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只是修了心理学,对犯罪心理并不了解,是一次意外,使得我下定决心要进入这一领域。那次意外发生在我实习的时候,我的实习导师误诊了。”
“面对一个遭遇性-侵的女孩,以前的诊断经验致使误导了这个女孩,让这个女孩从疑惑到不确定到确定、坚定,认定强-奸自己的人是亲人。”
“实际上,她的父亲并没有侵犯过她,侵犯她的就是她叔叔一个人。导师的误诊使得她身败名裂,她最终选择了自杀。”
“因为这件事,我选择了这一行,你呢?穆黎,你是为什么想要学习心理学?又是为什么到拜谷来工作?”
舒莞难得同她提起自己的过去,原来是为了引出最重要的疑问。
问出这个问题,舒莞便停下了步伐,侧着脸满眼好奇与期待地望着她,那双分析起案情来就格外深邃的眼睛此刻正晶光熠熠。
穆黎低下头去,满地的沙子映入眼底密密麻麻的模糊了视线,须臾,她深呼吸一口气,望着海面感慨地说:“我想学习心理学,是因为我的母亲。”
“你应该知道,我虽然姓穆,但不是光明正大的穆家小姐,我只是一个私生女。而我的母亲,原来是穆家的一个家佣。”
“她很爱我的父亲,所以甘愿带着我到乡下小镇生活,不去打扰我父亲的生活。我很不明白,一个女人究竟要有多傻,才会心甘情愿地对一个男人好?”
“在那个男人选择了别的女人时,在那个男人从来没有为她考虑时,她是怎么想?她抱着的是怎样的信念才独自活了这么些年?”
把所有的责任推到母亲身上,或许是一个躲避的好方法,穆黎说完,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母亲地下有灵不要怪她。
这时,换舒莞
沉默了,她视线低垂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听她低声一笑,竟是问道:“女人一旦陷入了爱情,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所以才会有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的说法。”
“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又专门选择了犯罪心理?还拿到了推荐信,到拜谷来?”
穆黎迎着那双深邃的眼,没有避闪,她清楚地感觉到了,有些秘密在劫难逃,她不能再试图隐瞒下去。
“你在路边等我,其实是想问我到梨花溪来做什么,对吗?”既然无法躲,就迎面而上,“或许你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没有去求证。”
舒莞转身,面向沿海的路,“我只是猜测,并没有想去求证,但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在不约而同地应证了我的猜测。”
“比如说呢?哪一些应证了你的猜测?”
“太多,最近的一个应该是你主动提出要和杜笙调出车辆信息。你的神色,并不自然,虽然你努力地表现出自然。”
穆黎微愕,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看来舒莞确实有两把刷子,“还有呢?”
“还有再往前,你生病的那次。”舒莞转过脸,面无表情,一双晶光闪烁的眼黯淡下去,那是她聚精会神分析的征兆,且是把握性极大的分析。
共事的时间不算久,但穆黎还是略微掌握了一些这些同事的心性脾气,否则也对不起学习了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是吗?
她笑着低下头去,心里沉压的大石不知为何不仅没有掉落的负重感,反而一瞬间就消失不见,“我担心的东西还是发生了。”
“你从梨花溪匆匆赶回穆家,就是怕我去找你,你刻意提前通知穆家佣人打发我。”舒莞道,“我也坦白告诉你,其实还在梨花溪的时候,我几乎已经确定了你就住在梨花溪。”
这确实出乎意料,
穆黎讶问:“你是怎么确定的?”
“你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在我去到梨花溪之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香气,但见到蔺瑾谦的那一刻,我闻到了同样的香气。”
舒莞这么一说,穆黎抬起胳膊,尝试着去闻,但分明什么气味都没有。
“这股香气是淡淡的檀香,蔺瑾谦的手上缠着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整座别墅都有这股气味,很淡很淡,但用心去闻,还是能发现的。”
“可凡事都有机缘巧合。”
“是会有,但不会那么多。”舒莞一边说一边继续沿海前行,“如果联系起来,仔细地思考就会发现很多端倪,再比如,我约你到青峦山后山见面,你竟然一次都没有问我怎么走就找到了。”
“这些都只是大胆地猜测,要说真凭实据,那还是穆承的车辆信息被查出。事后,我专门翻了你记录的车辆信息,发现你所写的字迹和车牌很相似,模棱两可的写法。”
“但这和我与梨花溪有关系有什么联系?我不过是不想让穆家的人牵扯进来。”
“如果穆承的车子没背查出,那我相信这番说辞,可后来你主动去跟杜笙查,又怎么解释呢?”舒莞无声地笑,说这些话时她并没有咄咄相逼的气势,有的不过是纯粹聊天的随性。
穆黎摇了摇头,以为自己很小心不留任何前后矛盾的疑点,结果还是破绽百出。
“你就是大少夫人,对吗?”舒莞终于问出了关键。
穆黎淡然一笑,“我以为侯奕早已告诉你。”
舒莞神色一滞,遂又笑道:“看来我们都把对方最重要的信息藏在了心底。”
穆黎不说话。
“你到拜谷来,是为了弄清当年的绑架吗?”舒莞又问。
穆黎道:“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
“但是?”
“事情的发展有
些出乎意料,想弄清楚也弄不清了,所以就继续留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不报案,是和你母亲有关?”
“不仅仅是她,和我自己也有关。”
舒莞点了点头,“也是,你和蔺瑾谦的这层关系,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又怎么能报案公开?那这一次的案件呢?案发当晚,你在蔺家,对吗?”
事到如今,已没什么好隐藏的了,穆黎转过身,正面舒莞,决定一次性把隐瞒的实情道出,“寿宴没有邀请穆家,我是自己找过去的,当晚就留在主宅。”
“所以你早知道后山出事了。”
“对,一大早就闹得沸沸腾腾,并且蔺家早早就去调监控,想要查看是怎么回事,接着就发现监控被损坏。”
“不是蔺家自己损坏的吗?”
穆黎摇头,道:“不知道,但我一开始确实也怀疑是蔺家贼喊捉贼,想要陷害穆家,但是穆承的车子出现了,我开始觉得或许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站在你的角度来看,你什么想法?”舒莞直接问。
穆黎笑着反问:“我如果说了,你会告诉杜队长吗?”
舒莞一怔,没想到她竟如此直白,笑道:“你说的也不过是猜测,破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没有证据前,什么都不作数。”
穆黎明了点头,“我的直觉是,有人利用蔺穆两家的嫌隙做文章,起初我怀疑是凌家,因为凌家一心想让凌姝嫁到梨花溪。”
“现在你不这么认为?”
“嗯,因为蔺瑾谦已经明确表明,不会娶凌姝,而凌家并没有大动作。”
“那你又如何认为?”
“我有些混乱,理不清,但我知道,穆承不是凶手,他没有杀人。”
“你有证据?”
“没有。”
“那你这么肯定?”
“因为他的种种反应已经
表明他没有胆量杀人,但是,他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比如说,他没有杀人,车子怎么会出现?”
“没错,这也是我和杜笙的疑惑。”舒莞接过话去,边说边往回走,“所以需要你去观察他,有任何动静我们才能第一时间出动。”
穆黎看着她往公路走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任何波澜,隐藏的东西揭开了,她以为会有一番惊涛骇浪,却什么都没发生,她不知是好是坏。
舒莞走了一段路,不见穆黎跟上,转过身来叫她,“走吧,我们一起回工作室,离下班还有一会儿时间呢。”
穆黎回神,点点头,跟上了她的步伐。
往回走的路上,两人相顾无言,直到到达车子旁,才听舒莞说道:“这个案子结束了,你就离开拜谷吧。”
穆黎一怔,不明白她怎么就出此言论。
舒莞叹了口气,说出一番肺腑之言,“在你的身上,有一些我的影子,看着你,我会想起以前的我。可是你知道,在这个行业做越久,心理越压抑。”
“我清楚,这个案子对你而言,迟迟不破反而有利,穆承的嫌疑不先洗清,你或许能在穆家站稳,不再被他们小看。但凡事都有到头的那天,所以,到头了你就离开拜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话没错,可待得久了,很多你不想暴露的东西也会暴露出来,你瞒了这么多年,又何必让它暴露?”
穆黎没有回应,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一句,“谢谢提醒,我知道了。”
……
转眼到了周末,一早蔺瑾谦就已经到达了穆家。
母亲的遗愿就要达成,穆黎亦是很早就起来,梳洗完毕,把自己打扮得神清气爽,便在前厅等待蔺瑾谦和秋明的到来。
然而,蔺瑾谦到达了,穆德忠却迟迟没出现,就连秋明都联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