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眼屏息,如视死如归。我想了结无缘的挣扎,就从这个吻结束,或从这个吻开始。
相见是缘起,相忘是缘灭。缘的执念就是放不下,心有不甘,。
“冬冬。”我没有等到荣少的吻,他的指尖滑过我的脸颊,他说,我又流了泪。
我们的距离很近,旁人看不到我眼角的哀伤,可是他知道,他紧紧地拥抱我,在我耳边说话,“我如何做,你才能不这么悲伤,难道嫁给我,真的让你很痛苦?”
“对不起,荣少,我会努力爱上你,你相信我。”我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他,微微发抖的双臂,抱得小心翼翼,“正如我相信你的努力,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不是亲个嘴嘛,怎么就抱上了。”荣三俨然不满意,上前来催促,荣少牵着我的手,转身解释:“小姑,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们,再说了,冬冬比较害羞,不适应这种场合。”
“荣三,有小孩子在,别这么胡闹。”二太走过来,帮忙劝说,“他们小两口在房间里恩恩爱/爱就好了,秀出来刺激了我们这些老太婆。”
“可不是。”四太跟来附和,“要说荣家的男人,个个都会心疼老婆,荣少现在护妻心切,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了老爷子。”
四太这话一出,三个老太婆都陷入了沉思,“四太,我们去那边休息。”易筱涵见此情况,搀扶四太离开了是非之地。
荣少和我走出舞池,花厅门口已经没有戒尘的影子,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总之我下定了决心,我决定给荣少和自己一个机会。
“说什么荣家的男人会心疼老婆,如果是这样,那荣老为什么在外面养了三个女人?”我和荣少分
开后,我去找小妹,她看到我,故意冷嘲热讽地说话,并且我发现她居然喝了酒。
“不是有新鲜的果汁吗?你为什么喝酒?”我抢走萌萌的酒杯,她跑到另一边,继续找酒喝,我生了气,严厉地教训她。
“我都成年了,你还想管我到什么时候?”萌萌扔了酒杯,负气地跑出后门。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追出去,可是荣庄后院的路灯偏昏暗,我根本找不到萌萌的踪迹,不晓得这丫头躲在什么地方。我担心她青春期叛逆,以后更不听话,所以出现矛盾最好先说清楚。
“我和荣三小姐只是朋友,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
“我……”
“嘘。”
我察觉有人说话,忙躲在灌木丛里面偷听,好像有司先生的说话声,压低了音量,应该是有人偷摸着避开酒会,在无人的后院与他相见。
“司先生,你能听到心跳声吗?”还有小离?
“嗯,我听得到。”
“我梦见跟你跳舞,不过你从背后拥抱着我。”
“是这样吗?”
我摒住呼吸,带着猎奇的心态偷窥了他们,我并不想打扰他们,这对璧人在月光下的浪漫,深深地吸引住我的目光。
司先生从背后拥住小离,她回首仰望,娇娆姿态,动人心旌。一眼千年,又是一多情的女子,她在他眼中尽情绽放,男人把持不住,俯首靠近她的脸,在她唇边留下自己的印记。
他吻了她。
吻,应该这般旖旎,心,应该这般迷离。
情到浓时,吻的不是嘴,而是心,彼此牵缠,舌尖摩挲,仿佛一切浑然天成,而不是刻意造作。
她忘了思考,在他怀中,尽享温柔,这个时候的他们,无关风月,只有爱情,一场纯粹的爱情,是我
奢望的爱情。我坐在草地上,蜷缩上半身,把头埋进双膝间,无声哽咽。
我想到我的初吻,想到那个男人,我拼尽全力忘掉一个人,忘得如此狼狈。
夜深心冷,一切情缘化为尘,我们只是擦肩而过,就仅仅只是擦肩而过。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这是地藏菩萨的立誓。”我念了一句佛经,小离很快回答了我,笑着说道,“大师说,地藏菩萨是度重罪的众生,众生度不尽的话,他们永远成不了佛。”
我微微蹙眉,不解地追问:“那如果他们不是佛,如何度众生?”
“这个……”小离冥思苦想,摇头看着我,“你还是自己去问大师好了,我不太懂,万一说的不好,免得误人。”
我又翻开另一本画册,心不在焉地问:“你知道如何归类吗?”
“大体上能分得清楚,不过我要先将送来的经书登记一下。”
“为什么送来这么多经书?”
“有寺院想让大师作注解。”小离搬来几本经书,我接手后,放在书架上。游意轩的小房间是她目前工作的地方,为了学习经文,小离在落梵居做了‘兼职’,她的司先生也在这里扎了根,连公司的事情都搬来落梵居处理,听她说,司先生今天还亲自开车送戒尘去寺庙,因为知道戒尘不在落梵居,我也就答应小离帮忙的事。
“这些经书拿出去晒一下,之前一直下雨,免得受潮。”我翻翻找找,发现有些经书出现湿润的情况,于是建议小离搬出去晒书,两人忙得不停,很快就忘了时间。
“荣太太,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
“我没事。”我倚着书架,对经书反而着了迷,“八热地狱,八寒地狱,近边地狱,孤独
地狱……”
“荣太太,我去接个电话。”
“好的。”我应了一声,又回到书中,自言自语地嘀咕,“怎么这么多地狱。”
十八层地狱,算起来都不止十八种地狱。
“依止出离道,而不护禁戒,堕煻煨狱中,肢体皆消烂。”我身子一抖,抚了抚手臂,“毁坏净行,破戒律的出家人,因邪欲故火烧,穿透后背……”
我看不下去了,没想到地狱刑罚对僧尼的惩戒加倍。经书中,图文并茂,我看得心慌意乱,忙放回书架上,平定心绪之后才敢拿另外一本经书翻阅。
“咔嚓——”有动静。
“小离?”我捧着经书,走出最里面的书架,张望门口,没见着小离的身影,于是回到书架里面,一层层地查看情况。在书架中来回踱步,总觉得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于是又轻唤一声,“小离,是你吗?”
刚才还看到地藏菩萨的地狱世界,不会是地藏菩萨跟我开玩笑吧,越想越毛骨悚然,便立掌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
在我的认知中,菩萨是很严谨的,没这么调皮啊。
睁开眼转身,陡然出现戒尘,惊得我颠倒神魄,瞬息目眩。
“大,大师……”我竟然被小离附体,喊他“大师”,许是太久没有唤一声“戒尘”,潜移默化地拉开和他的距离。
俊眸凝视,不作一声,沉寂的心,穿透云烟。他似韶华千年,如画存世,我忆红尘轮回,如夜黯淡。一分离落几度忧,千般寂寥等君来。
尴尬一时,我回身准备离开,可是身后无路,只能越过戒尘走出去,于是挪了半步,打算从他身边擦过,末了,他也动了脚跟,轻松地将我堵在里面。
我诧异地抬头,怯怯地问:“戒尘师父,有事吗?”
他不让我走,可能有事找我。
“阿弥陀佛。”戒尘单手立掌,侧身时,我瞧见他的喉结向下滑动,“贫僧,贫僧想为荣太太诵经。”
“啊?”我不明白戒尘的用意,又不好意思追问下去,免得问错话又弄得大家不愉快。
“荣太太心中,是否,是否一直恨着贫僧?”戒尘断断续续地说话,我听不清楚,往前一步,他反而后退,避开我又说,“贫僧可以诵经,消除你心里的余怨,贫僧可以……”
“戒尘师父,你说得这么小声,我听不清楚。”他越说越小声,我越靠近,他躲得也越快。
“贫僧的意思是,贫僧可以诵经消除你心中的怨恨。”他怔怔地望着我,我也仰望他,想起我自己说的话,我恨他,恨死他了,是啊,我是这么说了,可是他,他这段时间都在想着我最后说的那句话?
回神一笑,心痛却故作镇定地回应道:“戒尘师父,你别放在心上,我那天说不定鬼上身,说的话,你别当真。”
“不恨了吗?”戒尘小心地看着我。
“不恨了,我怎么会恨你,你是被人敬仰的大师,又是荣少的亲人,我不恨你。”
“那你和荣少……”他迟疑地隐去关心。
“我和荣少很好,他对我很好,我也打算听大师的话,给自己一个机会。”心如刀割,却依然面带微笑,又想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移动一只脚,还是挡住了我。
我看着他,目光潜藏眷恋,他不敢收下,别过脸的同时,让出了一条通道……
假意地洒脱,泪如雨纷飞,拂尘隔世,我与他,最好是不相见。
行于第二格书架,忽地书架摇晃一下,我回身,泪望他,手扶住书架,低头静默,挺拔的身影摇曳万世清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