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周围都是值得仔细检查的,每一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不应该被遗漏,我也只是尽职而为。”穆黎淡淡地解释,面色坦然。
“原来如此,那个偏院原本是大少私人的,后来大少搬去了梨花溪,除了打扫卫生的家佣,基本也不会有人去。”蔺远看似随口提及院子的来历,听起来却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穆黎不再说话,移开视线,静静地看着他处。
杜笙把袋子再次拿到蔺远的面前,问道:“可否麻烦管家再把以前的备忘录找出来?”
蔺远点头,“杜队长请稍等,我这就去找。”
“有劳了。”
“应该的。”蔺远向杜笙点头致意,又看了看穆黎,遂转身进了别墅。
穆黎这才又把视线移到蔺远的背影,总觉得他今天的每一句话都有弦外之音。
蔺远还没拿来以前的备忘录,舒莞已经问完了话,三人一同前往后山,再次查看现场。
这一次穆黎不再主动,默默地跟在舒莞背后,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助手的角色。
舒莞和杜笙一边查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案情,不出意外,“大少夫人”再次被提及了。
“蔺家大少已经娶妻?”杜笙讶问。
舒莞淡淡应道:“家佣是这么说,后来我又问了两个,确实有大少夫人这号人物。”
“那她真的来过后山吗?”
“只有一个家佣这么说,我相信她没有说谎。”
“可那个大少夫人为什么来后山?”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寿宴还没结束的时候,她就已经离开了。而且——”舒莞停下了脚步,眼神聚焦在了地面的某一处,“死者也是在寿宴结束前就已消失。”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问到的信息。”
“可我们之前询问,并没有得到这个关键,你确定这是真的?”
舒莞半信半疑地摇了摇头,“查案本来就是一点一点搜集、挖掘、梳理线索,前后不一的情况很正常,奇怪的是,为什么你们询问的时候,‘大少夫人’没人提?”
杜笙也疑惑了。
穆黎跟在他们身后,也陷入了这个疑问。
“这种家族情况本来就复杂,这个案子不可能太快侦破。”舒莞想了想,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杜笙也隐隐感到不寻常,有些烦躁却又无奈,“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死者人际关系简单得不像话,很难想象谁有杀害她的动机,而且,现场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一个被连捅数刀的人,怎么会不挣扎?”
穆黎惊讶,低头看向地面,杜笙是怎么看出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的?
舒莞已问出了疑惑,“你怎么知道没有挣扎和打斗?”
杜笙退了两步,指着干涸的地面说:“仔细看这里的泥土,虽然凶杀后下了一场大雨,冲刷了很多印迹,但失血过多,血液深入泥土,不是轻易能冲刷干净的。”
“你看这里,颜色就要比其他的深很多,尤其干涸以后更明显。而这些被血染过的泥土都是集中的,即便到了这些斑点形状,也都是有规律的。”
“从这些印迹来看,很容易就推断出,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整个过程还原也很简单,死者在此被害,连捅数刀,没有挣扎,或者说,没办法挣扎。”
“而血液除了捅刀的过程喷洒,渐到了周围之外,就是集中地流淌到地上了,最后,凶手再将尸体扔进树丛中,血还在往外流,这一块土地便集中被浸染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死者倒进树丛之前,已经毙命,凶手是在确认她死去后才将她丢弃
的。如果说,有打斗挣扎的话,那么血液不会这么集中。”
“所以,很难想象,在被连捅数刀的情况下,一个女人,怎么能忍受得了疼痛和恐惧,不挣扎,不呼救?”
“原因可能有两个,第一,凶手将她牢牢锁住,她根本没有机会挣扎呼救,第二,凶手是她熟悉的人,并且是非常熟悉甚至亲密的人,震惊大过恐惧,忘了挣扎和呼救。”舒莞顺着杜笙的推测道出了个人见解。
杜笙十分赞同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感到奇怪,她人际关系简单,除了远在家乡的人,还有什么人称得上熟悉、亲密?难道是与她整日相处,关系最好的同事?”
“动机是什么?”舒莞问。
杜笙摊了摊手,“根据所了解到的情况,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动机。”
“但我有一股强烈的直觉,凶手一定是这座宅子的人。”舒莞微微蹙起了眉,又是那副推测神准的模样——上一次讨论“荒野杀人案”时,她就是这副神情,可说的基本都中了。
不知为何,穆黎竟有些相信她的推测。
这时杜笙问:“是那个大少夫人吗?”
穆黎心下猛然一惊。
舒莞摇头,“不像是,但这个大少夫人很可疑,或许要从她下手?毕竟,在监控录像修复前,唯一确定的是,她来过后山,时间和案件有一定的吻合。”
杜笙双手环胸,深思着摸了摸下巴。
舒莞轻轻摇了摇头,甩开思绪,重新四处查看。
穆黎仍是默默不语,站在原地静观四周,倘若真要从大少夫人下手,她就再隐瞒不了了。
事到如今,她掌握了蔺瑾谦最重要的秘密,忽略穆德忠的逼迫,她反而不急着曝光身份,有些东西,站在暗处反而看得更清楚。
再者,若是身份曝光,
舒莞联想到“荒野杀人案”怎么办?当年的经过,至少此时,她是无论如何都要隐瞒住的。
“警方没发现这个吗?”舒莞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穆黎的思考。
她循声看过去,只见舒莞正弯着腰,盯着尸体发现的地点,不知在专注地看着什么。
杜笙也凑上前,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怎么会?之前可没注意到。”
舒莞倾身,伸手从树枝上仔细地取下了什么——原来是发丝。
死者的发丝?
“是被丢弃的时候缠上去的吗?”杜笙问,“怎么能缠得这么紧?”
舒莞凝着头发丝,片刻后,道:“我想有一点你错了。”
“什么?”
“死者倒在树丛里的时候,并没有彻底死去,她还在挣扎,但已没有多少力气。”
“没有死去?”
“如果死去了,只是被丢弃到树丛中,头发丝怎么可能缠得这么紧?只有人在不断地挪动、挣扎的过程中,才会把头发缠得更紧。”
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杜队长,杜队长,您在山上吗?”山下传来了呼唤,声音来自管家蔺远。
杜笙立马回应,“在的。”
“您要我找的东西找到了,另外,我们六少回来了,他想请您到客厅一叙,有些情况要跟您说。”
蔺易胜回来了?穆黎抬起手表一瞥,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公司才对。
“小莞,我们下去吧,我想你也应该见见蔺家这位六少。”
舒莞点头,把头发丝交给了杜笙,跟着他下山,穆黎也只能随同前往。
主宅会客厅里,蔺易胜已经在等候了,茶水也已上好,他坐在主人的位子,埋头查阅着电脑,似乎还有很多公事要忙。
“六少,杜队长来了。”蔺远通报道。
蔺易胜忙收起了电脑,站起来伸出手相迎,
“杜队长,又见面了,你好。”
“你好。”杜笙亦是客气道,随后又介绍了舒莞和穆黎。
蔺易胜出于礼貌地一一点头示意,舒莞也主动伸手与之相握,作为助手,穆黎也只能仿照。
不过蔺易胜显然是知道她跟过来了,对她如同对舒莞一般,是初次见面的礼貌和客套。
四人纷纷落座,又先喝了口茶润润嗓,客套了一番才进入正题。
杜笙先问:“六少怎么突然回来了?”
蔺易胜笑答,“你们刚到蔺家,蔺远就通知我了,我这里也有一些东西想要和杜队长说,所以才赶了回来。在蔺家,要比到警局去好说。”
简单一句话,众人便都明了了。
要蔺家人亲自到警局去,想必若是被媒体捕捉到,那将成为炸破天的新闻,何况后山命案是秘密调查,公众并不知晓。
“那么,六少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杜笙再问。
蔺易胜却是迟疑了,浮现出有口难言的为难,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这都是几大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事情发生后,蔺家上下都不得安宁,思来想去想了很多,今天我说的话只当是蔺家的胡乱猜测。”
“明白明白,六少只管说,是猜测还是事实,我们警方会去查证。”
“杜队长果然是明白人,有你这句话,那我就不再隐瞒了。”蔺易胜笑道,神色谦逊,只是开口前瞟了一眼穆黎,眼神难辨,“蔺家在容城的地位是众所周知的,但这些年来,蔺家其实也有自己的难处。”
“最为头疼的,就是和穆家的关系。”
穆黎一怔,好端端地,提起穆家做什么?
惊讶不仅她,杜笙和舒莞也都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他俩都知道穆黎的身份,蔺家继承人当着穆家人的面说穆家的坏话,这是什么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