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经过,我隐约听到说话声,本能地吓得躲藏起来,将自己的眼泪和激动暂且缓一缓。趁这个时候,我冷静下来,与戒尘相认的心情也冷却了。
脑中嗡嗡作响,有点断断续续的记忆想要蹦出来。我活着,我没有死。可是除了对戒尘的记忆之外,我更不能忘了是谁把我害成这副鬼样。
渐听说话声远去,我瞥一眼禅房,而后也狠下心离开了禅院。
“我连一只猫都不如……”
“说,有什么秘密?告诉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
“想知道吗?那就来地狱找我吧。”
躺在床上,无心睡眠。头有点痛,但习惯了,甚至这样的疼痛,有助于我慢慢地恢复记忆。
夜里,传来了蓝阿姨细微的鼾声,我小心翼翼地爬起,蹑手蹑脚地进入浴室,开了灯,我脱掉口罩,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这张支离破碎的脸。
“啊,戒尘——”
从断崖滚落,我原本抱有必死之心,可是掉落之时,我被挂在崖壁的树枝上,枝头撑不住一个人的重量,随后又往下坠,如此反复好几次,减缓了坠落的冲击力,可结果,我的脸颊无数次被树枝划破,后滚落时,头部撞击到凸起的岩石,直到昏迷不醒……
“易政贤。”气得我咬牙切齿,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易政贤,不行,要想办法将他绳之于法,不能任他逍遥法外。
重生的心情是复杂而多变的。我告诫自己,我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覃冬冬,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如果被易政贤知道我还活着,他肯定会想尽办法灭口,所以我只能是谢小莲。
孤军奋战太危险,何况我现在这副模样,根本就做不了调查,但我不能坐以待毙,如何将追
查进行下去,最重要是能分辨出可信任的人。
荣庄,能信任谁?我左思右想,也不得结果,跟当初戒尘一样的想法,荣庄没有可值得信任的人,因此,我的身份千万不能让荣庄的人知晓。
“小莲?”思及此,蓝阿姨起来准备上厕所,她看到浴室里面有灯光,担心地询问情况,我将口罩戴上,装作若无其事,而后爬上床假装睡着。
等蓝阿姨回到床上躺下,我睁开眼继续思索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既然我恢复了记忆,我就要争分夺秒地为自己争取大白真相的机会。看来,荣庄的人,是帮不上忙了,那么只能找荣庄以外的人,我想到一个人,我坚信他们是我值得信任的人。
即便一夜没睡,第二天的我依然精神抖擞,我照常在居士院打扫,早课的时间结束,居士陆陆续续地返回院内,差不多的时间,我放下工具,打算去禅院接受戒尘的治疗。
“小莲,今天的治疗可能要延后了。”惴惴不安地步行到禅院门口,我却被蓝阿姨挡住,她说,有不少人还在法师的禅房,一时半会儿,法师脱不开身,我进去了,没有一个安静的环境,不便治疗。
怎么回事嘛,刚刚恢复记忆,就让我见不到他了,早知道昨晚上我就不管那些僧人,直接破门而入,直截了当才是我覃冬冬的作风,可转念一寻思,我不是覃冬冬,我是谢小莲,如今我哪有资格破门而入。
忍不住垂首,无力地轻叹,将头巾和口罩护好,离开了禅院。
“叩叩。”
“进来。”林玉蓁正在收拾行李,再过一天,禅修课也该结束,她要离开华雲寺了。时不我待。没有时间容我思考太多,我能想到的值得信任的人,就是小离了。
“小
莲,有事吗?”林玉蓁看我一眼,而后继续清理,我进入房间之前,张望门外的动静,谨慎地关上门,还走去关了窗,同样也是很慎重地检查外面的情况。
“你看什么呢?神神秘秘。”林玉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将被子叠起来。
“小离。”我在窗边杵着,犹犹豫豫地取下我的头巾,我定了定心神,决定不再沉默。
林玉蓁听到了我的声音,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僵着身子,手里拿着枕头,惊慌失措地倒吸一口气。她感到不安,是因为这一声“小离”,除了琛哥,只有覃冬冬这么称呼她了。
“小离。”音量大了一点,林玉蓁颤了一下,扔掉枕头转身,双手捂着嘴,睁大眼睛地睇着我,“你,你是……”
“我是冬冬啊,我是冬冬。”
“天呐,你是冬冬?”双方都难以置信,的确如此,谁能想到,重生之后的缘分,依旧让我们两人成为了朋友,这是缘分,道不明说不清的缘。
如果说,阿松没有突然间想来大城市发展,那么我也不会回到这里,如果谢姨不贪小便宜把我送到寺里,那么我也不会与他们再遇。一切就是如此妙不可言,该来的终归要来。
“冬冬。”林玉蓁扑向我,一把抱住了我,我也抱着她,两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都舍不得分开彼此。她太担心我了,之后她告诉我,自从我失踪之后,他们想尽各种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我,无论是荣少还是戒尘,无论是琛哥还是小离,大家都不敢放弃,也都不愿放弃。
“你这口罩……”稍微地平定一下情绪,林玉蓁拉着我坐在床沿,她本来不想过问“谢小莲”的个人问题,但如果“谢小莲”是“覃冬冬”,那么她不得
不更加地关心。
事已至此,在小离面前,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想到我的脸,心里一酸,在小离期盼的目光中,我迟迟疑疑地拿掉口罩。我就怕,我会吓到她,她是我的好姐妹,吓到她可不好,还好是大白天,不会让她觉得见了鬼。
“冬冬,你……”小离心疼到流了泪,她没有感到害怕,手指轻抚我的伤疤,一个劲儿地问我还疼不疼,我感动不已,落泪哽咽,“脸上不疼,可是心里好痛,我这个样子,怎么面对其他人。”
“怎么会这样。”小离抱着我,啜泣地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离,害我的是易政贤,我被他逼着跳崖,是他把我害成这副模样的。”
“易政贤?”
“对了,我失踪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命案,或者说,你们调查得怎么样?”
“冬冬,实话跟你说,只有我们几个坚信你还活着,可是警方那边,得到的结论,是你被荣少的司机害死了,包括你的父亲和小妹,都以为你死了……”
林玉蓁告诉我,戒尘和古寺的僧人抓到了吴勇,因为携带枪支和其他罪行,吴勇被警方控制起来,从吴勇嘴中,警方得知张彬和他们是同伙,目的是为了劫持荣太太和荣太太手中的宝物,这个宝物的存在,是从死者陆展杰口中探知,他们一时鬼迷心窍,动了邪念。
这一年多的时间,警方一直搜寻张彬的下落,只有先找到了张彬,才有可能找到荣太太,也就是我。
“放屁。”听到这里,我怒不可遏,蹭地站起,紧张踱步,“易政贤早就想到利用张彬金蝉脱壳,他早就把张彬当作自己的替罪羊。”
“警方从张彬家里搜到毒死小凤的毒药。”
“是,张彬是杀害小凤的凶手,但是……”我脑中闪过张彬临死前的画面,太惨了,被易政贤连射几枪,死得毫无尊严。
“我也是听琛少说起案子,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可是外面都这么传,你被张彬杀害,张彬畏罪潜逃,至今下落不明。”
“他死了,你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脑中闪现枪响,回忆太多,我还是会头痛欲裂。
小离走到我身边,关心地劝我不要再动脑,刚刚恢复记忆,脑袋一下子装不了这么多事,别到时候引发其他问题,那就得不偿失。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见琛哥和古警官,你们说得对,想要找到突破口,就要找到张彬,既然活着的张彬已经不存在了,那么张彬的尸体,也要找到。”
“找到尸体又如何?”
“张彬是中枪死的,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是幕后黑手。”凝神片刻,我心事重重地道出,“张彬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爬到我身边,就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陷入那段暗黑的回忆中,我的心五味杂陈。
“我,我父亲,知道,知道他们的……”
张彬的父亲,张磊,是荣老爷子的司机,老爷子死后,张伯也退休了,后面他自己推荐儿子跟着荣少,做了荣少的司机,其实是安排在荣少身边的眼线,其目的是为了监控荣少的行踪,从后面的认知,我应该可以断定,张彬的确是身不由己,他没得选择,被自己父亲安排下来,他只能做了背叛者。
荣庄果然是个大黑洞,没有一个人值得信任,难怪荣老爷子死得不明不白,说不定张伯也知道其中乾坤。所以找到张彬的尸体,才能把张伯诈出来,夺回一颗棋子才有可能扭转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