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叔侄难解情愁
爬起,窥得他轮廓澄明,超然怡静,眸色似有若无地流溢孤凄,好叫人心疼得紧,却拒人千里,恨得紧,亦爱亦恨,纠缠不清。他不肯入世,偏要诱人颠倒,想来不解气,为“前尘”就更要报得一仇。
“还有事吗?”他又在催我了。若是小莲,必然不敢造次,乖乖地谢意离开。
夏风暖暖,我扭头望天。淡云几缕,浮浮沉沉悬挂烈日身畔,似火光色穿透云身,照亮轻云迷惘瞬间。即便焚心,逐日不离,即便风阻,伴日不弃。
忽地,看得我笑开了颜。回身坐在蒲团上,执笔写了几个字。
“我想留下来陪着法师。”
在戒尘眼里,我依旧是小莲,见到我这么写,他肯定感到诧异,并且本能地排斥。
“不必了。”戒尘起身,转身淡漠,“前几次的事情,倘若令施主误会,贫僧感到十分抱歉,贫僧保证,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抱其他女人,我铁定不会饶了你。好在你没有看走眼,小莲的眼睛的确就是冬冬的。
前世今生,究竟是谁逃不过谁,究竟是谁离不出这五指山,不好说,不好猜。
“你笑什么?”我掩嘴偷笑,被戒尘瞧见了,他凝着目光,疑惑不解地看我。
我摇了摇头,又在纸上写道:“之前见到的那幅画,令我想起遇见的人。”
见状,戒尘顿时一惊,扑上来,激动地问:“你见过画上的女人?你见过?”
“我要再看一眼。”写道。
“好好,你跟我来。”戒尘忙不迭,延我入内。
回到卧房,戒尘急切地翻出僧服,我当然想起来,这件僧服就是我做给他的外出服,他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画像就在僧服里面,这会儿被他藏在枕头底下。
“麻烦你再仔细地看清楚,如果真的
见到画上的女人,一定要告诉我,她在哪里?”
我走到一旁,慢慢悠悠地展开画像。如今看自己,心情难免失落。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穿着参加宴会的衣服,装扮了一番,只想在戒尘眼中展现美态。我想让他一辈子记住我,记住冬冬的好,所以就费尽心思地画了这幅画。
在戒尘心目中,冬冬就是这样的,而不是我现在这幅丑八怪的模样。
“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起来?”不忍伤了他的期望,不如就相认好了,大不了不再喜欢我,可是我……
不行啊,我自私,我想要戒尘的心,好不容易从佛祖身上抢来他的心,我怎能舍得。
“她是谁?她是法师的什么人?”我放下画像,反而在纸上写道。
“她……”给自己一个机会,他承认我,我就与他相认,不再折磨彼此。
说啊,我是你的谁。
“她是贫僧的一位挚友,可能被人所害,但贫僧不相信……”戒尘拿起画像,踱步我身后,沉思犹豫地说,说我是他挚友,我的身份只是挚友?不可能,他一定是不敢在外人面前承认我,我不可能只是一个朋友。
“戒尘法师。”两人心中各有所思,就在此际,外面禅房有人说话,引起了我们的留意。
定心一震,戒尘将画像递给我的同时,小声交代:“你先在房内好好地回想,我马上就来。”
说完,戒尘拂袖匆忙地走出卧房,将槅门拉上。
“阿弥陀佛。”外面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
“法师,这两位居士想来拜访您。”
“戒尘法师,多有打扰。”是女人的声音,听来不像年轻女性。不久,她又说话,“荣少,给法师请安,别这么没礼数。”
“阿弥陀佛。”接着又出现漫不经心的语调,是男人的声音。
一时沉寂,我听
到关门声。是女人打破了平静,说话了,“两叔侄能有什么隔夜仇?这几年的荣庄,始终不太平,大家不齐心,只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哗啦啦——”还有倒茶的水流声,女人是二太,我听出来了,真是记忆减退,现在才辩出她的声音。
“我做个中间人,你们一人喝一杯,好好地聊聊,好好地言和。”茶杯放在桌上,等了片刻,我迟疑不决地想要推开槅门,一点缝隙也好,能让我见见他们。
暖风撩起我的头巾,汗湿了发,我紧张地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碰到槅门,手抖了一下,拉开了一条缝,真的是手抖的问题,不是我的本意。
一晃眼,二太正对槅门的位置,我吓得转身躲在门后,不晓得她看没看到我,气氛有点诡异,凝成一股热气,腾腾地蔓延,闷得我喘不上气。
我捂着嘴纳气,生怕惊动外面的人。由于思维紧绷,脑袋开始隐隐作痛,我闭上眼,调整呼吸,勉强让自己平定下来。我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行吧,外人在,你们不好说,那我先出去。”又有开关门的动静,应该是二太离开了。
果然是外人在,他们不好说话,二太走没多久,荣少便主动出声。
“二太的意思,想接你回荣庄,我知道你现在不会跟我回去,毕竟家里少了一个人,留不住你。”基本上是荣少一个人开口,“我不会求你,现在的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随你哄骗的荣少,你回不回去,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三叔说,你违背其他股东的意思,擅自将资产转移到国外?”
“你懂什么,现在的趋势,国外投资才是香饽饽,国内已经饱和,我这么做,不过是想在另一片天地闯出荣氏的名声。”
“这是你自己的见解,还是有人从旁鼓动?
”
“你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了?”
“有人暗中收购荣氏的股份,你不能不重视起来。”
“大姑姑无计可施,想要利用股份再搏一把,这个,我早就料到。”
“荣少,早前我就提醒过你,要知人善用,首先你就要知人……”
“你有完没完。”荣少突然发怒,我忍不住偷看情况,他撑起桌面,将杯子碰倒,盛气凌人地对着戒尘,“我不会再听你这个伪君子的话,满口的仁义道德,却跟自己的侄子抢女人,要不是为了荣庄的脸面,我早就揭发你的丑行。”
荣少,你怎么能这么说戒尘。我心里愤懑,却不得现身。
“你说得对,的确要知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荣少继续数落,“当初要不是你,我和冬冬现在不知道过得多幸福,你说你不好好地待在山上念经,回到荣庄干什么。”
可是当初,你不也希望戒尘留下来帮你分担责任吗?我心里不悦地质问。
“我不管冬冬是死是活,总之她,只能是我荣敏泰的妻子,最后无论找到她的人,还是她的,她的尸体,我都不允许你再见她一面。”荣少仍然不肯放下前尘,一年多了,他的恨,从未停止,他恨我,恨戒尘,他不会成全我们的。
“荣少……”戒尘端坐着,持佛珠,沉声道,“我没有其他可说的,唯一的忠告,就是你要小心你身边的人。”
“哼,你是让我小心你吗?”荣少故意不屑地挑衅。
“你要小心易政贤。”戒尘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小心这个男人,对你没有坏处。”
“可是人家为了我,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出卖,你呢?你能为了我放弃冬冬吗?”
“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出卖,还在乎出卖一个外人吗?”戒尘的反驳,
令荣少哑然失色。
我心中明朗,原来戒尘也开始怀疑易政贤,可是他为什么会怀疑?不会是琛哥忍不住说漏了嘴?应该不是,今天一早,还没见到琛哥私下里找过戒尘,也就是说,戒尘的调查,同样是朝着易政贤的方向挺进。
“不用你假仁假义地提醒我,在我心里,我谁都不信。”
“投资国外市场,三叔有他的见解,你不应该一意孤行。”
“三叔他们,都是老旧的思想,跟不上时代。”
“荣氏动荡,理应先稳定人心,因为投资的事情而分裂,最后得不偿失,荣少,你应该吸取荣诗妍身上的教训,得人心得天下,刚愎自负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可怕是,被人利用也浑然不觉。”
“说够了?说够了,我还有事情要忙。”荣少对戒尘误解太深,再也寻不回当初的信任感。他站起来,抻了抻白色的衬衣,不以为意地冷笑,“和尚,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吃斋念佛,管这么多,你确定你六根已尽?”
转身离开之前,荣少又回头嗤笑:“依靠三叔那帮人来帮你找冬冬,你也真是能够放得下心,可惜啊,可惜这回,我比你先一步知道冬冬的消息。”
戒尘停止持珠的手,脸色一沉,抬眸凝视荣少的得意。
“一听到有冬冬的消息,看你这样……”蔑视戒尘的目光像一根针,同时刺入双方的心,荣少气不打一处来,“想知道?那就求我,我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我要让你跪着求我,让冬冬知道,她心目中的男人也不过如此。”
荣少,你别太过分了,小心我冲出去抽你两巴掌。我伏在门后,忿忿不平地想。然则,我的消息,怎会传到荣少耳中?莫不是琛哥已经着手计划?心想,早点结束纷争也好,我不想再折磨自己,折腾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