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透过铁窗，照着迁客的无奈。
苏德背靠着栏杆，梳理着记忆里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这罗曼帝国的结构是罗马帝国的类似物，建筑和装束却像是中世纪的背景，怕不是把神罗和罗马揉在一起了。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职业，按水平自高到低划分为一阶、二阶和三阶。
如吕端晏斯便是骑阶的一阶[大骑士长]。
一阶之上被称作[冠位]，古今达到这一层次的只有寥寥数人。
领导者的职业比较特殊，其位阶取决于效忠者的水平与掌管领土的综合实力。像现在的苏德孤立无援，已经跌落到了三阶。
这水平在一阶遍地走的帝国首都，就好像是路边的一条野狗。
而奥古斯都能达到冠位，也是因为罗曼帝国是整片大陆上史无前例的庞然大物。
如今的罗曼帝国是奥古斯都统一了大陆中央诸多割据王国建成的，但东北部有诸多魔族割据。
帝国东部面则与游牧的兽人部落毗邻，袭扰不断。
罗曼北方领土一直延伸到亚特兰蒂克大洋边，与精灵王国隔海相望，常有贸易往来，南部覆盖帝国玛迪特海沿岸，将其囊入帝国腹内。
“我叹这帝国，命运多舛……”
“你还是考虑考虑自己的命运吧。”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少女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苏德抬头，看到哥特风的黑色衣物圆润的下沿，蒙蔽住了他的视线，苏德看不到那少女的脸。
“你终于来了。”苏德久违地松了口气。
“是，我来了。”
“看来帝国人还真当我死了，连结界的权限都没清除。”
少女叹息着自言自语，窈窕的身姿绕过苏德，双手后撩，让红色的长发垂落，头顶显露出那对被隐藏的龙角。
“真是健忘的帝国人，曾经百战都未伤我分毫，一夜孤行又岂能使我陨落？”
苏德看着红发的少女轻轻把空间捏成一把无形的椅子，交叠起黑丝长腿，在他的对面优雅地坐下。
少女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清冷声音仿佛让空气都降了几度，苏德决定赶紧找点话题暖一下气氛。
“嘿，你还别说，他们最后真的让史官把这件事记录在案了，就说你在逃亡精灵王国的路上摔死了。”
“哪有龙会摔死啊哈哈哈。”
“哈哈……哈”
但是少女没有跟着他笑，面孔也更冷了几分。苏德不禁有些尴尬，只好收住笑容。
“蠢货，你赌输了。”
红龙少女冷漠地开口。
“人类就是这么健忘而短视的生物，罗曼帝国生性如此，便也命定如此。你老师改变不了，你自然也改变不了。”
“好吧……我输了，我确实失败了。”
苏德的神情也逐渐沉了下去。
“但这也有你冷眼旁观的原因吧……”
“你要是重新露面，老师走后谁又能在威望上胜过你？你若是能重掌骑士团。又岂会让我孤立无援，被吕端那叛逆暗害？”
苏德幽怨道。
“明明是你这个帝国之剑、大骑士长把帝国抛弃……”
“我和你们早就没有关系了!”红龙少女突然暴起，拎起苏德的领口，把他摁在墙上。
“那个帝国骑士团的大骑士长已经死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了!被他曾经的战友污蔑、被他曾经的部下怀疑、被击落在与精灵王国之间刺骨的海水里了!”
接着她慢慢冷静下来，松开苏德，任由他滑落到墙角冰冷的地板上。
“对不起……”苏德轻声说。
“不，‘对不起’不应该对我说，打仗我擅长，但是权谋上我有自知之明。”
三年前，奥古斯都难得的休假闲暇，帝国骑士团贵族出身的骑士长们联合元老院，谋划了对大骑士长、帝国之剑的攻讦与暗害。
她是奥古斯都早年游历时捡到的——世间仅存的红龙，伪装成人类男性，在大远征期间功居首位，是奥古斯都在骑士团里的支点。
此时苏德也在南大陆出差，围剿者借机抱着必杀的决心，依靠偷袭重创了她。
红龙展翅，雨夜北逃，跌落在海峡里没了踪影。
奥古斯都回归时，只收到了红龙叛变逃亡，已被骑士团击杀的消息，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我知道我权谋水平很差很差，若没有你和你老师护着，恐怕早就被暗害，或是像你一样被审判了，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她的情绪收束得很快，语气重新变得冰冷。
“所以这句话你应该对你老师，还有那些在大远征中牺牲的将士说，虽然这不是你的错，但是你什么都没有守住。”
“荷鲁……”苏德下意识地叫出那个曾经闻名帝国的名字。
“那个伪造的男名我早就不用了，请不要再提了。”
“啊，琳赛……”
他低下头沉吟，语气中兀然有种悲怆。
红龙少女挑挑眉，继续说。
“你说过赌输了就再不参与任何帝国相关的事了，我会带你离开……还可以带上小伊……去我在南大陆的领地。”
这是两个月前，在奥古斯都的葬礼上，二人初次重逢时立下的赌注。
琳赛看着低垂头掩面的苏德，试图安抚他低落的情绪。有着同样的经历，她是最能理解苏德心情的人。
“放心，你老师于我有恩，你也是我最信赖的人类。
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要什么物质我都会提供，你有什么需求我都会满足……”
“不，我会回来的。”低着头的苏德如是说。
红龙少女怔住了，旋即她勃然大怒。
“你这个冥顽不灵的蠢货，那些人类根本无药可救。那些你和你老师从贵族土地上解放出的农奴，此刻正在欢庆你的失败!”
“老娘真是瞎了眼看上……”
“我是说，你们龙没有‘仇恨’这个概念吗？”苏德打断了她。
琳赛的话戛然而止，她盯着苏德抬起的眸子。
情绪激昂时，苏德深黑色的瞳孔会变成璀璨的金色，这是他穿越后的特性，但他自己也不知道。
久经沙场的红龙此时也愣住了——龙瞳才是金色的，人的眸子泛起金色只会显得像……魔鬼。
苏德向她伸出一只手。
“那些卑鄙的人，你难道能忍受他们行走于阳光之下？”
“你……”红龙少女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住了。
“我无私、忧国时候你不喜欢，我变得决绝了你又嫌弃。”
苏德装作无奈与悲怆的神情。
“你大概是看不起我这个短命的人类……连我这卑贱种族肮脏的手都不愿接触。”
红龙少女一咬牙，狠狠握住了他伸出的右手。
苏德旋即绽放了笑容。
两个世界苏德的性格与观念在此刻完成了最终的和解，重新完整的他像在咏唱圣歌——
“没有大到不能接受的牺牲，也没有小到可以接受的背叛。”
红龙少女一时竟分不清谁才是龙了。
“背叛我们的人，要把他们永远钉死在最炽热的地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