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西厢的门被大力推开,高曜疾步地走了进来。我连忙起身行礼:“女录朱氏参见皇太子殿下。”
高曜身着象牙白团龙纹圆领袍,金丝小冠上嵌着一颗深蓝宝石,以青玉簪束发。面如冠玉,唇若施脂。眉如远山,目若朗星。他俯身扶起我,袖口的金丝紧紧贴住我的掌缘,挺阔粗硬,透着新贵的刚强与勃发。近一年未见,他已经整整高出我一个头。
尚未开言,俱已含泪。高曜道:“孤早就想去看望姐姐了,奈何后宫重地,不能随意踏入。幸好姐姐和百官一样,有休沐之日。否则,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与姐姐相见。”
我哽咽道:“玉机恭贺殿下得偿所愿。”
高曜紧紧握住我的手,凝视片刻,忽然退了两步,深深一揖:“孤能有今日,全赖姐姐多年来的教导扶持。”我大吃一惊,正欲上前扶起,却听他续道,“姐姐身负母亲托孤之请,因此姐姐的教导扶持,便是母亲的教导扶持。还请姐姐莫要推辞,受孤一拜。”
于是我缩了手,端端正正还了一礼:“微臣不敢——”于是再说不下去,各自起身,唏嘘流涕。
小东子在一旁笑道:“启禀殿下,一会儿宫门就要下钥了,朱大人还得赶回宫去。好不容易见了,如何只顾着哭?”说罢把手一挥,宫女们捧上铜盆、热巾等物。
高曜笑道:“正是,孤有好些话要和玉机姐姐说。”于是各自净面,小东子忙吩咐换茶来。
高曜道:“之前孤在府里,听说父皇已经命人拟诏策孤为太子,孤还不相信。当时真想派人进宫来问一问姐姐。可是为了免生事端,终究连芸儿也不敢告诉。终于等到这一日,像做梦一样。”
我正要再次相贺,忽而一奇,转口道:“殿下并没有在中书任职,却知道圣上几时拟诏?是谁告诉殿下的?”
高曜笑道:“就知道姐姐要这样问,自然是中书省的一位大人告诉孤的。”见我仍有询问之意,忙又道,“不过此人是谁,姐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垂眸一笑,叹道:“太子还没有册封,有人便忙着要讨殿下的欢喜了么?”
高曜道:“这也是人之常情。论理,他泄露省中机密,应当被贬出京城才是。不过,还是留待以后慢慢处置,这个时候,孤不忍令父皇烦心。”
我愈加惊奇:“殿下竟要处置此人?”
高曜笑道:“这是自然。‘同事之人,不可不审察也’[244],父皇最不喜欢这样三心二意的臣子,父皇不喜欢的,孤也不喜欢。”
我叹道:“也罢,‘智而用私,不如愚而用公’‘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245],这样的人,一味趋奉主上,的确不堪大用。日后殿下将他远远地打发出京城,也就是了。不过……”我斟酌着道,“殿下如果现下就告发此事,也许会更得圣心。”
高曜笑道:“听闻玉机姐姐险些为人所害。”
我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此事,不觉一怔:“玉机终究也没有……这件事情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高曜笑道:“那一日施大夫来议事,说起祠部遣还僧道的事,孤因此知道姐姐家中的事。那慧贵嫔着实胆大。”
究竟连施哲这样以清廉公正著称的官员,都向皇太子表明忠心了么?我不禁笑叹:“殿下连慧贵嫔都知道了,想来施大人说得仔细。”
高曜笑道:“姐姐别怪施大人,是孤急于想知道姐姐府中的情形,所以问得仔细罢了。”
我欠身道:“多谢殿下关怀。然而此事尚未细查,并不见得是慧贵嫔。”
高曜满不在乎道:“无妨,孤就当是她了。”想是室中燥热,他松了松颔下的红缨,道,“孤请问姐姐,既然那明虚说有宫中人主使她诬陷高淳县侯府,姐姐为何不让施大人追查下去?如此轻易放过此人,万一她再生事,那该如何是好?”
我随手拿起银杏摆正的青玉珠串:“大约和殿下暂不处置那名官员的理由一样,不想陛下因此事烦心……或是多心。”
高曜笑道:“到底是姐姐最明白孤。若在从前,孤不敢不向父皇告发他,如今终于有一些进退腾挪的余地了。”
我叹道:“其实殿下出宫以后,慧贵嫔一直将历星楼打理得很好。不但派人辛勤打扫,且慎妃娘娘寝殿中的陈设,也一直都保持原样。玉机瞧着,太子宫的事,她也是用心张罗的。这些无凭无据的旧事,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高曜道:“姐姐竟如此宽宏大量。也罢,就念在她对母亲还有几分敬意的分儿上,饶过她吧。”
我本以为高曜有要紧的事情告诉我,谁知自踏入太子宫到现在,不过说了些前朝后宫的琐事:“殿下唤玉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闲话的么?”
高曜笑道:“没错。在桂宫里,闲话比大话可贵。可惜姐姐就要回宫去,否则真想留下姐姐,好好说一日闲话。”
我微笑道:“日后尽有说话的时候,只怕殿下不耐烦听玉机啰唆。”
高曜双眸一亮,道:“姐姐这样说,是愿意留在宫里,像襄助父皇一样,帮孤打理政务么?”
我惊觉食言,沉吟道:“这……其实玉机早已到了出宫的年纪。待殿下登基,玉机想出宫去。”
高曜甚是失望:“留在宫里岂不是好?”
念及往事,我不禁神思倦怠:“玉机承蒙殿下恩信,不负慎妃娘娘所托,得见殿下册封为太子,于愿已足。宫中虽然富贵繁华,然而玉机毕竟老了,想出宫去过一些平淡的日子。”
高曜叹道:“既这样说,孤只有赏姐姐封地府邸、粟帛奴婢了?只是这些物事姐姐何曾放在眼中?倒显得孤没有诚意报答姐姐的恩情了。”
我淡淡一笑:“粟帛能保衣食无忧,如此足矣,别的实在不必。”
高曜笑道:“赏赐的事,慢慢说不迟。姐姐虽不想留在宫中,当下的事情却仍不得不理会。孤手中正好有几件拿不准的事,要来请教姐姐。”
我笑道:“原来殿下唤玉机来,竟是要参议政事。说过了闲话,还是要说大话。”
高曜道:“所以闲话才比大话可贵。”
我笑道:“天下之事,殿下一言而决。”
高曜道:“虽然如此,可这几件事是父皇当初亲自交办的,孤不愿令父皇不悦,更不想刚刚监国便忤逆圣意。”说罢挥一挥手。小东子命人上了点心、换了茶水。
于是议了几桩政事,起身告辞。高曜亲自送我到二门,这才回转。
还没出太子宫,银杏便忍不住问道:“奴婢瞧着太子殿下有为姑娘出气的意思,姑娘怎么倒为慧贵嫔说话?”
我叹道:“‘平氏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没有权势,没有子嗣,没有亲人,没有自由。’我答应了陛下,不去追究她的。”
刚刚踏进益园,金水门便落锁了。忽见小钱从梅树下钻了出来,银杏手中的宫灯一晃,抚胸道:“钱公公怎的在这里?”
灯光照亮一树白梅,唯有小钱的鼻尖是通红的。我笑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天这么冷,巴巴的在这里等着我做什么?”
小钱道:“大人打发绿萼姑娘先回宫,绿萼姑娘等了许久也不见大人回来,正急得团团转。奴婢就出来等着大人。”
银杏掩口一笑:“钱公公一定是嫌绿萼姐姐啰唆。”
小钱忙低了头,讪讪一笑:“这……奴婢不敢。不过确有一件要事,须得早早禀告大人。刚刚简公公派人来报,华阳公主去定乾宫侍疾,告了大人一状。”
我愕然驻足:“告我?告我什么?”
小钱道:“华阳公主告发大人休沐日私自去桂宫谒见太子。”
我更是惊异:“华阳公主的消息倒快,她是如何知道的?”
小钱道:“奴婢猜想,华阳公主虽然聪明,可年纪还小。能在宫中布下如此耳目的,唯有慧贵嫔。想来是慧贵嫔得知信息后,告诉华阳公主的。”
银杏恍然道:“慧贵嫔竟懂得借华阳公主的势,借华阳公主的口。不过姑娘曾是太子殿下的侍读,休沐日去拜见一下,有何大不了的?”
我哼了一声:“此事可大可小。慧贵嫔很聪明,华阳公主是圣上的爱女,无论她说什么,圣上都不会怪罪。那圣上怎么回答公主的?”
小钱道:“陛下说,是自己让朱大人闲来去桂宫与太子一道参详政事的。何况今日休沐,想来只是叙一叙旧日的师生之情罢了。”
他是曾这样说过,当时我拒绝了。今日这样盼着能见高曜一面,倒是我自己口是心非了。然而他依旧在华阳公主面前维护于我——这是第二次了。我满心惭愧与感动,低了头说不出话来。益园的风清冷安静,鱼儿都沉在池底睡了。西门的两个老宫女扬起宫灯,向我们频频招手,仿佛在召唤我回家。
银杏以为我忧虑,便道:“只怕明日陛下会问姑娘,姑娘可要想好,该如何应对。”
灯光如暗锦华丽,照出若隐若现的一片胭脂红的梅骨朵,像是谁瑰丽而绰约的情意。我的心平静而酸楚,叹道:“西门也要下钥了,快走吧。”
然而皇帝并没有问我,我也再没去过桂宫。
进了腊月,皇帝已经不能再处理政事了,整日卧病在床,起不了身。只有用过早膳后的一个时辰精神尚好,可以将皇子、公主和他们的母亲都唤来,安享片刻天伦之乐。这种时候,我和封若水通常是回避的,倒是龚佩佩,因是祁阳公主的侍读,倒常常陪侍在侧。我们三人闲来相聚,不知不觉说起皇帝的病情,都不约而同沉默了。
周围静得怕人,天地屏息,无所事事,仿佛只为等待这一时刻。旧的叶子退去了,新的嫩芽才能长起来。谁能不死?只是“死而不朽,前哲所尚”[246],高思谚该算做到了吧。
腊月已经过半,宫里一面预备着过新年,一面把皇帝的梓宫都备好了。
大半个月,一件政事也无,更不必去定乾宫侍疾。为了避开华阳公主和慧贵嫔,我每隔三日,才在午后时分去定乾宫请安,通常皇帝都昏睡着,我根本见不到。于是我整日在漱玉斋读书作画、睡觉养息,或与封若水、龚佩佩闲谈。自从皇帝不理政事,封若水的公事也少了许多。写往太子宫的奏折,皇太子并不能及时回复,听说积下不少,因此封若水便每三日才写一封奏报送到太子宫。倒是龚佩佩每日服侍祁阳公主上下学,最为忙碌。
这一日巳时已过,我呆坐在榻上,心不在焉地看绿萼和银杏抄录一卷古本《六韬》。说好一人抄半部,两人一面抄着,一面为谁抄的字数更多嘻嘻哈哈议论不休。我回过神来,口吻不免生硬:“你们两个,抄兵书也不得安静。”绿萼和银杏相对挤挤眼睛,都埋下头去。
忽听小钱在门外道:“启禀大人,简公公来了。”
绿萼跳了起来,一把掀开了厚重的门帘,笑道:“这会儿娘娘公主们都在定乾宫,公公怎么到漱玉斋来了?”
小简行过礼,恭敬道:“今日娘娘们都不在。奴婢奉圣命,请大人去定乾宫说话的。”
我一面伸出手让绿萼擦去腕间的墨渍,一面微笑道:“怎的都不在?”
小简道:“今日华阳公主被昱贵妃娘娘支去信王世子王妃那里了,陛下这才有半日的空闲。其实陛下早就想和大人说话了。”
我笑道:“这么说,信王世子和启姐姐回来了?”
小简笑道:“信王世子夫妇一起从西南回来了,还带回了安定县主呢。”
我奇道:“不是说明年才回来述职么?”
小简笑道:“还不是因为世子夫妇在西南有功?陛下特意命他们回来过新年的。过几日还要进宫来给太后请安呢。听说安定县主机敏可爱,太后早就想见一见了。”见我抚平衣袖,抱了手炉,忙又道,“光顾着说这些没要紧的,大人快请,再迟了,陛下恐怕又要睡了。”
日头正好,皇帝身上盖着薄被,在阶下仰面晒太阳。浅金的日光透入他肌肤深处,一张脸粗糙木然似误被刻刀刮伤的蜡像。卍字纹被面浮彩盈辉,似日下流云锦绣无边。他旁边摆着一把交椅和一张小几,几个宫人远远站在一旁,垂首恭立。
小简道:“大人先过去坐,奴婢命人沏茶去。”说罢向银杏使个眼色,两人一道退了下去。
我放轻了脚步,上前行了一礼,轻声道:“微臣女录朱氏,参见圣上。”
好一会儿,皇帝慢慢睁开眼睛,迎着日光费力地辨认了一会儿,才道:“坐。”
我挨着交椅坐下,身姿笔挺,不敢深靠。他凝目片刻,道:“许久没见过玉机了。”
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他比印象中更加消瘦,双颊深凹,下颌尖尖。双目张开,大而突兀,双目合起,形同朽木。他双唇间浮起一个干冷苍白的微笑,似五彩绢花中一只濒死的蝶。我黯然无语,小心端起盛了温水的白瓷碗:“陛下要喝水么?”
皇帝没有力气点头,只合一合眼皮。连眼皮也不能全然合上,露出半截欣慰平静的目光。我招一招手,命人用小枕来垫高他头颈,细细喂他喝了半碗水,又拿出帕子拭净他唇角的水渍。他努力侧一侧头,微笑道:“都说要和你一起读书说话,明明没什么政事,却一直不得闲,你也不来御书房了。”
我放下碗,淡淡道:“微臣不敢搅扰陛下安养龙体。”
皇帝叹了一声,依旧合上双眼:“最后一次和你好好说话,应该还是在青州的时候。再上一次……大约是和你一起观星。也是这样坐着,那一日好像还看见了特别的星象,还记得么?”
“彗孛大角”的星象,我如何能不记得?那预示兵相的亮白长尾,像城下炮口的滚滚浓烟,燃烧了整个夜空,久久不绝。加之西北天子气的缘故,皇帝疑心战事将起,于是对昌平郡王格外苛刻,至今幽禁潭州,不许回京。高旸远谪西南,高曜冷寂多日。我垂头道:“微臣愚钝,并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星象。”
皇帝了然一笑:“你的学识时多时少,记性也时好时坏。”停了一停,他又道,“近来朕总是梦见过去的事情。大约人快死了,都是这样的。”因他一直合着眼睛,我才可以无声无息抬起袖子,承接即将垂落的泪滴。好一会儿不见我回话,他不禁一笑,“别人听见朕说这个‘死’字,都忙不迭拦着。偏偏你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叹道:“有一句话,‘孔子忍渴于盗泉之水,曾参回车于胜母之闾,恶其名也’[247],还有一句话,‘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248],说的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死是凡人必经之路,有何不能说?”
皇帝道:“你甚少说话这样辛辣无情,一句话便骂死儒道的沽名钓誉之徒。”
我叹道:“实是微臣口不择言,陛下恕罪。”
皇帝道:“无妨。”他忽然张开眼睛,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问我道,“那枚三才梭,你还带在身边么?”
我答道:“自从微臣因那枚三才梭得救,便日日戴在项间。”
皇帝从被中伸出一只黑黄骨瘦的手。我慢慢侧过身去,自项间摸出了那枚三才梭,费力地解下,用帕子擦拭干净了,双手放入他的掌心。小小的三才梭压得他手掌一沉,五指虚握着,小心翼翼地捧到胸前打量:“别的姑娘都喜欢戴项圈珠链,偏偏你把暗器戴在身上。”
石头磨成的三才梭是周贵妃早年所用的暗器,铜制的三才梭是周贵妃如今授徒所用的暗器。可惜皇帝都没有留存。“微臣感念那位侠士的救命之恩,就把它当作护身符,日日戴着了。”
“不忘恩,不忘本,都是好的。”说罢将三才梭还给了我,“这些年,你找到那位侠士了么?”
我垂头道:“微臣惭愧,一直没有寻到。那位侠士再也没有露面。”
皇帝嗯了一声,目光驰远:“罢了。耐心等一等,他会回来的。”他口中的“他”,仿佛是“她”,又仿佛是“他”。我低头把三才梭上的丝带绕整齐了,小心翼翼地放入荷包。
才说了一会儿话,皇帝便累得有些神思不属了。他依旧合上双目,缓缓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去见太子了。”
我一怔,背心芒刺顿起:“是。十月初六休沐那日,因太子殿下有几件政事拿不准,所以唤微臣前去参详一二。”
他的口吻依旧无力:“是什么样的政事?”
我微微一笑:“是铜铁专榷之事,陛下曾命微臣去政事堂听群臣堂议,微臣也曾写了奏报。后立东宫,这件事便交托到太子殿下手中了。”
皇帝缓缓道:“你是如何回答太子的?”
我从容道:“太子殿下曾在三司任职,陛下历年来对民生的关怀和筹措军饷的艰难,殿下怎能不知?因此微臣并没有多说,只说些后汉的旧事。”
“何事?”
“光武帝刘秀乃是豪强出身,所以历代后汉皇帝都优待豪门大族,中兴后毫无革新气象,以至于后汉不过维持而已,再无前汉的磅礴大气。但我大昭不同,太祖与光武出身相近,却能超脱己身,向一众豪族挥刀。土地归于庶民,财货归于朝廷。如此赋税不加,民怨不起,国用却还充足。”见他唇边微有笑意,我愈加镇定,“人说,‘能不失己,然后可与济难矣,此士君子之所以越众也’[249]。可是微臣以为,能失己,方能越己,能越己,方能越众。否则,那‘众’也只是‘小众’,并非‘大众’。吾皇‘失己越众’,实是不世出的明君。”
皇帝眉心一松,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都这样大了,你还给他说故事听。”
我淡淡一笑:“微臣哪里懂得教皇太子殿下政事,只能说些陈年旧事,供太子参详罢了。还有两件……”
皇帝道:“罢了!不必再说。”说罢微微侧过头去,似有多此一问的教条愚蠢之感,“朝政之事,不提也罢。”说罢长长吁了一口气,不再言语。暖阳在身,清风沉密如诉。好一会儿,他睡着了,只是鼻息一深一浅,似是透不过气。
我不敢走开,依旧在他身边端坐着。他的眼珠转了两转,搭在龙头扶手上的左臂从被中滑了出来。我正犹豫间,忽然风大了。我拢一拢斗篷,晾在外面的指尖转而冰凉。我只得轻轻抬起他的腕,将他的手送入被中。
皇帝猛地睁开双眼,左手一缩,五指箕张,如笼扣下,紧紧抓我的手背。我不明所以,不知他病重之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两下,骨节生疼起来。我唤道:“陛下……”
他瞪着我,辨认了好一会儿,神色方慢慢松弛,只是指间力道不松。我忙问道:“陛下要喝水么?”
他溘然长叹,露出两分幽冷怆然之意。一张脸像在冰水中窒闷了许久,手上愈加用力,恍惚而急切:“朕……刚才梦见李演了。”
我一惊:“李公公?”
皇帝道:“他对朕说,瑜卿是冤枉的,瑜卿……”说罢慢慢转过脸,奋力睁大空茫混浊的双目,死死地盯住我,“是冤枉的。”
我本不信幽冥之事,此刻竟不觉悚然,仿佛李演的魂魄就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幕。若不是皇帝抓得太紧,我内心深处的惶怖与虚冷定会被他感知无疑。近午的日光饱含暖意,风小了,恰到好处地驱散些许恐惧。我定一定神,索性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他凸起的指节,手心触到山石一样的粗粝和坚定。我淡然一笑:“冤枉?难道陛下责怪过皇后娘娘么?”
他一怔。是呢,在舞阳君之事上,他从未公然责备过陆皇后,更没有定罪。他只是一味地疑心和冷落。既无定罪,何谈冤枉?他所问非人,李演的梦更是所托非人了。我的回话,相对他愧疚而疑惑的心,实是空洞而准确。他的手慢慢松了下来,一如他的思维已经远远跟不上他此问的初衷。他讷讷道:“是么?”
这一问彻底驱散了我心中仅余的伤感和柔情,我端坐如仪,笑意平和:“陛下累了,才会胡乱做梦。还是再睡一会儿的好。”说罢将他的左手送入被中。
皇帝有些心烦意乱:“朕睡不着……”
我笑道:“那微臣给陛下念书听。”
皇帝叹道:“也好。就念司马相如的《大人赋》吧。”
我顿时怔住,不觉一笑。他问道:“笑什么?”
我笑道:“好些年前在景园的时候,夷思皇后政事繁忙之余,也曾命微臣念过《大人赋》。”
皇帝有些意外,仿佛对陆皇后的喜好知之甚少:“原来皇后也喜欢《大人赋》。”
我一面招手命小简拿书来,一面悠然向往:“那时候皇后娘娘正监国,娘娘还问微臣,究竟是做仙人好,还是代陛下牧守天下好。”
皇帝定定地看着我。我只低头翻着司马相如的文集,翻书声似流水,缓缓倾落最后的试探与失望。良久,他力不从心地叹道:“即便是帝王至尊,亦不过是凡人。哪有做仙人快乐逍遥。”说罢转过头,目光向天,坦然无愧,“哪怕朕死了,魂魄也要在天上,好好看着这天下。朕要看太子能不能做一个好皇帝,看着这江山流转,将往何处去?!”
我淡淡道:“太子殿下会是一位明君的。”
皇帝含糊地应了一声。我终于翻到了《大人赋》,再抬头时,他眼角忽然多了一道银丝般的泪痕。他再没有说话,只合目听我念着,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寥廓而无天。视眩眠而无见兮,听惝恍而无闻。乘虚无而上遐兮,超无有而独存。”
念罢,我竟无力合起书,双手一颤,泪滴洇湿了字迹,书与泪一同跌落在地。风贴地吹过,书页自左至右极快地翻过,眼帘中只剩了一页清冷单调的封底。虽然他的泪痕已干,不知为何,我仍是忍不住用帕子擦拭他眼角的皱纹,不为别的,只是抚平他这二十年来的辛劳、疑惑和不平。入宫十年有余,这是我唯一能给他,也给自己的平和与温存。
午后,皇帝陷入昏迷,半夜,已至弥留。所有的妃嫔女官和皇子、公主都坐在寝殿外的暖阁中候旨。小皇子和小公主熬不住困,都在母亲怀中睡了过去。为了避免遇见华阳公主,我独自在小书房中等候。寝殿中龙榻前只有尚太后、太子高曜、宰相白子琪、御史大夫施哲和小简等一班宫人守候。
北窗大开着,风灌了进来,冰冷刺骨,像那一夜我潜入守坤宫看望慎妃时益园中掠过枯树梢的风。天快亮时,我忽然听见高曜和群臣放声痛哭。小简退入暖阁,嘶声长哭,哀戚道:“陛下驾崩了……”接着暖阁里传出女人的啜泣,夹杂着几个小儿被吵醒后懵懂不悦的啼哭。
我在窗前呆站着,并没有流泪。听说人死后,灵魂无所不知。他应该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了,恐怕我将要迎接更深的噩梦。倘若真是如此,我宁愿在梦中,永不醒来。因为只有在梦中,我才能披露一切的虚伪和恶行,向他痛哭忏悔我的罪。然而我知道,就算我在梦中忏悔千万次,醒来之后,我仍旧是一个罪人。永世不得安宁。
景德元年腊月十八,皇帝高思谚驾崩,终年三十六岁。
注释:
[1]《孟子·离娄下》:“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
[2]《道德经》:“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3]《论语·述而》:“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4]《魏书·列传第五十二·郭祚传》:“祚表曰:‘萧衍狂悖,擅断川渎,役苦民劳,危亡已兆。然古谚有之,“敌不可纵”。夫以一酌之水,或为不测之渊﹔如不时灭,恐同原草。’”
[5]《春秋左传·桓公元年至十八年》:“于是齐人侵鲁疆,疆吏来告,公曰:‘疆场之事,慎守其一,而备其不虞。姑尽所备焉。事至而战,又何谒焉?’”
[6]李白《赠从兄襄阳少府皓》
[7]王符《潜夫论》:“人天情通,气感相和,善恶相徵,异端变化。圣人运之,若御舟车,作民精神,莫能含嘉。”
[8]《三国志·魏书·任城陈萧王传第十九》:“臣闻羊质虎皮,见草则悦,见豺则战,忘其皮之虎也。今置将不良,有似于此。故语曰:‘患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为也。’”
[9]《周易·艮卦》:“《彖》曰:‘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
[10]《诗经·大雅·荡之什·抑》:“於乎小子,告尔旧止。听用我谋,庶无大悔。天方艰难,曰丧厥国。取譬不远,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
[11]《周易·震卦》:“《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
[12]《诗经·小雅·节南山之什·巧言》:“乱之初生,僭始既涵。乱之又生,君子信谗。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
[13]《晋书·列传第六十八·王敦传》:“虽功大宜报,亦宜有以裁之,当杜渐防萌,慎之在始。”
[14]《孔雀东南飞》
[15]杜牧《河湟》:“元载相公曾借箸,宪宗皇帝亦留神。旋见衣冠就东市,忽遗弓剑不西巡。牧羊驱马虽戎服,白发丹心尽汉臣。唯有凉州歌舞曲,流传天下乐闲人。”
[16]《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方孔悝作乱,子路在外,闻之而驰往。遇子羔出卫城门,谓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门已闭,子可还矣,毋空受其祸。’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难。’子羔卒去。有使者入城,城门开,子路随而入。造蒉聩,蒉聩与孔悝登台。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请得而杀之。’蒉聩弗听。于是子路欲燔台,蒉聩惧,乃下石乞、壶黡攻子路,击断子路之缨。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结缨而死。”
[17]《史记·晋世家》:“介子推从者怜之,乃悬书宫门曰:‘龙欲上天,五蛇为辅。龙已升云,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独怨,终不见处所。’文公出,见其书,曰:‘此介子推也。吾方忧王室,未图其功。’使人召之,则亡。遂求所在,闻其入绵上山中,于是文公环绵上山中而封之,以为介推田,号曰介山,‘以记吾过,且旌善人’。”
[18]《三国志·魏书·辛毗杨阜高堂隆传第二十五·高堂隆传》:“故臣以为使先代之君知其所行必将至于败,则弗为之矣。是以亡国之主自谓不亡,然后至于亡﹔贤圣之君自谓将亡,然后至于不亡。”
[19]《春秋左传·隐公元年至十一年》:“君子曰:‘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其陈桓公之谓乎!长恶不悛,从自及也。虽欲救之,其将能乎?《商书》曰:“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乡迩,其犹可扑灭?”周任有言曰:“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蕴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殖,则善者信矣。”’”
[20]《国语·周语下》:“谚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昔孔甲乱夏,四世而陨。玄王勤商,十有四世而兴﹔帝甲乱之,七世而陨。后稷勤周,十有五世而兴﹔幽王乱之,十有四世矣。”
[21]《史记·周本纪》:“崇侯虎谮西伯于殷纣曰:‘西伯积善累德,诸侯皆向之,将不利于帝。’帝纣乃囚西伯于羑里。闳夭之徒患之。乃求有莘氏美女,骊戎之文马,有熊九驷,他奇怪物,因殷嬖臣费仲而献之纣。纣大说,曰:‘此一物足以释西伯,况其多乎!’乃赦西伯,赐之弓矢斧钺,使西伯得征伐。曰:‘谮西伯者,崇侯虎也。’西伯乃献洛西之地,以请纣去炮烙之刑。纣许之。”
[22]刘长卿《长门怨》
[23]《慎子·逸文》:“一兔走街,百人追之,贪人具存,人莫之非者,以兔为未定分也。积兔满市,过而不顾,非不欲兔也,分定之后,虽鄙不争。”
[24]《后汉书·张衡列传第四十九》:“是何观同而见异也?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耻禄之不夥,而耻智之不博。”
[25]《诗经·大雅·文王之什·思齐》:“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雍雍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不闻亦式,不谏亦入。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无斁,誉髦斯士。”
[26]《易经·丰卦》:“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27]《春秋左传·桓公元年至十八年》:“初,晋穆侯之夫人姜氏以条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亩之战生,命之曰成师。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生乱。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大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兄其替乎?’”
[28]《周易·大畜卦》:“《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29]《后汉书·列女传·班昭传》:“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
[30]《汉书·景十三王传第二十三·广川王刘去传》
[31]《道德经》:“将欲翕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32]亭户:宋代煎盐的有亭户,有锅户。《宋史·食货志》载:“鬻海为盐,其鬻盐之地曰亭场,民曰亭户,或谓之灶户。”亭户煎出的盐叫正盐,一律归公,锅户煎出的叫浮盐,准许卖给商贩。
[33]《春秋左传·桓公元年至十八年》:“楚屈瑕将盟贰、轸。郧人军于蒲骚,将与随、绞、州、蓼伐楚师。莫敖患之。斗廉曰:‘郧人军其郊,必不诫,且日虞四邑之至也。君次于郊郢,以御四邑。我以锐师宵加于郧,郧有虞心而恃其城,莫有斗志。若败郧师,四邑必离。’莫敖曰:‘盍请济师于王?’对曰:‘师克在和,不在众。商、周之不敌,君之所闻也。成军以出,又何济焉?’”
[34]《北史·列传第五十五·段勇传》:“时有贼魁元伯生,西自崤、潼,东至巩、洛,屠陷城壁,所在为患。孝武遣京畿大都督疋娄昭讨之,昭请以五千人行。永进曰:‘此贼既无城栅,唯以寇抄为资,取之在速,不在众也。若星驰电发,出其不虞,精骑五百足矣。’帝然其计,于是命永代昭,以五百骑倍道兼进,遂破平之。”
[35]《春秋左传·隐公元年至十一年》:“北戎侵郑,郑伯御之。患戎师,曰:‘彼徒我车,惧其侵轶我也。’公子突曰:‘使勇而无刚者尝寇,而速去之。君为三覆以待之。戎轻而不整,贪而无亲,胜不相让,败不相救。先者见获必务进,进而遇覆必速奔,后者不救,则无继矣。乃可以逞。’从之。”
[36]《孙子兵法·军争篇》:“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37]柳永《鬻海歌》
[38]《管子·宙合》:“千里之路,不可扶以绳。万家之都,不可平以准。”
[39]《史记·楚世家》:“初,吴之边邑卑梁与楚边邑钟离小童争桑,两家交怒相攻,灭卑梁人。卑梁大夫怒,发邑兵攻钟离。楚王闻之怒,发国兵灭卑梁。吴王闻之大怒,亦发兵,使公子光因建母家攻楚,遂灭钟离、居巢。楚乃恐而城郢。”
[40]《春秋左传·僖公元年至三十三年》:“王使简师父告于晋,使左鄢父告于秦。天子无出,书曰:‘天王出居于郑。’辟母弟之难也。”
[41]《春秋左传·文公元年至十八年》:“晋人以公不朝来讨,公如晋。夏四月己巳,晋人使阳处父盟公以耻之。书曰:‘及晋处父盟。’以厌之也。适晋不书,讳之也。”
[42]《北齐书·列传第三文襄六王·高长恭传》:“芒山之捷,后主谓长恭曰:‘入阵太深,失利悔无所及。’对曰:‘家事亲切,不觉遂然。’帝嫌其称家事,遂忌之。及在定阳,其属尉相愿谓曰:‘王既受朝寄,何得如此贪残?’长恭未答。相愿曰:‘岂不由芒山大捷,恐以威武见忌,欲自秽乎?’长恭曰:‘然。’相愿曰:‘朝廷若忌王,于此犯便当行罚,求福反以速祸。’”
[43]《慎子·逸文》:“君臣之间,犹权衡也。权左轻则右重,右重则左轻。轻重迭相橛,天地之理也。”
[44]《周易·晋卦》:“《象》曰:‘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
[45]《周易·序卦》:“主器者莫若长子,故受之以震。’”
[46]《汉书·张汤传》:“张汤,杜陵人也。父为长安丞,出,汤为儿守舍。还,鼠盗肉,父怨,笞汤。汤掘熏得鼠及余肉,劾鼠掠治,传爰书,讯鞫论报,并取鼠与肉,具狱磔堂下。父见之,视文辞如老狱吏,大惊,遂使书狱。”
[47]《贞观政要·诚信第十七》:“且君子小人,貌同心异。君子掩人之恶,扬人之善,临难无苟免,杀身以成仁。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唯利之所在,危人自安。”
[48]《墨子·卷一·修身第二》:“务言而缓行,虽辩必不听﹔多力而伐功,虽劳必不图。慧者心辩而不繁说,多力而不伐功,此以名誉扬天下,言无务为多而务为智,无务为文而务为察。”
[49]《诗经·国风·召南·行露》:“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50]《管子·形势》:“君不君,则臣不臣。父不父,则子不子。上失其位,则下踰其节。上下不和,令乃不行。”
[51]《论语·述而》:“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
[52]《汉书·天文志》:“左角,理﹔右角,将。大角者,天王帝坐廷。其两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摄提。摄提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时节,故曰‘摄提格’。”
[53]《后汉书·天文志第十》:“故《秦史》书始皇之时,彗孛大角,大角以亡,有大星与小星斗于宫中,是其废亡之征。”星孛、彗孛都是指彗星。
[54]《宋史·天文志三》:“大角一星,在摄提间,天王坐也。又为天栋,正经纪也。光明润泽,为吉﹔青,为忧﹔赤,为兵﹔白,为丧﹔黑,为疾﹔色黄而静,民安﹔动,则人主好游。月犯之,大臣忧,王者恶之。月晕,其分人主有服。五星犯之,臣谋主,有兵。太白守之,为兵。彗星出,其分主更改,或为兵。天子失仁则守之。孛星犯,为兵﹔守之,主忧。客星犯、守,臣谋上﹔出,则人主受制。流星入,王者恶之﹔犯之,边兵起。云气青,主忧﹔白,为丧﹔黄气出,有喜。”
[55]《汉书·五行志第七下之上》:“成帝河平三年二月丙戌,犍为柏江山崩,捐江山崩,皆廱江水,江水逆流坏城,杀十三人,地震积二十一日,百二十四动。元延三年正月丙寅,蜀郡岷山崩,廱江,江水逆流,三日乃通。刘向以为,周时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岐山者,周所兴也。汉家本起于蜀、汉,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星孛又及摄提、大角,从参至辰,殆必亡矣。其后,三世之嗣,王莽篡位。”
[56]《晋书·天文志第三下》
[57]《诗经·国风·邶风·柏舟》
[58]《裴注三国志·魏书·任苏杜郑仓传第十六》“注:傅子曰:先云:‘既欲为虎而恶食人肉,失所以为虎矣。今不杀,必为后患。’”
[59]白居易《真娘墓》:“真娘墓,虎丘道。不识真娘镜中面,唯见真娘墓头草。霜摧桃李风折莲,真娘死时犹少年。脂肤荑手不牢固,世间尤物难留连。难留连,易销歇。塞北花,江南雪。”
[60]《国语·周语下》:“耳目,心之枢机也,故必听和而视正。听和则聪,视正则明。”
[61]《论语·里仁》:“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62]《周易·系辞上》:“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63]《开元占经·云气杂占》
[64]《汉书·宣帝纪第八》:“至后元二年,武帝疾,往来长杨、五柞宫,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上遣使者分条中都官狱系者,轻、重皆杀之。内谒者令郭穰夜至郡邸狱,吉拒闭,使者不得入,曾孙赖吉得全。因遭大赦,吉乃载曾孙送祖母史良娣家。”
[65]《北齐书·孝昭帝纪第六》:“初,帝与济南约不相害。及舆驾在晋阳,武成镇邺,望气者云邺城有天子气。帝常恐济南复兴,乃密行鸠毒,济南不从,乃扼而杀之。”
[66]《北史·列传第二十三·王劭传》:“周武帝时,望气者云‘亳州有天子气’,于是杀亳州刺史纥豆陵恭。至尊(杨坚)代为之。”
[67]《史记·高祖本纪第八》:“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吕后与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闻之,多欲附者矣。”
[68]《北齐书·神武帝纪第一》:“初,魏真君中内学者奏言上党有天子气,云在壶关大王山。太武帝于是南巡以厌当之,累石为三封,斩其北凤凰山,以毁其形。后上党人居晋阳者,号上党坊,神武实居之。”
[69]《后汉书·王刘张李彭卢列传第二·王郎传》:“王昌一名郎,赵国邯郸人也。素为卜相工,明星历,常以为河北有天子气。时赵缪王子林好奇数,任侠于赵、魏间,多通豪猾,而郎与之亲善。初,王莽篡位,长安中或自称成帝子子舆者,莽杀之。郎缘是诈称真子舆……林等愈动疑惑,乃与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通谋,规共立郎。会人间传赤眉将度河,林等因此宣言赤眉当至,立刘子舆以观众心,百姓多信之。更始元年十二月,林等遂率车骑数百,晨入邯郸城,止于王宫,立郎为天子。”
[70]《三国志·蜀书·刘二牧传第一》:“(刘)焉内求交阯牧,欲避世难。议未即行,侍中广汉董扶私谓焉曰:‘京师将乱,益州分野有天子气。’焉闻扶言,意更在益州。会益州刺史郤俭赋敛烦扰,谣言远闻,而并州杀刺史张壹,凉州杀刺史耿鄙,焉谋得施。”
[71]《汉书·张冯汲郑传第二十·冯唐传》:“当是时,匈奴新大入朝那,杀北地都尉卬。上以胡寇为意,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廉)颇、(李)牧也?’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遣将也,跪而推毂,曰:“以内寡人制之,以外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此非空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之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覆也。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知能,选车千三百乘,彀骑万三千匹,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强秦,南支韩、魏。当是时,赵几伯。后会赵王迁立,其母倡也,用郭开谗,而诛李牧,令颜聚代之。是以为秦所灭。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五日一杀牛,以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尝一入,尚帅车骑击之,所杀甚众。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吏奉法必用。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中守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繇此言之,陛下虽得李牧,不能用也。臣诚愚,触忌讳,死罪!’文帝说。是日,令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主中尉及郡国车士。”
[72]《战国策·齐楚卷十一》:“后孟尝君出记,问门下诸客:‘谁习计会,能为文收责于薛者乎?’冯谖署曰:‘能。’孟尝君怪之,曰:‘此谁也?’左右曰:‘乃歌夫长铗归来者也。’孟尝君笑曰:‘客果有能也,吾负之,未尝见也。’请而见之,谢曰:‘文倦于事,愦于忧,而性懦愚,沉于国家之事,开罪于先生。先生不羞,乃有意欲为收责于薛乎?’冯谖曰:‘愿之。’于是约车治裝,载券契而行,辞曰:‘责毕收,以何市而反?’孟尝君曰:‘视吾家所寡有者。’”
[73]《论语·宪问第十四》:“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74]《论语·子张第十九》:“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75]《国语·晋语九》:“赵襄子使新稚穆子伐狄,胜左人、中人,遽人來告,襄子將食,寻饭有恐色。侍者曰:‘狗之事大矣,而主之色不怡,何也?’襄子曰:‘吾闻之:德不纯而福禄并至,谓之幸。夫幸非福,非德不当雍,雍不为幸,吾是以惧。’”
[76]《论语·为政第二》:“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77]《论语·八佾第三》:“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78]卫夫人,名卫铄,字茂猗(公元272—349年),河东安邑(今山西夏县北)人,晋代著名书法家。卫夫人师承钟繇,是“书圣”王羲之的启蒙老师,工楷书。
[79]《论语·阳货第十七》:“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80]《论语·八佾第三》:“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81]《诗经·大雅·文王之什·文王》:“文王在上,於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82]《易经·遯卦》:“《彖》曰:‘遯,亨’,遯而亨也。刚当位而应,与时行也。”
[83]《论语·子张第十九》:“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84]《易经·系辞上》:“子曰:‘佑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也。’”
[85]《诗经·小雅·节南山之什·巧言》:“奕奕寝庙,君子作之。秩秩大猷,圣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毚兔,遇犬获之。”
[86]《荀子·荣辱篇第四》:“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失之己,反之人,岂不迂乎哉!”
[87]《史记·宋微子世家》
[88]《论语·颜渊第十二》:“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
[89]《汉书·文三王传第十七》
[90]《管子·戒第二十六》:“管仲又言曰:‘东郭有狗嘊嘊,旦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今夫易牙,子之不能爱,将安能爱君?君必去之。’公曰:‘诺。’管子又言曰:‘北郭有狗嘊嘊,旦暮欲啮我猳而不使也。今夫竖刁,其身之不爱,焉能爱君?君必去之。’公曰:‘诺。’”
[91]《北齐书·帝纪第六孝昭》:“太后视疾,问济南所在者三,帝不对。太后怒曰:‘杀去耶?不用吾言,死其宜矣!’临终之际,唯扶服床枕,叩头求哀。遣使诏追长广王入纂大统,手书云:‘宜将吾妻子置一好处,勿学前人也。’”
[92]《荀子·非相篇》:“圣人者,以己度者也。故以人度人,以情度情,以类度类,以说度功,以道观尽,古今一度也。”
[93]《周易·系辞下》:“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
[94]《周书·列传第七》:“李弼、于谨怀佐时之略,逢启圣之运,绸缪顾遇,缔构艰难,帷幄尽其谟猷,方面宣其庸绩,拟巨川之舟楫,为大厦之栋梁。非惟攀附成名,抑亦材谋自取。及谨以耆年硕德,誉重望高,礼备上庠,功歌司乐,常以满盈为戒,覆折是忧。不有君子,何以能国。”
[95]《抱朴子外篇·疾谬卷第二十五》:“夫桀倾纣覆,周灭陈亡,咸由无礼,况匹庶乎!盖信不由中,则屡盟无益,意得神至,则形器可忘。”
[96]《史记·孔子世家》:“蒲人惧,谓孔子曰:‘苟毋適卫,吾出子。’与之盟,出孔子东门。孔子遂適卫。子贡曰:‘盟可负邪?’孔子曰:‘要盟也,神不听。’”
[97]《宋书·列传第十九·张畅传》:“但受命本朝,过蒙籓任,人臣无境外之交,恨不暂悉。”
[98]《论语·公冶长第五》:“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99]《裴注三国志·蜀书十二·尹默传》:“裴松之注:昔石厚与州吁游,父碏知其与乱﹔韩子昵田苏,穆子知其好仁:故君子游必有方,居必就士,诚有以也。”
[100]《周易·井卦》:“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凶。初六:井泥不食,旧井无禽。《象》曰:井泥不食,下也﹔旧井无禽,时舍也。九二:井谷射鲋,瓮敝漏。”
[101]《魏书·列传第六十·路思令传》:“臣闻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戎之有功,在于将帅。三代不必别民,取治不等﹔五霸不必异兵,各能克定。有汤武之贤,犹须伊望之佐﹔尧舜之圣,尚有稷契之辅。得其人也,六合唾掌可清﹔失其人也,三河方为战地。何者?动之甚易,靖之至难。”
[102]《论语·颜渊第十二》:“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103]《论语·尧曰第二十》:“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104]《易经·大壮卦》:“九三:小人用壮,君子用罔(网),贞厉。羝羊触藩,羸其角。《象》曰:小人用壮,君子罔也。”
[105]白居易《夜雨》
[106]《孙子兵法·军争篇》:“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此治变者也。”
[107]贾谊《新书·卷第七·退让》:“梁大夫宋就者为边县令,与楚邻界。梁之边亭与楚之边亭皆种瓜,各有数。梁之边亭劬力而数灌,其瓜美。楚窳而希灌,其瓜恶。楚令固以梁瓜之美怒其亭瓜之恶也,楚亭恶梁瓜之贤己,因夜往窃搔梁亭之瓜,皆有死焦者矣。梁亭觉之,因请其尉,亦欲窃往报搔楚亭之瓜。尉以请,宋就曰:‘恶,是何言也!是讲怨分祸之道也。恶,何称之甚也!若我教子,必诲莫令人往,窃为楚亭夜善灌其瓜,令勿知也。’于是梁亭乃每夜往窃灌楚亭之瓜,楚亭旦而行瓜,则此已灌矣。瓜日以美,楚亭怪而察之,则乃梁亭也。楚令闻之,大悦,具以闻。楚王闻之,恕然丑以志自惛也。告吏曰:‘微搔瓜,得无他罪乎?’说梁之阴让也,乃谢以重币,而请交于梁王。楚王时则称说梁王,以为信,故梁楚之驩由宋就始。”
[108]《道德经》:“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
[109]《汉书·高五王传第八》:“始诛诸吕时,朱虚侯(刘)章功尤大,大臣许尽以赵地王章,尽以梁地王兴居。及文帝立,闻朱虚、东牟之初欲立齐王,故黜其功。二年,王诸子,乃割齐二郡以王章、兴居。章、兴居意自以失职夺功。岁余,章薨,而匈奴大入边,汉多发兵,丞相灌婴将击之,文帝亲幸太原。兴居以为天子自击胡,遂发兵反。上闻之,罢兵归长安,使棘蒲侯柴将军击破,虏济北王。王自杀,国除。”
[110]《易经·屯卦》:“《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大亨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宁。’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111]《论语·宪问第十四》:“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112]《管子·宙合第十一》:“时则动,不时则静,是以古之士有意而未可阳也,故愁其治言,含愁而藏之也。”
[113]贾谊《新书·卷第六》
[114]《魏书·列传第六十二·尔朱荣传》:“荣既有异图,遂铸金为己像,数四不成。时幽州人刘灵助善卜占,为荣所信,言天时人事必不可尔。荣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持,久而方悟,遂便愧悔。于是献武王、荣外兵参军司马子如等切谏,陈不可之理。荣曰:‘愆误若是,唯当以死谢朝廷。今日安危之机,计将何出?’献武王等曰:‘未若还奉长乐,以安天下。’于是还奉庄帝。”
[115]《北史·列传第七十七艺术上·刘灵助传》
[116]《史记·赵世家第十三》:“异日,姑布子卿见(赵)简子,简子遍召诸子相之。子卿曰:‘无为将军者。’简子曰:‘赵氏其灭乎?’子卿曰:‘吾尝见一子于路,殆君之子也。’简子召子毋恤。毋恤至,则子卿起曰:‘此真将军矣!’简子曰:‘此其母贱,翟婢也,奚道贵哉?’子卿曰:‘天所授,虽贱必贵。’”
[117]《管子·形势第二》:“天之所助,虽小必大﹔天之所违,虽成必败。”
[118]《庄子·庚桑楚第二十三》:“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发乎天光者,人见其人,物见其物。人有修者,乃今有恒﹔有恒者,人舍之,天助之。人之所舍,谓之天民﹔天之所助,谓之天子。”
[119]《春秋左传·僖公元年至三十三年》:“故《周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
[120]《汉书·外戚传第六十七上》:“高祖薄姬,文帝母也。父吴人,秦时与故魏王宗女魏媪通,生薄姬。而薄姬父死山阴,因葬焉。及诸侯畔秦,魏豹立为王,而魏媪内其女于魏宫。许负相薄姬,当生天子。是时,项羽方与汉王相距荥阳,天下未有所定。豹初与汉击楚,及闻许负言,心喜,因背汉而中立,与楚连和。汉使曹参等虏魏王豹,以其国为郡,而薄姬输织室。”
[121]《三国志·吴书·三嗣主传第三》:“裴松之注:初丹杨刁玄使蜀,得司马徽与刘廙论运命历数事。玄诈增其文以诳国人曰:‘黄旗紫盖见于东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乎!’又得中国降人,言寿春下有童谣曰‘吴天子当上’。皓闻之,喜曰:‘此天命也。’即载其母妻子及后宫数千人,从牛渚陆道西上,云青盖入洛阳,以顺天命。行遇大雪,道涂陷坏,兵士被甲持仗,百人共引一车,寒冻殆死。兵人不堪,皆曰:‘若遇敌便当倒戈耳。’皓闻之,乃还。”
[122]西汉末年的刘歆(刘向之子),听说民间有谶言“刘秀当为天子”,于是改名为秀。
[123]《后汉书·隗嚣公孙述列传第三》:“述梦有人语之曰:‘八厶子系,十二为期。’觉,谓其妻曰:‘虽贵而祚短,若何?’妻对曰:‘朝闻道,夕死尚可,况十二乎!’会有龙出其府殿中,夜有光耀,述以为符瑞,因刻其掌,文曰‘公孙帝’。建武元年四月,遂自立为天子,号成家。”
[124]《荀子·正论篇第十八》:“夫德不称位,能不称官,赏不当功,罚不当罪,不祥莫大焉。”
[125]《荀子·臣道篇第十三》:“传曰:‘从道不从君。’此之谓也。”
[126]《论语·子罕第九》:“‘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127]《论语·阳货第十七》:“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128]《庄子·人间世》:“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所存于己者未定,何暇至于暴人之所行?”
[129]《列子·杨朱》:“名乃苦其身,燋其心。乘其名者,泽及宗族,利兼乡党﹔况子孙乎?凡为名者必廉,廉斯贫﹔为名者必让,让斯贱。”
[130]《庄子·齐物论》:“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
[131]《庄子·逍遥游》:“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132]《老子》:“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133]《隋书·列传第十四》:“虽开物成务,非其所长,然澄之不清,混之不浊,可谓大雅君子矣。”
[134]《汉书·张周赵任申屠传第十二·周昌传》:“昌为人强力,敢直言,自萧、曹等皆卑下之。昌尝燕入奏事,高帝方拥戚姬,昌还走。高帝逐得,骑昌项,上问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纣之主也。’于是上笑之,然尤惮昌。及高帝欲废太子,而立戚姬子如意为太子,大臣固争莫能得,上以留侯策止。而昌庭争之强,上问其说,昌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即罢。”
[135]《汉书·杨胡朱梅云传第三十七·朱云传》:“至成帝时,丞相故安昌侯张禹以帝师位特进,甚尊重。(朱)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以厉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逄、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何如耳?’御史遂将云去。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于世。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