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21格格党 > 其他类型 > 女帝师 > 第四十章 鉴明尘垢

第四十章 鉴明尘垢(1 / 1)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闪婚京圈佛子,真千金马甲捂不住了 一剑仙魔 冻死风雪夜,重生真嫡女虐翻全家 傅爷,乖乖宠我 你是我的蓁星宸意 渣夫想抬平妻进门,我转头做他后娘 重生我是京圈太子爷的朱砂痣 汪!离婚后前夫带崽天天堵门口 工厂通古今后,我囤货暴富 求生?我有无敌安全屋!

回到漱玉斋,芳馨也不多问,只服侍我洗手更衣。我正要用膳,颖嫔身边的辛夷姑姑来请安。我笑道:“姑姑贵人事忙,未知有何指教?”

辛夷道:“奴婢是来给漱玉斋送年赏的。”

我笑道:“这样的小事怎敢劳动姑姑,我派人去内阜院领便是了。”

辛夷道:“娘娘说,大人是贵人,年赏是自守坤宫以下的第一人。自然不能怠慢。”

我微一冷笑,随即缓和了笑意道:“颖嫔娘娘这些日子好么?”

辛夷垂首道:“大人面前,奴婢不敢隐瞒。娘娘这些日子心里不大痛快。”

我举箸暗叹:“前些日子蒙娘娘不弃,命玉机去章华宫相陪用膳。可惜玉机冗务缠身,不能奉命,甚为惭愧。劳姑姑回去请问娘娘,玉机今晚想去章华宫,不知娘娘可能拨冗一见?”

辛夷微露喜色,敛衽道:“是。”

午歇起身后,天很快便黑了。我来到章华宫的时候,颖嫔亲自带了辛夷和淑优在西配殿外等候。只见她身着如意云纹长袄,淡淡的桃红色呵气可褪。螺髻上只簪了一朵粉白宫花,脑后两绺白绿流苏垂下,像春日细密的雨丝落在她雪白的后颈。

行过礼,颖嫔笑道:“姐姐总算肯进我这章华宫的门了。”说着携起我的手,将我引进南厢,又道,“我知道姐姐爱吃清甜的。最近宫里新晋了一班江南御厨,且试试他们的本事。”

我和颖嫔默默不语地用过膳,于是各自浣手饮茶。颖嫔脱去了外面的长袄,只穿了一件淡绿色的绸衫,不饰花纹。碧莹莹的茶汤倒映着青铜九枝莲花烛台上明亮的火光,宛如星辰坠落,顾盼踌躇。颖嫔道:“姐姐今日肯来,想是有所指教。易珠洗耳恭听。”

我淡淡一笑道:“不敢,偶有心得而已。只是我说了,妹妹可不要生气。”

颖嫔道:“姐姐肯指教,易珠感激不尽。”

我低头拨弄着腕间的青玉镯,轻声道:“近日因于锦素之事,我偶然间听陛下提起当年的事情。原来,他是知道的。”

颖嫔初时不解,细细想了半日,慢慢现出惊疑失望的神情:“姐姐是说……我不得恩宠,是因为我和于锦素之事么?”

我叹息道:“妹妹是知道李广和白起的事情的。”

颖嫔哭笑不得:“李广因杀降而不得封侯,白起因坑杀长平之战中投降的四十万赵军落魄而死。我史易珠何德何能,竟能与二位良将相较。姐姐太看得起妹妹了。”

我心中恻然:“妹妹如今知道了,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么?”

颖嫔侧过头去,几欲流泪:“都到了这步田地……”说着深吸一口气,向我微笑道,“请姐姐指教。”

我双眸微合,凝神道:“我有一个办法,妹妹信我,我才能说。”

颖嫔道:“我和姐姐相交多年,怎能不信姐姐?”

我肃容道:“陛下和妹妹各自忙碌,平日里见面甚少,即使妹妹真心改过,陛下也不会知道。妹妹何不推却嫔位,自请为女御,在定乾宫服侍起居?”

颖嫔眉心一跳,目有疑色:“姐姐当真这样想?”

我微笑道:“你若与陛下朝夕相处,日后也许会分得些许宠爱。若有宠爱,还怕没有内府大权、荣华富贵?你若不肯放弃当下的嫔位,便永远不能希冀宠遇。这中间的利害,妹妹细想。自然,若妹妹觉得这个办法不好,权当清风过耳。”

颖嫔一怔,叹道:“多谢姐姐……”

从章华宫出来,芳馨道:“奴婢瞧颖嫔娘娘自册封之后,仿佛不爱穿鲜亮的衣裳了。”

我笑道:“地位卑微的人爱穿华衣,是为了不叫自己心怯。如今身为妃嫔,自然是用不着了。”

芳馨道:“姑娘说的法子,奴婢觉得很好。颖嫔娘娘会用么?”

我望着空渺漆黑的夜空,叹息道:“自从做了嫔妃,她从前的霁月光风,都变成了一肚子酸水,当真可惜。出身卑微是颖嫔最大的痛处,用不用,随她吧。”

回到漱玉斋,正要就寝,忽闻小简来了,于是匆匆梳头更衣下楼相见。小简见了我也不行礼,肃容道:“圣上有旨,着漱玉斋女丞朱氏明日戌时正前往定乾宫御书房共参事宜。”

我躬身道:“臣女领旨。”小简这才行了一礼,我还礼道,“未知陛下因何事传召玉机?”

小简道:“刑部的郑大人已将奚桧审讯完毕,陛下命他明日晚膳后进宫呈报此事,所以请朱大人去御书房一道参详。”

我只穿着一件淡紫色的窄袖翻领长衣,随意在颈后绾了一根长簪。小简将我上下打量一遍,笑嘻嘻道:“奴婢就说,陛下是最信任大人的。”

我不觉冷笑:“简公公何出此言?”

小简微微一笑道:“上一次郑大人进宫回事,陛下不也请大人去听了么?若非信任大人,怎会请大人聆听机密?”说着眸光一动,口角一颤,“何况,若非陛下信任,大人这会儿早就在定乾宫回话了,哪里还能安寝呢?”

我见他笑意不善,不由心中一跳:“此话怎讲?”

小简道:“大人今日午初之前去了一趟外宫梨园,不知所为何事?”

我微笑道:“玉机是去看戏的。”

小简道:“大人就没有遇见别的什么人么?”

我笑道:“无非是康总管、乐师和戏子们,不知公公所指何人?”

小简道:“今日掖庭属侍值来报,说睿平郡王和昌平郡王巳时前便由西北门进了宫,却直到午时才去向两宫请安。大人猜一猜,午时之前两位王爷身在何处?”

我悚然一惊。宗王妃主进宫请安乃是极平常的事情,何至于掖庭属侍值要将两位郡王进宫的时辰和路径这样琐碎的小事向皇帝禀告?如果他们的行踪一直在侍卫的监视之下,那么他们几时进入梨园,几时命梨园的康总管前来漱玉斋请我,我几时出入梨园,皇帝此刻都清清楚楚。

信任?他何曾信任过我,又何曾信任过任何人?

我心念一闪,从容道:“玉机今日在梨园看了一出《宪英劝弟》。这出戏是御赐,玉机感怀天恩,自那日看了以后,便念念不忘。恰巧今日康总管来,说这出戏改了几句词,请我去参详。玉机这才去了梨园。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么?这与两位王爷午时之前身在何处有何关联?”

小简恭谨道:“不瞒大人,两位王爷在大人去看戏之前便进了梨园,直到大人回宫,才去了济慈宫。大人在梨园竟没遇见两位王爷么?”

我反问道:“简公公此番问询,是圣意么?”

小简忙道:“是奴婢自己好奇,所以斗胆请问大人。大人勿怪。”

我摇头道:“玉机不曾遇见两位王爷。”

小简一怔,垂头道:“多谢大人赐教。请大人明日一定准时前来。奴婢告退。”说罢躬身而退,小钱送了出去。

芳馨目送他的背影,不悦道:“连陛下都没有传姑娘去问,这简公公当真多口!如此口不择言,泄露圣意……”

我将青瓷手炉重重顿在桌上:“小简在定乾宫服侍这几年,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他很清楚。他多口,也是代他问的。”

芳馨忙道:“可是方才姑娘问他,是不是圣意,他……”

我冷笑道:“他有刑部、御史台、掖庭属,有郑新、施哲、李演,还有简公公。何须亲口询问?”

芳馨想了想,叹息道:“也是。陛下喜欢姑娘,若亲口问了,恐怕彼此之间不愉快。只是……姑娘果真不曾见到两位王爷么?”

我扶着冰凉的玫瑰雕花立柱上楼,头也不回道:“自然见到了。两位王爷还请我为于锦素之事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

芳馨脚步一滞,随即赶上几步,将楼梯踏得声如滚雷:“那姑娘如此回答简公公,不是欺君么?”

我驻足,芳馨险些撞在我的右臂上。我讥讽地一笑:“简公公不是说并非圣意询问么?那我最多不过是骗了他,欺君之罪,我当不起。”

芳馨转头看着我,怔怔道:“奴婢不明白。姑娘不是一直和陛下相谈甚欢么?怎么还要闪烁其词,好似彼此提防一般。”

我静静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相谈甚欢、彼此相知、倾盖如故、两情相悦,那又如何?比起家国天下,这些本就微不足道。”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合起,轻轻捻过花架上的水仙花心,指尖顿时沾了一点隆重的金黄和浓烈的清香,“他是帝王,心中容纳万事万物。芥子一般的真心、尘沙一样的诚意,借着帝王权势,也会变得像泰山一样高大。如此情义,我是不敢当真的,姑姑也不要当真才好。”说罢依旧上楼。

芳馨默默地跟在我身后,良久叹道:“怨不得姑娘不肯嫁。”

心头忽觉酸涩隐痛,于是暗暗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更衣就寝。芳馨慢慢摸索着我发间的束发银针,烛光漫过小瓷盒中横七竖八的银针,像散乱而疑惑的目光。我在镜中见芳馨几番欲言又止,不觉微笑道:“姑姑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

芳馨道:“奴婢是有些疑问,只是不忍搅扰了姑娘的睡眠。”

我笑道:“姑姑不说才会教我睡不着。”

芳馨道:“是。奴婢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何一定要处死于姑娘?官婢为郡王侍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依宫规也不至于死。若说是因为慎妃之事,难道是她当年参与废后,却泄露机密么?陛下既做了,还怕人说?况且周贵妃、李演和姑娘都知道当年之事,难道要全都处死么?”

我笑道:“姑姑问得好。天子行事,本来就没有秘密,自然不怕人知道。但自己清楚与为一己私欲泄露机密则完全不同,此其一。其二么……”我轻哼一声,取过一枚青玉簪,细细挑出藏在襟中的衣带,“于锦素想必将事情原委都告诉昌平郡王了,恐怕连睿平郡王都知道了。姑姑试想,假如由着于锦素嫁给昌平郡王,会不会总疑心她行为不端,整日以宫闱秘事巧言深诋,致使两位皇弟离心离德?到那时再处置既无实证,又无法可依,还伤了君臣之义,兄弟之情。不如现在这般干净利落。”

芳馨道:“可是现下处死于姑娘,终究也伤了兄弟情义。”

我抬眼一瞥,失笑道:“伤兄弟之情,却无伤君臣之义。姑姑还没有明白么?圣上几时将情之一字放在最先?若他是这样的人,慎妃怎会无端被废?升平长公主如何会远嫁?皇后如何会失宠?睿平郡王和昌平郡王如何会被降爵?静嫔如何会惨死?弘阳郡王如何被彻查?姑姑和绿萼、小钱又怎会被投入掖庭狱吃苦?!”芳馨执着白玉栉的手微微一颤。我淡淡一笑道:“《书》曰:知人则哲,惟帝难之。[98]知人方为智者,而身为帝王,要知人,就更不容易。所以不论爱妻亲子、贤臣良将,都要秉公查办。”

正说着,忽见绿萼轻轻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姑娘,才刚小钱回来说,今日午后昌平郡王在定乾宫盘桓大半日。宫门快下钥了才出宫去。”

我奇道:“大半日?圣上竟有如此耐性?”

绿萼叹道:“昌平郡王只在里面说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余下时间都在仪元殿外跪着。”

我大惊:“什么?!”

绿萼道:“小钱还说,陛下似乎很生气,严厉地斥责王爷为了一个女子不顾国事私自回京,还将他由龙骧将军降为西北中郎将!”

我愕然:“中郎将品级虽然不低,却是个虚职。我朝三十余年,只有年迈有军功的武将,告老之前才会受封中郎将并谏议大夫之类的闲官。”

绿萼道:“不但如此,陛下还派人出宫去申斥了睿平郡王。”

我叹道:“睿平郡王自娶了董妃后,一直谨言慎行,想不到为了此事……”

芳馨看一眼绿萼,忙道:“姑娘还是早些安寝吧,旁人的事情,何必想那么多。”说着扶我躺下,放下帐幔。带着绿萼行了一礼,告退出去了。

在暗中久了,能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帐幔上的粉白色蔷薇花,它们像一张张褪了血色的小脸攒聚在一起,聚精会神地望着我。左手在胸前缓缓屈伸着五指,明昧之间恶念丛生——再有十来天便要过新年了,想来锦素会在除夕之前被处死。

我暗叹,今日是她败亡,明日焉知不是我自己。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老子曰: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我和锦素都没有做到。

第二天是慎妃的尾七,我起了个大早,去历星楼凭吊。慎妃的寝室中,我送来的牡丹绢花已积了尘,即使在阳光下,亦灰蒙蒙的不甚鲜亮。我展袖拂去那只红檀木妆奁上的浮灰,慢慢竖起镜子,镜子一尘不染。庄子曰:鉴明,而尘垢不止,止则不明也。[99]在这宫廷之中,大约也只有慎妃和升平长公主可算得是“尘垢不止”、“止则不明”的明鉴。而我,早就蒙尘了。

忽然想起施哲说他在这只妆奁之中发现了至为关键的证物,我不觉好奇起来,于是将妆奁翻来覆去瞧了许久,也没有瞧出端倪。正在不得要领之际,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下官施哲参见朱大人,大人是在找这只妆奁中的暗格么?”

只见施哲身着灰蓝色圆领袍子,端正立在寝室的门口。我忙还礼道:“大人安好。玉机知道施大人早就来到历星楼了。再寻不出这只妆奁的消息,玉机就要派人去寻大人了。”

施哲好奇道:“大人如何得知下官就在这历星楼中?”

我微笑道:“这历星楼是无人居住的,平日锁着。玉机推门即开,可见是有人已经来了。今日是慎妃娘娘的尾七,这么一大早,除了大人,还有谁会来呢?”

施哲道:“不错,正因为今日是慎妃娘娘的尾七,一来,下官想祭奠慎妃,二来,下官早些来,朱大人就不用唤宫人开门了。”

我屈一屈膝,感激道:“多谢大人来祭奠慎妃娘娘。玉机还以为,大人到历星楼来,是来找寻线索的。”

施哲拱一拱手道:“下官愚钝,奉圣旨查问慎妃一案,至今毫无头绪。但下官知道,慎妃娘娘自缢,无非是不想弘阳郡王沾染上昔日废骁王与外祖武英候的干系,失宠于父皇。其情可悯,其心可敬。”说罢走上前来,竖起妆奁上的镜子,右手在镜子背后摸索一番,抽出一块薄薄的金漆剔花木板。我上前一看,镜子后面竟有一个浅浅的夹层,刚好只能放得进几张纸。

我叹道:“这消息当真隐秘。”

施哲道:“不错。当时下官无意中见到这只妆奁的镜子似乎有异,细细琢磨了半日,才寻到这个暗格。于氏的信便是在这里寻到的。”

我亲手开关了一次暗格,钦佩道:“若非施大人仔细,于氏的这封信将永不见天日了。”忽然心念一动,又道,“那一夜玉机去掖庭属与于氏相见,亲耳听她说她写信教唆慎妃自尽,怎么大人还说慎妃一案至今毫无头绪呢?”

施哲道:“大人请细想。于氏这封信是在一年前皇太子薨逝的时候写的,慎妃得知自己因何退位的真相,也有一年,为何到上个月才自缢?而且她故意诋毁已经出走的周贵妃,惹恼陛下,伪装成惊怖恐惧、畏罪自尽,这时机选得甚好。再者,她既然要伪装成畏罪自尽,为何又要留着这封信,教下官发现线索?慎妃留着信,是不是为了万一有一日陛下怀疑她的用心,好归罪于氏?据闻慎妃性情耿直,如此九曲心肠,不似她的为人。所以下官猜想,教唆她自尽的,或者另有其人。”

我哑然失笑。他说的,与我这几日来的所思所想分毫不差。我明知道于锦素是代人担了罪责,却狠心与她绝交,由她去死。绝交是为了要让窗后的皇帝和施哲相信,我深信是锦素杀死了慎妃,背后隐情我丝毫不知。由锦素去死,是为了——她。

不错,锦素是代她去死的。

我虽恼恨锦素写了那封信,却也深知慎妃绝不是只因看了信就自尽了。见死不救,我对她是有愧意的。然而真真假假,也只能如此了。

施哲不但仁慈公允,而且聪慧敏感,怨不得皇帝选他来查慎妃之案。我又惊奇又敬佩:“果真么?那此人会是谁?”

施哲道:“此信未当发现之时,人人难逃干系。此信一出,就更加棘手了。下官一时还想不到。”事涉查案机密,我也不好多问。只听施哲又道:“其实今日来历星楼,还有一件事,便是与朱大人道别。”

“道别?”

施哲道:“下官谬荷皇恩,被擢为御史中丞。新年一过,便要去御史台上任了。”

御史台,御史中丞。果然皇帝还是倚赖施哲将慎妃之案彻查到底。我暗自冷笑,却带着最和煦不过的笑容屈膝道:“玉机恭贺大人高升。”

施哲道:“下官在掖庭属任职的这一个多月,能识得朱大人这样的好朋友,幸何如之。愿来日还有相见之时,能聆听大人的教诲。”

我微微一笑道:“御史中丞主理官场与内宫的刑案,玉机可不愿意在御史台与黄门狱和大人相见。”

施哲一怔,笑道:“大人怎会在御史台和诏狱与下官相见?自然是在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了。”我与他相视一笑,深觉惭愧。

用过晚膳,我早早来到定乾宫等候传唤。走到玉阶下,忽见高曜从大书房中走出来,身后跟着四个少年内监为他背书袋、拿文具。他身着茄灰紫色蟒云纹锦袍,负手立在檐下。宫灯照得庭苑如白昼,他的身周蒸腾出淡薄邈远的烟。我忙上前见礼:“都过了晚膳的时辰了,殿下才放学么?”

高曜道:“孤因请教林夫子许多疑问,所以耽搁了。倒误了林夫子出宫。”

我微笑道:“殿下好学是好的,可也不能误了饭时,不然李嬷嬷可要着急了。”

高曜道:“朱大人放心,孤省得。”

我关切道:“不知殿下最近在读什么书?”

高曜道:“仍旧还是《孟子》。读到‘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100],心中颇有疑问。‘为君辟土地,充府库’,未必是苛剥庶民,也可先教民丰衣足食,按古制十一而税,府库亦足;‘约与国,战必克’,未必是穷兵黩武,也可像父皇这般,攘敌于国门之外,保境安民。而君主求富国强兵,又有何错?向道志仁,固是没错。只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从实民之腹,安民之心开始,又怎能说是‘民贼’呢?孤以为,孟子从未治过大国,不知治国之难。

“就拿当今之西夏来说,民以畜牧为业,不事农桑,不治器物,但有所需,便得依靠互市。若我大昭国力羸弱,他们便长驱直入,掠城而去。民生如此,焉能与他长久为好?

“林夫子却说,人心本善,夏人亦可用仁义感化,未必要用兵戈。所以孤与夫子辩了几句。”

我微笑道:“殿下说得有理。只是孟子处于战国乱世,一心想止息干戈,与民休息。他并不懂得止戈之道,除去仁义,亦在武慑,后人也不必苛求。还记得《汉书》的《汉元帝纪》中,宣帝说过什么么?”

高曜想了想道:“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我淡淡一笑道:“殿下如此深悟,陛下定然欣慰。”

高曜笑道:“听闻朱大人入宫殿试的时候,敢出狂言批评《论语》不堪为治国准绳,父皇母后甚为赏识,所以选为女巡。孤颇为向往,所以效仿一二。”

我低头一笑:“当年不知天高地厚,殿下不可当真。但凡事能多想一想,总是好的。殿下还是快回宫用膳吧。”

高曜道:“孤先去向父皇请安。告辞。”说罢恭敬一揖,带着一个小内监往仪元殿去了。两个内监将门开了条缝,迎高曜进去。殿内深阔而昏暗,像猛兽洞张的口,寥寥几盏宫灯,如同黄牙利齿。虽然皇太子高显薨逝,但前路仍然幽深艰难。

忽见小简从殿中闪身出来,见我呆站在阶下,忙迎上来道:“天气这样寒冷,大人怎可独自站在外面?若冻病了,奴婢可吃罪不起。请移步月华殿,容奴婢奉茶。”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新书推荐: 签到百年我举世无敌 综影视之大道坦途 夫君罢官以后 末日:无敌后,我满世界双修 师父每天求我别破境了 高武末世:从不修炼开始变强 天物觉醒:我能刻印一切 好孕连连:勾绝嗣侯爷上位 穿越兽世,绝色兽夫护短又粘人 我重启了2018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