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难得的天高气爽。转瞬又到了休沐之前,例行扫除。颇黎和惠之整理书房后,拿着扫帚清扫练武场的落叶。往来可见忙碌的同门,独见吕婧沉默地练武,颇黎和她也算是比较熟识的,经过时,随口说了一句:你若是现在不让开,待会自己扫。
吕婧不耐烦地说:我要是不扫又怎样!
颇黎见一贯好脾气的她甩脸子,寒毛直竖,夹着尾巴速速撤退,心想,平日的好性儿怎么不见了,口气好生凶狠。她顿时打消了同吕婧深交的念头,往后相见,不觉又矮了三分,言谈之间察言观色,生怕惹她翻脸。心下惴惴,忍不住回头和曾晓说,任平时多好声好气的人儿,翻脸也怪吓人的。
曾晓说:人家可是拔尖的,有点儿脾气不奇怪。给你书,小心些,我托人借着的,主人平日爱惜,若是折损了不好交代。颇黎道谢,将它夹在书本中。此后,吕婧再没发过脾气,仍旧是言谈爽利的样子。颇黎心有余悸,不敢忘记。
五天后,考试结束,颇黎松了口气。考试当日不必去离字坛,她随便拿了本闲书浏览,看得兴高采烈,起身走走,平复心情,不巧拂倒了茶杯,后知后觉拿起沾湿的书本,那本借来的书赫然在其中,她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拂去水渍,扯草纸吸干残水。
那书经水浸泡,书页已经变形,她赶紧回到宿舍和曾晓求助,曾晓说:快,拿几本经书压着,坐上去,压平它。颇黎立刻照办,死死坐在书本上,足足半个时辰不动弹。取出来查看,仍旧有些弯曲,曾晓开解道:还好,左右这书借来就是半旧的,也还能用,主人又不常用,应该不会责怪我们。
颇黎很是过意不去,这书是辗转借到的,不能完璧归赵,实在对不住,万一曾晓代她受过,更加过意不去。
她出去刚巧遇到老乡朱婷,问她有无此书。朱婷说:我买了本半旧不新的,将就用着。
颇黎忙问:你若是用不着了,能不能卖给我?
朱婷大方地说:送你就是,不必付钱。颇黎坚持按照原价付钱给她,接过书一看,比自己用的还稍微好些,心中欢喜,兴冲冲找到曾晓,交给她自己买的书。
曾晓苦笑道:你也太客气了,好罢,我替你将两本书都送到。颇黎这才安心。
这天,朱门上攀着的凌霄垂下双生花,恰好从正中坠下,橘黄的花朵含苞待放。颇黎饶有兴趣地抬头望着,心想,竟有如此巧夺天工的安排。
身后有人唤住她,驻足之际,吕婧笑盈盈赶上,挽着她的手臂,她比颇黎还要高挑一些,举动却自然亲切。吕婧笑说:你不声不响的,偷偷去吃什么好吃的?
颇黎说:我的口味和你们不一样,看中的未必入你们的眼。
吕婧说:是吗?我倒要尝个鲜,请你带路。街上开了好些外地的馆子,你去吃过么?他们说有你家那里的菜肴。
颇黎心想,橘生淮南,勉勉强强在千里之外开馆子,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谁知道会有多变味,我才不吃。嘴里却说:我吃了十多年了,有些腻了,好不容易出来见见世面,当然是入乡随俗,享受不一样的美味了。
吕婧挑眉笑笑:看不出来你还挺会享受日子的。
她感叹道:哎,你和小师叔的感情真好。
颇黎一顿,一时语塞,在她眼中,身边所有的师徒都关系和谐,当初的确喜欢言笑晏晏的氛围,现在也很习惯这般相处了,但是非要强调非常好,不见得,她觉得两人若是感情好,应该是心生欢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等等。每天看到韦荩言,她的确觉得比较安心,比较有归属感,时常有点心情紧张,但是仅此而已,因为师徒之分,她必然尊敬他,加上是个异性,独处的时候,出于本能,她难免忐忑不安。
尽管相处不错,可是她内心不认同这般安排,韦荩言比她大不了几岁,而且是个少年,她起初试图单纯尊师重道,执弟子礼,日久天长,她渐渐觉得,他没有想象中那般少年老成,无坚不摧,偶尔,平静的表情下流露出些许迷茫和孤单,即使不去议论,不去打听,她也从大师父的目光中读出不一样的怜惜。她认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好好扮演徒弟的角色,在自己的范围内不让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