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一室一厅，江弘深一年前失业，两口子现在靠做短视频作为收入。
上一次更新视频是一个多月前，加上尸体腐烂程度，也就是说是上个月出的事。
池慎去看他们的账号，发现他们的早期视频做的是营销，后来拍了一期儿子江绍做题的视频意外有了点流量，像是发现了流量密码，从而开始更新家庭视频。
虽然努力塑造江绍天才儿童的人设，但网友也不是傻子，看出了作假的痕迹，因此做短视频只能勉强糊口。
无孽司的人快到了，池慎边记录尸表特征边问江棉：“你生父是不是很蠢？”
生前的江棉性子软，身后的江棉反倒没那么怯懦：“你怎么知道？”
“学校打电话给他说你失踪了，但他们居然什么都没说，”池慎观察这家经济情况，“再怎么说，监控如果没拍到你出学校，是可以向学校索赔的。”
没索赔，也没传出江棉失踪的讯号，证明被封口了。
江棉蹲在那三具腐臭的尸体旁边。
或许是样子已经面目全非，或许是她已经死了，以往他们总带给自己压抑，现在倒是没什么感觉。
爸妈是重组家庭，她和弟弟是同父异母的关系。
江棉很少见自己的生母，对生母的印象大概停留在她某天在家里打扫卫生时意外发现的离婚证，上面有照片和名字。
唯一一次见面是八九岁的某个中午，妈妈来学校找她，带她去吃了很好吃的饭，还给她塞了零花钱。
不多，就几十，她平时吃饭都是家里人算好了给她，有时候还不够用，所以尽管就几十块钱，江棉也很珍惜。
对妈妈的印象只剩下很温柔，说话很清楚，没有爸爸一开口就是说教的口音，没有继母张口闭口就是败家的嫌弃，声音也很好听。
但江棉跟她的相处并不自然。
以前没有见过，她觉得自己像个客人，而不是妈妈的女儿。
江棉以为以后多相处几次就好了，但没想过那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
她很珍惜那几十块钱，江棉很少花。
但是，没过几天，江绍把她书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家里人把钱保管的很好，江棉自己是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
于是，见过妈妈的事情就这么暴露了。
江棉不知道爸爸妈妈离婚的原因，被发现那天，爸爸勃然大怒，罚她跪在餐桌前忏悔，说她错了。
江棉不想说，于是江弘深就一直没让她起来吃饭。
她很困惑：为什么爸爸这么讨厌妈妈？
但她不敢去讨答案。
爸爸的脸看起来很凶，还总是吼她，小小的江棉很害怕。
最后，她还是小声说：“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应该去见妈……那个女人。
爸爸满意了，终于让她起来去吃桌上剩下的残羹冷炙。
吃完饭，爸爸说：“为了惩罚你，今晚你洗碗，让你妈教你。”
他口中的“妈”是继母，小小的江棉够不到水槽前的水龙头，只能拿着凳子在继母的教导下生疏地按着洗洁精，心想，原来饭前跪了那么久，不算惩罚。
再后来，做饭、洗衣、打扫卫生，从那一天惩罚开始，江棉就渐渐包揽了全家的家务。
后来，家里开始做短视频，每次拍摄都会把她赶到门外，拍完才让她进来。
视频里，她的生父是严格但心软的严父，她的继母是温柔的慈母，她的弟弟是天才儿童。
江棉什么都不是。
至于为什么自己的失踪一点风声都没有：这些年，江棉越来越沉默，在江弘深看来，或许江棉又跟生母偷偷联系了，他便总隔三岔五问她那个女人有没有联系她。
那个女人，是这个房子里的人对江棉生母的叫法。
小孩子也有自尊心，下跪的滋味并不好受，江棉说没有，他半信半疑，但又没有证据，因此只得作罢。
江家很不舍得在江棉身上花钱，又不想在邻里邻居嘴里落下虐待孩子的口舌。
所以最后，江棉失踪了，江弘深得到了陆全安“私了”的补偿，就对旁人说，江棉被她的生母接走一起住了。
连家长都不关心，旁人自然也不会多在意。
“你有思绪吗？”
池慎清清淡淡的嗓音把她从回忆里唤醒，江棉回过神，犹豫了下，还是道：“……没有。”
不知道名字的母亲大概是她回忆里唯一的温暖了。
多年未见，江棉不想相信，这有可能是一起替她报仇的案子。
更别说，这是灵孽犯案。
她的母亲只是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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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敲了邻居的门，大半夜被吵醒，所有人的态度都不好，但听到江家全家都死了，那些人脸色一白：“死了？他们不是说去旅游了吗？！”
根据他们所说，两个多星期前，江弘深笑着给邻居送礼，说董丝萝买东西中了奖，可以免费去澳洲旅游一个月。
打电话给江绍的学校，校方也是这么说的，说开学时候江绍的母亲给她打电话请了假，理由也是还在澳洲。
中奖的细节没人说得清，他们都知道江家平时是什么德行，简单恭喜两句就得了，压根没深问下去。
曲流光却问：“开学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校方：“对啊，我记得很清楚，就91当天。”
现在是九月十一号。
也就是说，那天打电话的，其实是凶手。
向校方要了电话号码，池慎继续找工具人陈相查这串号码的所在地，没过多久，江城分署的灵捕也到了。
灵捕到的时候，陈相把三个死者的资料和那串号码的信息一起传过来。
池慎把资料悉数转发给曲流光，然后点进那串号码的文档。
是董丝萝的号码。
董丝萝的年纪刚过三十，池慎瞅了眼在旁边飘的江棉，给陈相发消息：“查一下江弘深有没有前妻。”
无孽司江城分署派的灵捕看着都挺年轻，见池慎不是熟面孔，领头的让人把死者带回去，道：“尸体上检测到了少许灵数，确定灵孽作案，普通人可以回去了。”
他以为池慎只是个发现尸体而报案的目击证人。
池慎将工作牌拿出来：“工作证明，我是来查案的。”
领头的人叫邹浩慨，他接过一看：“歼邪使？”
邹浩慨不着痕迹地打量池慎，随即笑了起来，跟刚才高傲的态度截然不同：“原来是总署的歼邪使，我叫邹浩慨，是江城分署的渡阴使。”
池慎点头：“总署离得有点远，分署要是在尸体上发现了什么，麻烦及时发给我，有劳。”
想了想，他掏出手机二维码：“加我一下吧。”
邹浩慨眼珠子一转：“您直接把编号报给我吧，我可以直接在「搜灵」上发给您。”
「搜灵」是无孽司正式聘用的灵捕专用系统，可以通过编号申请访问灵捕个人主页并发送临时文件，被访问者可以选择是否同意，同意后才能继续接下来的操作。
邹浩慨这么说，是想探探池慎的底。
虽然池慎是无孽司总署的，但他大伯是江城分署的执监使，论灵数不比总署那些不出名的歼邪使低。
邹浩慨并不乐意看别人眼色，所以，他想探探池慎是不是他惹得起的那部分人。
池慎手机往前靠了靠：“不用，加联系方式就行。”
“可还是「搜灵」安全性高点吧。”
邹浩慨看着池慎拿在手上的证明，眸光一闪：“还是说，其实您的证明是假……”
另一部手机挡在他面前，屏幕上是江城分署公章盖过的委托书。
曲流光的手指轻点屏幕：“朋友，总署的公章你不认识，那自家分署的认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