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21格格党 > 其他类型 > 女帝师 > 第三十章 谁傍暗香

第三十章 谁傍暗香(1 / 1)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闪婚京圈佛子,真千金马甲捂不住了 一剑仙魔 冻死风雪夜,重生真嫡女虐翻全家 傅爷,乖乖宠我 你是我的蓁星宸意 渣夫想抬平妻进门,我转头做他后娘 重生我是京圈太子爷的朱砂痣 汪!离婚后前夫带崽天天堵门口 工厂通古今后,我囤货暴富 求生?我有无敌安全屋!

午宴之后,我回漱玉斋午歇。卸了钗环,依旧歪在榻上。袅袅沉沉的一缕笛音透进窗来,被竹帘一拦,支离破碎地散了一室。迷迷糊糊之中,只听小钱在外气喘吁吁,焦急道:“出大事了!”

芳馨轻喝道:“小声些,姑娘才睡下。什么事情这样火急火燎的,连个规矩也没有了!”

小钱道:“姑姑,长宁宫出大事了。”

听到“长宁宫”三个字,我顿时惊醒,支起身子道:“进来回话!”

芳馨忙进来为我披上衣服,又倒了一盏温水给我。我推开她的手,只问小钱:“长宁宫怎么了?”

小钱道:“掖庭令施大人趁弘阳郡王殿下和刘大人在清音阁看戏的工夫,将殿下所居的启祥殿查抄了,拿走了好些东西。”

我微微松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殿下出了什么事。查抄启祥殿,这也是预料中的了。”忽见小钱低头得意地一笑,我心头大恨,正要说话。芳馨已随手拿了一个锦枕扔在小钱的身上,笑道:“猴儿,你现在也学会藏话了!还不好生将你听到的看到的全都说与姑娘听。”

小钱抱住靠枕,笑嘻嘻道:“什么都瞒不过姑姑。”说罢向我道,“恭喜大人,依奴婢看,咱们漱玉斋这一劫,算是过了。”

我半信半疑,且惊且喜:“这话怎么说?”

小钱恭敬道:“奴婢今天从长宁宫门前经过,见门口站着许多生面孔,往前一看,才知道是掖庭令施大人亲自带着左丞李大人去启祥殿搜检了。奴婢还没站一会儿,便被赶开了。待施大人走后,奴婢才又敢回去打探消息。恰逢李大人只带了几个人在里面善后,奴婢便觍着脸去找李大人。李大人也不能多说,只悄悄告诉奴婢,施大人在启祥殿的横梁上,发现了一只黄藤箱子,里面有景园清凉寺特制的黄笺,用金漆写着:皇太子长承宗庙,曜愿以身代之,命者无憾,神佛明鉴。听说施大人看了这张纸,虽没说什么,却颇有喜色。”

我大喜过望,顿时从榻上弹了起来,靠枕锦被落了一地:“真的有这样一张纸?”

小钱笑道:“正是。李大人没有对奴婢细说,只说有了这张纸,殿下和大人当安枕无忧了。”

我喃喃道:“他竟然……”念及死去的慎妃,我慨然流泪。

慎妃没有白白自尽。

忽听帘外绿萼的声音道:“姑娘,弘阳郡王殿下来了。”

咸平十三年十一月某日,我在景园的金沙池南岸,远远瞧见义阳公主、平阳公主和青阳公主落入冰寒彻骨的湖水中,再也没有活着爬出来。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皇太子高显奋不顾身地跳入冰洞中救人,仍然没能挽回三个姐妹的性命。

清凉寺下的红梅开得如火如荼,像是谁的一腔子热血不管不顾地洒向天,又落下地,腥膻之气经冰雪洗濯,只剩了忠贞的寒香。

待众人散去,我拦下预备去桂园侍疾的高曜,向他晓以利害。高曜道:“孤明白了。皇兄是主枝,孤是旁枝,姐姐这是让孤避嫌。可若不去侍疾,将来父皇查问起来,说孤没有孝悌之情,那该如何是好?”

我问道:“除了亲自侍疾,难道便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么?”

高曜道:“请玉机姐姐指点。”

我向前一步,轻声在他耳边道:“昔日成王病重,周公旦是如何行事的?”[71]

高曜心领神会。我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心领神会。不但彻夜在佛前祈祷,更向神佛请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皇太子高显的生命。我更没有想到,他放在黄藤箱子里被束之高阁的这张请愿策书,竟然在此时被翻了出来。

这张在清凉寺特制的黄笺上以金漆书写的请愿策书,足以证明高曜对皇太子的忠心、尊敬、爱戴、谦卑和无害。这样忠义孝悌之人,又怎会为了并非无望的太子之位,逼迫生母投缳?

高曜还不到十岁,他的父皇一定也更愿意相信他在慎妃之死上的无辜。

高曜逃了戏,专程到漱玉斋来看我。他笑道:“当初若不是姐姐提醒孤,现在嬷嬷和芸儿恐怕都在掖庭属受罪。”

我披着锦袄,盘膝坐在榻上,伏在小红木几上为绿萼的绣帕描花样子,闻言抬头笑道:“这是殿下自己防患未然,臣女无功。况且……”我搁下笔,笑意转深,“即便有了这张策书,李嬷嬷和芸儿依旧要去掖庭属的。连皇后身边的苏姑娘和穆仙都不能逃脱的事,谁也逃不掉。”

高曜道:“这是自然。孤本来也没有指望凭那张纸能全然打消父皇的疑心。孤既问心无愧,掖庭属派人来审,那正好。父皇问过了,便能释疑了。”

我拈起纸来,轻轻吹干墨迹:“殿下长大了,慎妃娘娘终于能安心了。”说罢重新拿上一张新纸,预备再画一幅。谁知高曜抢去了我的纸和笔,笑嘻嘻道:“孤随姐姐学画,也有些时候了,这女孩子的绣花样子却还没画过。姐姐要绣什么?”

我笑道:“这是为绿萼画的,殿下只问她便好。”

高曜便问绿萼道:“绿萼姐姐要绣什么?”

绿萼正弯腰在书案上寻新笔,闻言转头笑道:“殿下画什么,奴婢就绣什么。”

高曜一笑,便低头在角落上细细画了几片荷叶。只见他依旧身着素衣,一丝暗纹也无,只在衣角处绣了一只麒麟。他的衣角散落在我的手边,麒麟的前爪扬起,仿佛在努力勾住我的指尖。我抚着细密的绣纹,低低道:“殿下虽说为慎妃娘娘服丧,今天也要穿件喜庆些的。”

高曜低头瞧了瞧,笑道:“这身锦衣已然很华贵了,孤还在服丧,总不能穿红着绿的。”

我叹了一声道:“我是怕皇后不高兴。”

高曜浑不在意:“母后是个明白人。若这也要不高兴,还如何母仪天下?”

我一怔,想起咸平十三年的春天,皇后的册封大典后,众人第一次去守坤宫请安,慎妃大咧咧地拿着一柄牡丹团扇。她的话犹在耳边:“不过是一朵牡丹,若皇后连这也容不下,气量也未免太小。”他果然是她的儿子,带着她刚硬倔强的秉性。

忽听高曜问道:“姐姐笑什么?”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高曜道:“姐姐是想起了母亲么?”

我诧异道:“殿下如何知道?”

高曜微笑道:“姐姐的笑容温和中带着酸楚,似是追忆逝去的人,所以孤这样猜。”

我甚是欣慰,却也不免一丝心惊。只听高曜又道:“姐姐别怪孤这么久都不来探病,其实孤很想来。但一来掖庭令施大人正在查漱玉斋。二来听说姐姐病重,孤怕多话扰着姐姐,三来……”他的眼中陡然多了几份坚毅与骄傲,“孤不想样样事情都依靠姐姐,孤要学会自己承担。所以姐姐病了的时节,孤只让芸儿过来探望。望姐姐见谅。”

病中容易伤感,我不觉含泪道:“臣女明白。”

高曜画了几笔,觉得不好,便将纸抛在榻上:“只是孤还有一事不大明白,仍要请教姐姐。”

我从他手中抽过笔,拾起他抛在榻上的纸,在荷叶间的空白之处补了两朵莲花,霎时便生动起来。高曜笑道:“还是姐姐画得好。姐姐惯能由祸成福,因败转功的。”

我微微一笑道:“殿下问吧,臣女知无不言。”

高曜道:“父皇这一次若在漱玉斋和长宁宫都查无所得,会如何行事?”

我头也不抬:“定会接着查下去。”略一迟疑,又道,“这件事,总有一个主谋,陛下也定会查出这个主谋来。”

高曜道:“不错。从前母后遇刺,就有一个翟恩仙被查出来;义阳皇姐和平阳、青阳两位皇妹在金沙池溺毙,就有舞阳君被查出来;如今母亲自尽,也定有这样一个人被查出来的。”

我听他口气异样,不觉笑道:“殿下这是何意?”

高曜微笑道:“姐姐,俆女史和红叶姐姐被刺,当时母后已查到与令尊有关,姐姐偏偏查出一个与长公主府不相干的翟恩仙来;义阳皇姐一案,是姐姐告诉掖庭属李大人,说小虾儿有可疑,便查出舞阳君来,更牵连了母后;这一案,又会查出谁来?谁会撇清干系?谁会牵连进去?不知姐姐可清楚么?”

我一怔,摇头笑道:“将来之事,臣女怎能知道?”

高曜嘿的一声,挥手命绿萼和芸儿等人都退了下去,方沉声道:“母后身边的苏姑娘是第一个被抓到掖庭属审问的,若漱玉斋和长宁宫查无可疑,父皇定会深查守坤宫。要知道,义阳皇姐的事情,因奚桧逃逸在外,还没有定论呢。姐姐说是不是?”

固然,高曜说的这些话我早已想过无数次,但听到这些深思熟虑的话从不到十岁的高曜口中说出时,我既感震惊,又感欣慰,更感骄傲。我笑道:“臣女不知。”

不待我回答,高曜双眸一闪,忽然握住我的手道:“从前的桩桩命案,皆是姐姐操办。姐姐又素来洞悉万事。姐姐若不知,还有谁知?”

他的手心滚烫,目光之中既有信任与了然,更有两分不可捉摸的倾慕之情。我顿时怔住。我在高曜这个年纪时,在长公主府偶尔会遇见高旸。他是长公主府身份最高贵的男子,私下里没少被丫头们议论。我总是矜持着,从不与她们谈论这位世子。可是我知道,我的眼中有时也会闪出那样的光芒,青涩又纯粹的欢喜。

年少时奋力藏好的心事,不待剖白便化作决绝的言语。我不动声色将手笼在袖中,淡然一笑:“殿下说得极是。”

高曜笑道:“孤还有一事要请问姐姐。这一年里,孤没少听嬷嬷说,父皇喜欢姐姐,要封姐姐为妃。姐姐当真愿意嫁给父皇,做孤的庶母么?”

这是我最不愿意在高曜面前提起的事情。然而高曜已经长大,他既然问了,我也不好不答。我叹道:“我不愿意,可又有什么法子?”

高曜笑道:“其实姐姐若不想嫁,也是有法子的。”

我笑道:“请殿下指教。”

高曜道:“父皇的性子,是最怕别人说他不是仁君,因此凡事都爱藏三分,若过了便挽回三分。比如为昌平皇叔偷偷藏了金辇的事情,父皇一怒之下降了皇叔的爵位,可是舞阳君诅咒皇叔之事一发,父皇立刻借机复了皇叔的郡王爵位,更委以重任,以安皇祖母的心。前阵子为了升平姑母的婚事,理国公府的世子和少夫人双双自尽,我听萧太傅说,父皇抚慰甚厚,还说待谢姑娘出嫁时,要册封她一个爵位。这阵子父皇派心腹查问漱玉斋、长宁宫和守坤宫,自己却躲去了江南,一来是怕被我等搅扰,二来也是为彼此留有相见的余地。姐姐知道苏姑娘的父亲苏司纳么?”

苏燕燕的父亲苏司纳,从前在官场上几起几落,终于在咸平十三年初夏皇后监国的时候,由侍御史被提拔为司纳。我想了想道:“殿下是说,苏司纳从前喜欢廷上面折,多次触怒龙颜,多次被贬被免,却又多次起用?”

高曜道:“孤听太傅隐约提起,父皇其实不大喜欢苏司纳。可是苏司纳并无过错,父皇也不能为了一己好恶,便贬黜贤良,于是过不多时,待气消了,便又起用了。如今苏司纳升为言官之首,以刚直不阿名闻朝野,倒成全了君臣间的一段佳话。故此父皇虽不喜欢他做司纳,却也容忍至今。”

我颔首道:“苏司纳前些日子因为没有按下几个言官和刺史为成氏求情的奏疏,被陛下申斥了,还罚俸半年。”

高曜笑道:“这种求情的奏疏也甚是平常,父皇平日里不知道要看多少。没理由为了这种不起眼的小事申斥苏司纳。不过因为他是母后提拔的,给他一个警醒罢了。”

我不禁笑道:“殿下小小年纪,对朝争倒是很清楚。”

高曜笑道:“从听司马子反的故事至今,也有五年了。便是个木头也要开花了,况且是个人?姐姐多年教导,不就是为了让孤明明白白地做人,不可糊涂被害,也不可动歪心思害人么。”

我笑道:“臣女没有这样好。”

高曜道:“姐姐大可学苏司纳、昌平皇叔和升平姑母,照本心行事,哪怕激烈一些也无妨。父皇纵然恼怒,也只是一时的。一个仁君又怎会去为难一个弱女子?况且姐姐有病在身,父皇若真心爱重姐姐,定然不忍苛责。姐姐若能适时发病……”说着口角噙笑,“就更妙了。只要过了这一关,父皇绝不会再向姐姐提第二次了。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怕姐姐舍不得性命,放不下富贵。”

我微微冷笑:“殿下是在试探臣女的心意么?”

高曜坦然一笑:“孤视姐姐与萧太傅一般,不敢试探姐姐的心意。孤只是关心姐姐,请姐姐不要怪罪。”

他说的,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打算:“殿下这个主意极妙。”

窗纸一分分暗了下来,他面孔的轮廓愈加柔和清冷。眸光深藏,像蕴着地火的深泉,当真像极了他的父皇。他终于全然长大,我再也不能教他什么,而他也不再需要我的提点了。虽然欣慰,却也难免失落:“臣女如今已不是殿下的侍读了,但慎妃娘娘临终前曾嘱咐臣女,一定要好好辅佐殿下。”

高曜笑道:“侍读不过是个身份,孤明白。不做侍读其实很好,若能生疏一些,就更好。姐姐不是一直这样教导孤的么?”

我了然一笑:“时候不早了,殿下该去晚宴了。”

高曜跳下榻来:“扰了姐姐这么久,是该让姐姐好好养病了。”说着扬声叫了芸儿进来。芸儿为高曜披上斗篷,忽听帘外绿萼的声音道:“掖庭令施大人派人求见姑娘。”高曜转头看我一眼,摆手令芸儿退在一旁。

只见一个小内监捧着一只扁扁的木盒走了进来,行了礼道:“奴婢奉施大人之命,请朱大人辨认几个字。”说罢揭开木盒,绿萼捧了过来放在小几上。

但见木盒中有二十来张小纸片,每个小纸片上都写着一个小字,像是从信笺上剪下来的。我按捺住好奇之心,命绿萼掌灯,用一根小簪子将纸片一一拨正,细细看了半晌,道:“这字乃是端正颜楷,照帖子描的。不能确定是谁的字。”说罢命绿萼将盒子还给他。

忽听高曜道:“能给孤瞧瞧么?”

那小内监迟疑片刻,终是不敢违拗。高曜接过盒子,走到烛光下埋头看了好一会儿,道:“回去告诉施大人,这盒子里的字极有可能是从前皇太子的侍读女官于氏所写。”

那小内监道:“奴婢斗胆,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高曜道:“于氏喜欢自己制墨,又爱往墨中掺名贵的香料。你闻闻这纸片。”

那小内监低头嗅了半晌,道:“并没有什么香气。”

高曜笑道:“这就对了。于氏并没有用香墨写这些字,可是墨香却不知不觉沾染在砚台和毫毛中。你年纪大了,闻不出来,孤却觉得浓郁。不信你细闻闻。”

那小内监又闻了半晌,仍是不得要领。小内监走后,我冷冷道:“殿下为何要说出于锦素来?”

高曜笑道:“姐姐明明瞧出来了,却又为何不说?”

听见高曜说出锦素的名字,我第一次对他的长大有了些许惧意。窗边有阵阵寒气袭上,炭火奄奄欲熄,我不觉打了个冷战。绿萼连忙从柜子里取出一袭瑞字纹薄被,正要覆在我身上,我却从榻上跳了下来,将薄被掀翻在地。

绿萼俯身抱起锦被,退在一旁不敢说话。高曜道:“姐姐生气了?”

我冷笑道:“殿下说臣女知道这是于锦素的字,此话从何说起?”

高曜道:“看姐姐的神情便知道了。姐姐凝神思忖,又豁然眉开,定是有所得。在这宫里,有谁能让姐姐如此维护?想来想去也只有于姑娘了。孤本是好奇,才拿了字看的,不想还真是她。”

我毫不掩饰言语中的厌憎之意:“殿下明明知道锦素是我的妹妹——”

高曜道:“正因她与姐姐有金兰之谊,孤才要实话实说。姐姐请细想,掖庭属拿着这些字来请姐姐辨认,说不定与母亲自尽一事有关。姐姐蓄意包庇,若来日施大人查出个好歹来,姐姐岂不是要受牵连?连着长宁宫也不得安宁。姐姐一念之仁,可要害人害己了。”

我哑然。高曜微笑道:“姐姐的心思孤明白。孟子有云,‘未闻枉己而正人者’[72]。姐姐向来洁身自好,处处小心。好容易才撇清了嫌疑,可别心怀侥幸,前功尽废才好。”

他说得一丝不错。然而我甚是恼怒,别过头去不理会他。高曜也不生气,又道:“姐姐难道不想知道,于氏与此事究竟有何关联?”

忽听乳母李氏在帘外催促道:“殿下,该走了,迟了不好。”

高曜不理会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李氏在外又催了一声,高曜仍是不理。我跌坐在榻上,无奈道:“殿下说得是。”

高曜笑道:“那就好。”说罢命芸儿披上斗篷,告辞而去。

良久,芳馨进来请用晚膳,见我拥被呆望,便柔声道:“姑娘,该用膳了。”

我叹道:“姑姑,我累了。”

芳馨道:“殿下许久没来,这一坐便坐到晚膳时分,姑娘陪着说了这么久,是累了。”顿了一顿,又道,“可姑娘也当高兴才是,殿下如今说话做事,越来越稳当了。”

眼见高曜的身影消失在焦黄色的凤尾竹后,我方转头道:“姑姑所言甚是。我很高兴。”

芳馨道:“姑娘既高兴,刚才便不该恼殿下。”

寒气凛洌,一张脸又冷又麻。我抚着脸道:“是我失了分寸。殿下说出她也好,这样她就可以从西北回宫了。想不到这么快又能见到锦素妹妹了。”

芳馨双唇一动,正要说什么,我已下榻,踢了一脚炭盆:“换盆新炭。传膳。”

时近腊月,皇帝追封紫菡为静嫔的旨意也终于从江南传了回来。一石激起千层浪。虽然这于死者并无益处,可对生者,却意义非凡。紫菡出身婢仆,却在死后享有与昱嫔和颖嫔一样的位分,并葬入妃陵,显是因为皇帝的愧意和怜惜。更因她曾做过我的侍女,众人皆道这是皇帝爱屋及乌,所以善待紫菡。而我这个旧主,定然将一举封妃。

我从锦素寄存在我这里的大箱子中翻出一本颜体拓本,凝神细细描摹。小莲儿兴致勃勃地将宫中的议论一句句说给我听,末了道:“他们说得有声有色的,说陛下连封号都选好了。因姑娘聪慧沉稳,将来就封为慧妃呢。”

我失笑,手中的笔一歪,“陵”字最后一笔陡然一斜,末端直伸到右边的格子里,仿佛一柄长刀拖在脖颈上。我将纸揉作一团,随手抛在地上:“那一日掖庭属送来的二十多个字,明明是描的颜楷,你知道我是如何看出那是锦素的字么?”

小莲儿一怔,摇头道:“奴婢不知。”

我将笔丢在笔洗中,合上字帖:“锦素善书,精通各家字体。颜楷她闭着眼睛也能写得一丝不差。那些纸片上的字墨迹流畅,绝非战战兢兢地照样描摹。还有一个‘南’字,那一点一撇稍稍出头,比颜楷稍长。况且纸有暗香,阖宫之中,只有锦素才能写出这样香的颜楷。”

小莲儿怯怯道:“姑娘为何说起这个?”

我将双手浸在宫人高举的铜盆中,一缕墨迹从掌缘洇开:“人多口杂,你听了这么多旁人的话,可悟出什么来了么?”

小莲儿扶了扶紧致的鬓边并未滑下半分的薄绢宫花,讪讪道:“奴婢愚钝。”

我一哂,无不嘲讽道:“封妃?这话是从江南传过来的?”

小莲儿道:“奴婢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我擦干手,将半湿的巾子往她怀中一抛,微微一笑道:“以后这样没有根据的话,不用学给我听。”

小莲儿顿时满脸通红,几乎要哭了出来。芳馨连忙上前,柔声催促:“姑娘该去向皇后请安了,还不快去把衣裳钗环都备好?尽爱磨牙。”

小莲儿点点头,匆忙去了。芳馨温言道:“宫人们总是喜爱传闲话,姑娘不必在意。”

我冷笑道:“紫菡被追封为嫔是好事,我只是没想到对我也这样好。”

芳馨扶着我慢慢上楼,低头替我提着裙子:“虽都是些无稽之谈,可姑娘去了守坤宫,皇后娘娘面前,可要小心应对才好。”

我摇头道:“无妨。华阳公主生辰,皇后操持了两日,便又病了,想来应该听不进这些歪话才对。”我忽然想起一事来,驻足道,“你们不在的时候,小莲儿服侍得甚好,就叫她顶替红芯吧,名字不用改了。”

芳馨笑道:“就知道姑娘不会怪罪小莲儿。”

想起前些日子我病得不省人事,若不是小莲儿敲开宫门去请了方太医来,我恐怕就一命呼呜了。我微微一笑,慨然道:“怎会怪她?我当多谢她才是。”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新书推荐: 精灵:帕底亚退役冠军的再就业 诛仙:我,悟性逆天,剑开天门! 我钓鱼佬,怎么成道家天师了 勿cue勿遛勿按头,许小姐已化身事业批 末世:仙帝重生,身边全是主角 山野小妖修行录 被废后,我修成至尊圣体 暴君的小太监 梦幻泡影之极乐世界 不见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