已经找到了,我甚至可以让秋明出面作证,案发当晚是你到了青峦山!”
“穆黎!”穆承终于被激怒,拍打桌子想要起来,可他被束缚住,只能坐在椅子里干发火。
“怎么样?”穆黎面不改色,只是反问。
穆承咬牙切齿,想要发作已不能够,终于是不甘心地说道:“好,我给你证明!”
……
这一趟外出,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舒莞送着穆黎回到梨花溪,冬日天色黑得早,已然夜幕降临。
梨花溪的门口又有不少帐篷、车辆,灯光闪耀地交错着。
车子还未驶上通完梨花溪门口的坡度,穆黎已让舒莞停了车,“占用了你一下午的时间,谢谢你。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车子开过去反而容易被发现。”
“你可以吗?”虽然她说的都对,舒莞仍是不能放心。
穆黎露出坚定笑容,那笑容足以让人心头慰然,“前方如果发生意外,我知道要怎么应对。还要再麻烦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