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你什么人呐,是不是记者?”
“以寻。”我经过前院,听到以寻好像大声地驱逐外面的人,最近的确有记者蹲点,但都不敢大张旗鼓地靠拢荣庄,最多都是在外面观望偷拍,所以我觉得,以寻是不是赶错了人,万一是来给荣庄拜年的朋友……
“姐,不知道哪里来的乞丐。”这形容,明显是气话。
“小丫头,你嘴巴怎么……荣太太,我是,我是阿龙啊。”大门外的男子,一开始凶神恶煞,见到我之后立刻就变了一张脸,笑得挺真诚,就是看着还是挺凶残。
避免影响荣庄的人,我将阿龙带到最小的茶室,并且跟以寻交代,暂时不需要任何人打扰我们,不过荣少如果回来,要马上来通知一声,我怕了他,不想节外生枝。
坐定后,我瞥一眼阿龙,揶揄地说:“被他们知道你是谁,你不怕被骂?”
“怕也没办法,这些东西都是我从台湾辛辛苦苦带回来的,我得交给大师才行啊。”说着,阿龙将自己破旧的帆布包打开,掏出一本牛皮纸袋,“大师说了,资料可以交给荣太太处理。”
“我?”
阿龙受人之托,将资料交给我。首先,他怎么和戒尘联系上了?好,我想,我知道了什么。再次,我看不懂阿龙交给我的资料,于是询问了详细经过。
戒尘有什么想法,从来不会跟我说,但我知道,他没有停过调查,他会和琛哥达成一致,暗中查探四太的案子,又会联系阿龙,差遣阿龙为他跑一趟台湾。真是一桩“大案”,还扯到宝岛台湾。
阿龙有去过台湾的经历,在那边打过散工,所以戒尘听说后,就安排他再去了一次。阿龙也算是不负众望,为了他的恩师,他没有回家过年,而是在台湾查
找这些莫名其妙的资料。
“厚德载物。”泛黄的老照片,我唯一觉得眼熟,就是一群人背后的那张挂在中堂横梁上的牌匾,才刚刚从荣氏老宅回来,我在老宅的中堂,也见到过一模一样的牌匾。
是巧合?还是另有其他?
“铃铃铃……”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拿起一看,是小离来电,我接听了电话,她约我出去。过个年,大家各自忙碌大半月,有点想我了,因此见一面。
我肯定答应见面,挂了手机,我盯着手机老半天,心里掠过一阵冷笑,所以说,手机是个好东西,想念谁了,一通电话诉说苦情。
“四太的案子,查的怎么样?”本来小离是不打算叫上琛哥,可是我坚持让琛哥也过来陪我们吃饭,我笑说让琛哥来埋单,其实就是想从他口中确定一件事。
“易政昇不见了,他被扣留了护照,不晓得是不是偷渡离开。”
小离离席去洗手间的时间里,我们的话题突然转变成凝重。
“你最近,有跟他联系吗?”我将菜含在嘴里,不急于咀嚼,谨慎地窥一眼琛哥的反应,他听到我这么说,也没有立刻反问,我说的他,是谁。因而他没有这么问,必然是猜到我所指何人,琛哥这么聪明,聊起天来毫不费力。
“没有来得及送他一程,挺遗憾的。”琛哥避重就轻,但他的闪烁,已然让我找到了答案。
抿了一口酒,琛哥继续说道:“百善孝为先,取舍,令任何人都会感到痛苦。”
他带走了琛哥的手机,他联系了琛哥,联系了阿龙,就是没有联系我。我盯着自己的手机,翻到那一则电话号码,手指在屏幕上面颤动,我下不了手,他既然不愿联系我,我何必打扰他?
扔了手机,我躺在床上,心里一抽一抽地生疼。枉我对他日思
夜想,睡觉想,吃饭想,看书想,甚至放空的时候,还是想……
“呜……”翻了个身,心里那个委屈,恨不得把戒尘大卸八块。
“臭和尚,你别栽我手里,我……”一边咒骂,一边抹泪,之后又拿起手机滑动屏幕,反反复复滑动,想拨号给他,却又被女孩的自尊阻止了。
就在这时,泪眼朦胧的我,发现一条手机号码,我吸了吸鼻子,调整了心情,然后打开这条号码的界面,没有保存人名,可是这个号码为什么在张彬的手机里面也有见到过?
“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我拨过去,对方停机。
“易政昇。”我猛然一惊,几乎从床铺上弹起来,“对,是易政昇的手机号码。”
自从与易政昇撕破脸,我就删掉了这个联系人,可是以往的通话记录,还保存着这个号码。我想起来了,之所以觉得眼熟,是因为好几次与易政昇有过接触,号码不能完全记住,却在脑海中形成一种磁场。
张彬跟易政昇有交情吗?什么交情?他一个司机,需要跟荣氏的人搭上联系吗?我不清楚,但我必须保持警惕。
“砰——”门被踢开,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我怔住,我回头定睛,是荣少怒气冲冲地发神经,我们不能正常交流,相处也是走火,过了十五,他越来越忙,对三房的打击也愈演愈烈。
“荣少,你……”
他冲过来,怖人的气势紧逼而来,我忘了要问什么,而他拧起我的衣领,爆出额头上的青筋,怒目切齿,“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暗相思,无处说,惆怅夜来烟月。想得此时情切……”
一首旖旎的古词被他念出恨之入骨的感觉。当然,我心里很清楚他的恨,他恨这首词不是送给他,是我送给另外一个男人。
“你为什
么会知道这首词?”我心里咯噔,可能有苗头。
“你跟他,早就……”荣少将我甩出去,我摔在床上,他叉着腰,气得脸色泛白。他瞪着我在床上蠕动,骤然又扑上来压在我身上,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腕,将手举过头,“你是不是已经跟他,你们已经做了?”
“我们没你想得这么龌龊。”我不肯低头,惹毛了他。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服软,可能情况不会如此糟糕。这封写给戒尘的信,终究成了我和荣少决裂的导火索,它此时出现,还是被荣诗妍揭发出来,前所未有的羞辱感,当然令荣少疯狂。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既然你不肯爱我,我就杀了你。”荣少掐着我的脖子,的确有杀气,他双眼充血,想要吸食我的血,既然得不到,那就别想让其他人得到,这是人性最极致的占有欲。
“啊,荣少……”荣少这样大张旗鼓地杀了我,肯定会招来荣庄其他人的“反对”,萌萌不顾一切地跑来,她扣住荣少的手腕,试图减轻我脖子上的力量,可是荣少铁了心要毁掉我,他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看着我步入地狱,他的痛才能平抚,他的恨才能洗净。
“额啊——”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泪和鼻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我已经不能呼吸了,暂时能感受身体的痛,我就还没死,当我连这点痛都感受不到……
“不要,求求你,荣少,不要杀姐姐,不要啊。”萌萌哭成泪人儿,她在我耳畔苦苦哀求。
“冬冬……”有人唤我,似轻盈似空灵的回音,本来模糊的视线,陡然又明朗起来,渐渐地清晰,我步入一道光,像是一条轮回的路,原来真的有转世,有忘川河,有三生石,有……
“姐姐,你醒醒,姐姐,我求求你醒过来啊……”有一滴水,落在我
脸上,舔舐后,发现是咸咸的味道,像眼泪,难道说,轮回的路上,还有眼泪?是世情的眼泪,是我们留在红尘中唯一永恒的东西,就是我们的眼泪。
“冬冬,你再背诵一遍《心经》,我就告诉你,我心里如何想。”
“戒尘……”那道光的后面,有戒尘的身影,我追上去,他似一阵风,我抓不住,爬得越高,我跌得越深,“戒尘,救我。”
“噗——”我猛地吐一口,嘴里白沫吐了庄医生一脸。
“覃二小姐,给我听诊器。”
……
我活下来,捡回一条命。
“当时也不知道吵什么,反正荣大小姐真的很讨厌,她每次来荣庄,荣少都不会开心。”萌萌守在床边,告诉我出事前,荣少见过荣诗妍,两人在书房起了冲突,后来荣少将荣诗妍赶出去,从书房出来的荣少,手里捏着一张纸,直奔工人房,杀气腾腾地来到我的房间。
“有点烫。”萌萌送汤到我唇边,我没什么胃口。由于脖子受伤,我缠着纱布,扭头也有点困难,不过庄医生说,这是暂时的,过几天就会慢慢恢复。
“我不想喝。”
“嗯,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喝不下去。”萌萌放下汤碗,觑一眼门口,“荣少。”
她霍地起身,绕过床走到荣少跟前,我的余光扫过去,荣少转身又想逃避我。
“那封信,是荣诗妍给你的?”我冷冷地问。
“总之……”
“琛哥说,易政昇失踪了,我打过易政昇的电话,是停机状态。”眼珠子一转,心里了然,我这条命不是白捡回来,“这封信原本就是在易政昇手中,他曾经利用这封信要挟我,如果说,荣诗妍有这封信的复印件,我可以肯定,她一定和易政昇接触过,你通知古警官,易政昇还没有偷渡,必须马上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