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从容入世，清淡
引诱僧人破戒的女人，犯重罪。
若有众生，玷污僧尼，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求出无期。
翻了个身，耳边飘来骇人警言，我吓得从床上滚落地板。
睁开眼，发现已经天明。好不容易爬上床，准备睡个回笼觉，可是门口敲门声不断。我整理睡衣，走去开门。
“你回来了。”荣敏泰兴致勃勃，全然不顾我的形象，抓着我的手臂，喋喋不休地说，“加了古风元素之后，实在是太棒了，我告诉你，你肯定不知道，戒尘还会作曲。”
我挣扎了两下，荣少反而抓得更紧，小凤她们看到后，私下里议论纷纷，我害羞地劝说荣少松开我，可是这家伙兴奋点太高，根本不理会我的尴尬。
“你不在荣庄的这几天，我和戒尘聊了很多，我把我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他很支持我自己的决定。”来到音乐室，荣少总算肯放手，他坐在钢琴旁边，我立在门口，揉着微微作痛的手臂，斜睨他，问道，“那荣庄怎么办？”
“稀罕荣庄的是三太，她喜欢，就让给她吧。”说着，荣少双手搭在钢琴上，弹奏前，他回头冲着我灿烂一笑，俏皮地说，“听了之后，你一定会爱上。”
乐曲心旷神怡，悠悠扬扬。是一种不同于埙曲的情韵，柔和温润，时而轻快，指尖飞驰在黑白键，令我想起冷凝的画卷，画中的他同样有一双拨动心弦的手，他如月优雅，定格在琴声萧瑟处，在静好的时光中，你我相见，便此生难忘。
“喂，喂喂。”荣少在我眼前晃了两下，“听个曲子，魂都没了？”
“我，我觉得很好听，跟你以前原创出来的曲子不同。”
“这曲子是经过戒尘的指点，当然非凡。”
“你怎么现在也喊他法号
了？”
“小叔叔毕竟是出家人，我得尊重他。”荣少将曲谱放在背包里，“我够意思吧，马上弹给你听，过两天我找音乐棚帮我录制，到时候一曲成名。”
“那我先恭喜你了。”
“对了，你的工作怎么样？”
“老样子，等结果。”我去荣念芹的公司面试，这件事没有跟荣庄的人透露半句，我不想让荣三小姐为难，交上去的设计稿，也是用的我的英文名，如果我是凭借设计稿留在荣念芹的公司，我会觉得比较有成就感。
荣少出门前，打算去落梵居，他要求我陪同，我更乐意找机会接近。
“我换件衣服。”换了衣服后，我在镜子前装扮自己，突然，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引诱僧人破戒的女人，犯重罪。”
心一震，惊得我都不敢擦口红了，于是我找来纸巾，抹掉口红的颜色，然后匆匆忙忙地走出门。
“好一句雁过长空，影沉水底。”靠近落梵居后院时，三叔公大笑两声，摇头晃脑地叹息，“心如止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就看得这么透彻？”
“三叔自在随性，不也看得透彻？”
“我这个透彻跟你的透彻怎能相提并论？”
“三叔公。”荣少拉着我坐下，围坐在菩提树下，我看了一眼戒尘，他淡然地与我和荣少简单打了招呼。
三叔公认真打量我，突然扭头又问戒尘，“在你眼中，冬冬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怎么扯上我了？我不是刚来吗？我不知道三叔公和戒尘之前一直讨论什么问题，但是忽然被三叔公推出来，还要戒尘评价我，顿时我的心思，不由分说地乱撞。
“冬冬这么可爱，肯定是好看。”荣少嬉皮笑脸，故意掐了一下我的脸颊，“不过还不能算大美人。”
我拍
打荣少的手背，绯红的双颊，像火烧一般。
“在贫僧眼中，万物皆为虚空，施主的样貌，于贫僧而言，没有实在的意义。”虽然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可是被他当作泡沫幻影，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望。
“诶，你这不解风情的小和尚，这么说人家，人家小姑娘心里多难受，你知不知道？”三叔公也不知道收敛一下，我为什么会难受，还不是他惹出的事情吗？
“三叔公，你少说一句好了，你要出家人来评价女人，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家嘛。”好在荣少情商在线，勉强化解尴尬。
“我这是引导戒尘回归本性。”三叔公较真地怼回去，“看看你小叔叔，被那个老和尚教成什么样了，男人看女人，本就是用肉眼，好看还是不好看，实实在在就在眼前，却偏要说什么一切都是虚妄。”
“可是你……”荣少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要反驳过去的话。
“三叔公，我去给你们拿棋盘。”其实也就是找个理由脱身，缓解一下脸红心跳的不正常。
仓皇地逃回书房，我将黑白子分别放入棋盒，双手抚摸棋盘，小心翼翼地扫去棋盘上的灰尘。摊开手，弹了一下手指，细微的小动作也能令我失神。
无精打采地捧着棋盒转身，不料背后一人挡住了视线，定睛一看，吓得我手一滑，棋盒落在地板上，棋子散落一地，好不狼狈。
“冬冬施主，贫僧吓到你了？”我蹲下来，戒尘也蹲下来，我拾起白子，他拾起黑子，我抬头窥视，他举目平视，我羞于别过脸，适才平定的心境再一次掀起波澜。
耳畔传来窗外的吵闹，得知树下两人，因为刚才的事情还在争论不休，看来戒尘也是但求清净，所以逃回游意轩的书房。
“相由心生，贫僧以为，施主
的心灵是美好的，所以样貌一定也是美好。”戒尘一边将棋子放入棋盒，一边喃喃，“虽然在贫僧心目中，世间万物皆为虚空，然而美好的事物也是佛祖的恩赐，施主不必因为他人言语而心生忧虑，理应活得自在。”
我手捧棋盒站起来，戒尘将最后几颗棋子放入棋盒后，低头俯视我。
“戒尘师父，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仰视他，满眼都是他的无与伦比。
凝眸我心，从容入世，他自在沉静，清淡。
戒尘平心低语：“出家人无我无相。”
怎么可能无我无相，我又不是出家人。在我看来，戒尘气度不浊，宛如春风洗尘，一扫胸中浑沌。
“总之，你也是佛祖恩赐的。”我收好棋盒，回身又道，“戒尘师父拿棋盘，好不好？”
戒尘微微点头，走去将棋盘拿在手中。我们一前一后，从游意轩的书房出来，不巧被赶来游意轩的四太看到。
“戒尘。”四太身边还有易小姐，她一双美眸毫不客气地端详我，我故意避开她的犀利，装作若无其事。
“冬冬，你也在？”四太笑着问，“看来荣少应该也在落梵居了，刚才二太还说有事找他。”
“荣少和三叔公都在落梵居。”
“还是戒尘这里最热闹。”四太想要靠近戒尘，可是他并没有打算与四太有肢体接触，我想起之前恶补的功课，好像出家人不能与在家人有亲密的接触，也就是说，生母都不行。
“四太，这位就是荣少的未婚妻吧？”易筱涵有意无意地提醒，我有些不悦地解释，“我和荣少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我们……”
“我听小凤她们说，荣少和覃小姐的关系很好，看来你们的好事也将近了吧。”
这女人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刚才不是
说了，我和荣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所以二太急着找荣少谈事，恐怕就是谈到你们的婚事。”四太也不忘添油加醋。
“阿弥陀佛，贫僧先过去了。”戒尘拿着棋盘转身离开，我追了两步，却被易筱涵拽住手臂，之后是四太跟了上去，留下我和易筱涵在门外走廊。
“小小年纪，野心不小。”易筱涵变了脸，凑近我冷笑，“有了荣少还不满足？你胃口倒是挺大的，我听说，你外婆就是一个不折手段的家伙，看来你们家的血统里都暗藏了不少手段。”
“易小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你有仇吗？你凭什么这么诋毁我和我外婆。”
易筱涵勾起我的下颚，得意洋洋地啐道：“没什么大仇，但是作为女人，我一眼就看出你的小心思，啧啧啧，别怪我到时候去荣少那里告你一状，大家以后都是要在荣庄生活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撕破了脸就不好了。”
“我不是荣庄的人，我也不会住在荣庄，我只是来教紫陌绘画。”
“既然你还知道自己是绘画老师，那就老实本分一点，别再让我看到你来落梵居骚扰秉尘少爷。”
“他是戒尘大师。”
易筱涵推开我，夸张地拍了拍手，“不久后，我会让他还俗的。”
引诱僧人破戒的女人，犯重罪。
若有众生，玷污僧尼，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求出无期。
我想起来了，我在我自己买来的佛学书籍里面曾经扫到过这句话，所以才会在自己想入非非之际，内心警醒自己，克制情/欲，不能让自己步入地狱。
我觉得，我对戒尘师父是崇拜之心，我不能玷污了他，更加不能玷污了自己的这份心意，可是易小姐的神态之中，分明隐藏了毁灭，不行，不能让她毁了戒尘，绝对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