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前,古警官打来电话,有了验尸结果。小凤胃里有少许食物,内含剧毒,成分有氰化钾,也就是说,她的死因,与陆展杰和沈宥,在某种意义上,是相通的。
时间到,陈姐和李阿姨陆陆续续地上菜,除了赶回来的萌萌和紫陌,其他人挺腰端坐,就是不动筷子。凝固的空气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加上荣庄规矩多,二太没有说吃饭,萌萌和紫陌也只能拿着筷子饿肚子。
“咕咕……”这下子太尴尬了,我的嗅觉敏感,胃也起兵造反,顿时羞红了脸,不知所措地低着头。
荣少忍笑看我,突然握住我的手,而后他拿起筷子,夹着桌上的菜,带着舍生取义的夸张,说道:“我先帮你们试菜,如果我没事,你们就可以安心地吃饭。”
“荣少。”我没拦住,他张口便塞进一块鸡肉,含笑咀嚼,看着我竖起大拇指。
陈姐拿来汤匙,为自己舀了一小碗甜汤,“大家如果不放心,今后就由我来给你们试吃。”
“我是掌勺的人,理应是我试吃。”李阿姨拿着筷子,也加入试吃的组织,怎么回事?一下子都是试吃,一个个视死如归的模样,一餐饭,怎么看都觉得很诡异。
“好了。”二太愁眉不展,急喘一口气,“荣庄发生了这种事,的确令人心痛,可是大家都不是陌生人,更加不是敌人,都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的亲人,彼此间,最基本的信任,在哪里?啊,在哪里,难道就因为这么一件事,非要弄得大家鸡飞狗跳,不肯放过?”
“我们在做什么?”二太冷扫众人,“我们这是让凶手看笑话。”
最后,二太将目光落在荣少身上,“越是如此,大家越要拧成一股绳,绝对不能退缩和害怕。我们是荣庄的人,
就要有荣家人的骨气。”
“很早的时候,我就听人说过一句话。”三太倚着餐桌,抿嘴狞笑,“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了皮。”
“哐当——”三太霍然起身,扔掉手中的筷子,抖了抖自己的貂皮披肩,“我呢,活得这么自在逍遥,可不想这么快早死,五天后,我再来荣庄,你们呐,慢慢地享用。”
“这几天,荣少会安排请佛的日子,难道你不想到场?”二太不愠不火,沉声道,“如果你不想,我也不强求。”
“家里死了人,还要请佛?”三太果然转身,睇着荣少。
“就因为出了一些事,不敢再耽误时辰,早一点把佛主请回家,早一点安心,也可保佑荣庄不要再发生这些命案。”荣少闷闷不快,愁云淡淡地说。
“那你选好,是用我的,还是二太的?”
“暂时还没有心情,等过两天再做考虑。”
三太的眉眼透着一股子阴厉,她忽地又转变脸色,笑得冷佞,“好,我就留下来陪你们,毕竟我也是荣庄的人,大家应该安危与共,风雨同舟。”
说实话,我还真不想三太留下来,她留下来的日子,荣庄的人都不好过,她不在荣庄的那段时间,至少空气都是清新脱俗的。
“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了皮……”
我好像也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当然,三太此时说出这番话,一定有她的理由,她什么意思?说给谁听?说给凶手吗?倒也是,因为当时餐厅聚集了荣庄所有人,除了戒尘。那么说,一定有一个是真凶,三太这么说,极有可能就是说给凶手听。
凶手的面具,戴太久,揭下来的时候必定要扒了一层皮。
“滴滴啪。”保险柜被荣少打开,他
将锦布包裹着的盒子托出来,我回过神,谨慎对待。
“我把它交给你。”
“啊?交给我?”我摇头摆手,退后三步,“为什么要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交给我,我放哪里?你放在保险柜也不安全吗?”
“我要把我准备的假的盒子放在保险柜,所以里面不能有两个。”荣少上前三步,铁了心要塞给我,我觉得他也太草率了吧,这么重要的东西,说给我就给我,我实在是受不起,接下这盒子,沉甸甸的使命感瞬间压垮了我的一双小胳膊。
“你怎么了?”荣少搀扶我,我慌里慌张地回应,“腿酸脚麻,胳膊疼。”
荣少没心没肺地噗嗤一笑,“你能不能有点胆量,东西给你保管其实最安全,因为她们肯定想不到,我会轻易地交给你。”
“是啊,我也想不到,你会如此轻易地交托给我。”我觉得我自己挺不靠谱的。
“正所谓,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换言之,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最安全。”荣少煞有其事,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抚地说,“你在工人房的房间,不是有一个上了锁的衣柜?这衣柜刚刚被人撬开,那么正常来说,就不会有人再用这个衣柜藏东西了,所以你现在就把它藏在衣柜里面,肯定安全。”
“戒尘说了,我们的房间不一定安全,有偷听器。”
“他们的目标是荣家的人,我想,你的房间反而比较安全。”
为了慎重起见,无论是荣少的书房还是我的房间,我们都要进行全面检查才能够心安地聊天,这种诚惶诚恐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精神上的折磨往往比肉体上的摧残更加令人焦心,也不知道还要担心多久。
三人行,必有争吵。我和荣少争论不休,都想下车跟随戒尘见阿龙,我有我的理由,我曾经也
是被绑的人,我和阿龙相识,聊起来大家比较自然,可是荣少不答应,说他是男人,可以起到威慑的作用,阿龙不说真话,他也可以来硬的。
“砰——”关门声惊醒了我和荣少的争吵,回头一看,后座的戒尘,早就一个人下了车,准备过马路单独赴约。
“荣少,你看着车子。”我扔下荣少,先一步下车冲了出去。
“冬冬,你们要小心。”荣少坐在驾驶位,他今晚上跟出来,身份是戒尘的司机。
我看了一下手机,显示八点整,我们没有迟到。戒尘环顾四周,推门进入凉茶店,店内人不多,三三两两的坐在椅子上,偶尔传来谈笑。我跟着戒尘,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经过收银台的位置,扫视收银台的情况,里面有个员工正在打电话,看起来一派祥和,没什么异常。
阿龙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翘着二郎腿等待着我们,他见到戒尘,先是一惊,因为戒尘的装扮,与以前不同,接着缓过神来,明白戒尘是为了避人眼目。
“大师。”阿龙不敢怠慢,立刻站起来,拿着抽纸巾抹了抹对面的座椅,毕恭毕敬地将戒尘引导坐下,然后他自己才敢坐下来,并且也是规规矩矩的坐姿,丝毫没有刚才的轻松随意。
“在外面不用称呼我‘大师’,可以称呼‘荣先生’。”
“是是,荣先生。”
荣先生?我听了顺耳,跟着念了一句,“荣先生。”
“荣先生,这是你要的资料,我找了很多人才问到。”阿龙收敛了痞气,正色说道,“我们道上很多人都认识这个陆展杰,他那些个旁门左道,不知道坑了多少人,所以他确实有仇家,只是这两年,他突然发达了,有人说,他干起了老本行,卖了一块古玉发了财,出手还阔绰,又主动与当初结下的仇
家和好,慢慢地,在道上混出一点名气。”
我和戒尘翻开资料,一边听阿龙交代他调查的结果,有了手机后,戒尘致电阿龙,命他暗中调查了陆展杰和沈宥,戒尘说,古警官能告诉我们的信息有限,所以想要查清楚,只能我们自己找人脉,这一点,我也清楚,只是我没有想到阿龙还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荣先生,有句话,我说了,您别不高兴。”
我和戒尘纷纷抬起头,阿龙挪了挪身子,凑近我们,悄声说:“有人说,陆展杰是因为和寺院的僧人勾结倒卖那些个开了光的古玉,所以发了横财。”
我扭头看一眼戒尘,他垂目不语,心事沉重。阿龙赶紧打圆场,“荣先生,我没别的意思,我这也是听人说,也许人家瞎说,胡说八道。”
“沈宥呢?”戒尘淡定地转移话题。
“沈宥的话,资料比较少,他金盆洗手好多年了。”
“有没有查到吴哥身边的‘陆小姐’?”
“诶,还别说,自从吴哥死后,这个陆小姐,销声匿迹了很久,至今也没有出现过。”
“你再仔细想想,当初吴哥找你们绑架荣庄的人,有没有其他交代?”
“其他交代?”阿龙锁眉深思,摇了摇头,“吴哥跟我们说得很少,就差遣我们办事,再说了,当时觉得有钱拿就好,问太多反而遭来麻烦,相比之下,明仔跟着吴哥时间比较久,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就更加不清楚了。”
“你出来后,没有人找你麻烦?”
“没有,反正我也不干了,我已经皈依佛门。”阿龙说着,立掌合十,憨笑念道,“阿弥陀佛。”
一脸凶恶的阿龙,突然说他皈依佛门,看起来的确滑稽,可是我想,终归是好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至少改过自新,不会执迷不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