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疮这种小毛小病被治好,对邓芮茗来说, 就像中五百万那样高兴。愣是兴奋到国庆出游前的两周, 全凭着满腔谜之动力度过, 并且在出门前多日就收拾好了行李。
不过在正式出发之前, 还有件要事得做,那就是陪谢闻再次面试。
邓芮茗有问过他, 不是说好一起准备考试么, 怎么又想上班了。
“想想在家里呆得太久, 人确实会傻掉。不如边工作边备考,彻底当一个有志向的现充。”他如此淡定回答。
她又问:“那你干嘛还做plc这方面的,不嫌累啊?”
谢闻轻描淡写道:“就是因为做了好几年, 认识不少客户,所以不想随便放弃。而且这份工作是我爸找人联系的,待遇比我自己上次找的那家好得多。既然有机会, 那干脆试一试。”
“可是这行不轻松的。虽然人脉多拿得提成也多, 但付出的更多啊,有时候讲不定还要出差。”她从前也干过这行, 对其有所了解, 不免担忧起来。
当然她没好意思说, 或许见面的机会也将因此减少很多。
这些话, 他自然明白, 但还是语气轻巧地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为了生计没办法。所以你看,我即便这么忙了, 还是坚持要跟你一起考试。假设这样你都没我努力的话,你觉得好意思么?”
她尴尬低头,答应说自己一定抓紧时间复习。
他拍拍她的脑袋,嘱咐她耐心等待,便转身走进写字楼。
眼见他的背影超出视线范围,邓芮茗也踱步离开,想着寻个什么咖啡厅坐一会儿。
也是很巧,刚在柜台边拿完饮料准备坐到角落去时,不小心和某个路人撞满怀,饮料也险些泼出。
下意识想说声“对不起”,却听对方先怒气冲冲地质问起来,而且声音尤为熟悉。
不仅熟悉,还特别讨厌。
迟疑抬头,见到眼前人的那刻,只觉老天爷待自己真t不薄。
张诗婷亦是如此。原本还在抱怨撞自己的人走路不长眼,看到邓芮茗的瞬间说不出话。
邓芮茗好不容易忍住没翻白眼,拔腿就要走。
后者立刻叫住她:“哎,你躲什么,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听。”她懒得正眼瞧她,一屁股坐上沙发。
就张诗婷那德行,除了贬低谢闻、贬低她,再顺便炫耀一发自己有多受人喜爱之外,还有什么话可说?
然而对方难得没被激怒,相反大方在她对面坐下,自顾自说了起来。
“听说谢闻要找新工作了?”张诗婷张嘴就直奔主题。
对座的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本想装聋忽视,哪知一下就听见谢闻的名字。饶是怎么假装,都压不下内心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邓芮茗立马把目光从窗外移回她脸上,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张诗婷理所当然道:“听朋友说的。”
见眼前的女人神色不明,她又说:“我跟他好歹是大学同学,怎么也有共同认识的人,听到这点消息不奇怪吧。”
邓芮茗垂眸喝茶,没有接话。
“虽然平时大家碰面少,但同学情还是在的。”张诗婷吐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无可奈何地说,“所以,喏,这不是派我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也许可以帮谢闻通通关系……”
前者冷漠打断,“不用你费心,他已经找到了。”
“哎——”妆容精致的女人闻言叹气,语气十分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有个人很想拉他一把呢。那人听说他工作不顺以后,就一直很担心,就连想要提出帮忙也是最积极的。也没办法,谁让谢闻是她暗恋了两年的人呢……”
拿着杯子的手忽然抖动,些许液体从小口溢出,淌到邓芮茗的手腕上。
但是令她更在意的,是张诗婷透露的信息。诧异看了对面的女人好一会儿,才急匆匆放下杯子抽取纸巾擦拭。
“你好像很惊讶啊,难道你不知道吗?这个女孩子的事情。”张诗婷露出了夸张的表情。
邓芮茗迅速抬眸瞥了她一眼,没空搭理。她也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
“她是我们的大学同学,挺文静,家境也不错。更难得的是,长得好看又喜欢读书,那会儿总是跟我一起拿奖学金。后来大二的时候练习模拟沙盘,她跟谢闻分到一组,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哦不对,是她单方面看上他。你也知道,谢闻对谁都那么好,小姑娘嘛年纪小肯定抵抗不了这种类型。但是他那个二愣子,就知道打游戏,就算他可能也有点意思,两个人还是错过了。”
说这话时,她的语调和神情控制得相当出色,就像在说一件平淡之中见真情的令人扼腕的青春故事。
此举成功换得邓芮茗的质疑。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她目光如炬,直视张诗婷。
后者眉峰一动,迅速露出歉意,“哎呀,你瞧我这脑子,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你可千万别在意啊,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人家就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帮谢闻。你要是不乐意他俩联系就算了,也不用告诉谢闻,就让这件事过去吧,当我没说。”
这番状似了然实际怪声怪气的话语让邓芮茗极为不耐,她挑着唇角,忍不住讥笑驳斥,“什么叫我不乐意他们联系。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拦着她,不让谢闻得到帮助吗?说白了,你就是想说我心眼小好妒!有话就直说,何必讲那么多暗语。”
“这你可就真的冤枉我了,我只不过是站在同性的角度上为你考虑。”张诗婷好言劝解,“我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喜欢自己男朋友那么多年的女人,你心里总归不舒坦。但你也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啊……”
“什么?”她听到某个代名词,不免一怔。
女人捕捉到她闪烁恍惚的眼眸,刻意放缓语气探问:“谢闻不都在微博上放出你俩的合照么,看上去很亲密啊,所以我才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呢……难道不是吗?啧,这下糟了,那我真是不该告诉你这些。拜托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更别去找他算账,免得被他反过来怪你瞎胡闹。”
“毕竟只是暧昧对象,纠结这种事情也太没立场。”
邓芮茗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即刻屏住了呼吸。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露出尾巴沾沾自喜的女人,脸上竟冉起火辣辣的感觉。明知只是对方的刻意为之,却仍是落入陷阱生出疑似被揭穿谎言的心虚。
尤其最后那句,经其之口,以坚定着重的语气说出,更让人急躁不堪。
好在她残存一线理智,没有如对方所愿当场崩溃。并且及时作深呼吸调整情绪,转而夺回话语权。
她冷眼看向张诗婷,语气从未有过的镇定,“今天你找我谈这些,无非就两个目的。一,套出我跟谢闻的真实关系;二,挑拨我们,诱导我表现出善妒嫉恨,但出于情理我又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
见眼前人神色有变,邓芮茗昂起下巴继续说:“关于第一点,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你,我跟他的确不是恋爱关系。但我们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你也应该一目了然。至于第二点,更让我觉得有趣,就像是你今天见到我现编出来的故事。你说的那位姑娘,假设她真那么想帮谢闻,肯定早就主动联系上他,何必拖到现在才通过你这个前女友来当中间人。讲笑话也要考虑实际,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想不到你对他如此信任,就那么相信他不会在跟你暧昧的同时,又和别人重归于好。”张诗婷早已收敛笑意,也咄咄逼人起来,将暧昧二字念得特别重。
“因为他本身就是恪守道德观念的人,犯不着我去猜疑。”邓芮茗想也不想,立刻接话,并把矛头指向她,“而且我清楚明白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的人际交往我的确无权插手,也更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我建议你,与其每天盼着他没好日子过,不如花点心思再去找个提款机为妙。毕竟……”
她看看张诗婷,哂笑几声,“连陈睦那种人渣都说你是虚荣的贱|人,你真该好好反思下自己有多差劲。”
说完,对脸色铁青的女人不赏一眼,挺胸阔步离开了咖啡厅。
只是走回写字楼附近,确定再也无法看见张诗婷时,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想再抬腿向前,也有些使不出力。
刚才出言辩驳的一席话,在脱口的当时斩钉截铁,可说完又找不出确切证据得以支撑。
对谢闻的人品,她自是予以信任。可如果一个男人真想隐瞒些什么,绝不会留下把柄让别人知道。更关键的是,哪怕自己发现一星半点,也没有任何理由质问。
邓芮茗垮下肩,无神面对车流,不言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脑袋突然搭上一只手,吓得她猛然身颤。回头一看,满心念着的人正好奇看着自己。
“你不会一直站在这里吧?”他顺手挠了挠她的头。
她摇摇头,“没有啊,刚刚随便找了家店坐了一会儿。你面试得怎样?”
前者帮她把杂毛抚平,微笑道:“就是走个过场,问了些基本的东西。具体上班时间到时候会通知我,大概国庆以后吧。”
“哦,那你这段时间抓紧休息,之后就忙了。”
刚才的异样情绪还未消退,一时间对他的摸头杀有些反应不来。邓芮茗不动声色躲开他的手,背上包拔腿就走。
谢闻却顺势搂住她的肩膀,然后把她拐去了超市。
“你是准备在家里造个酒池|肉|林吗?”一进超市,她见某人找来部大推车,忍不住询问。
他淡定地走马观花,“过两天就要去玩了,国庆路上那么堵,鬼知道要开多久,不带点零食怎么活。”
邓芮茗瘪瘪嘴,跟了上去。
大概今天大家都是趁着假期前来采购,货架间四处可见人影走动,推着车子都不方便前行。
谢闻让她自顾自走,他则小心把着推车跟在后头,并随时接过她递来的零食。
与其说是他想来备点干粮,不如说是带她来解解嘴馋。不管邓芮茗看中什么,他都只有一句话“买买买”,忠心得就像微博上吹捧的绝佳男友。并且在她够不到上层货品的时候,轻而易举地默默帮她拿下。
然后,一转眼,又帮旁边踮脚的小姑娘够取东西。一举一动,都带着和善礼貌的笑意。
待小姑娘脸红着说了句“谢谢”跑走,谢闻转过头,见邓芮茗神色怪异地盯着他。
“怎么了?”
她看向货架,“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似乎对别人都非常好。”
这点自己一直知道,就连张诗婷也这样说。不由联想起刚才在咖啡厅里,得知的他和那个女生的事情。这种性格的男人,的确让年轻女孩子抵抗不了。
……果然还是对从前的事情有所在意啊。
但是这些她不想说也不能说,只好借机调侃抒怀。
谢闻不晓得她的想法,反而凑到她面前逗弄:“干嘛,吃醋啦?那个小妹妹看起来最多六年级,这也要吃醋的?”
邓芮茗没料到这也能让他开玩笑,瞬间冒出无名火,把他从面前推开,“当然不是!只是想提醒你暖男人设不好艹,别一不小心就变成中央空调。”
“哇,原来好心搭把手在你看来就是暖。”他不以为然,甚至还有点想笑,“那你平时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岂不是被火烧?”
“哈?”她懵逼。
神t被火烧。为什么这个人可以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羞耻的话?
他冲她眨眼,“难道我平时对你不够暖吗,感觉都能用烫来形容了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她小声嘟囔。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是在撩她吗?男人都这样吗,可以有事没事突然撩拨一下的?
前者朝她的脑瓜两指一弹,继续大言不惭:“我们老实人都是只对着一个中心点发热,然后再把多余温度随机散发给需要的人。怎么样,是不是很伟大?”
是,真是伟大炸了。反正说说又不要钱,动动嘴皮就行,谁不会啊。
若摆在从前,这番话准能戳中邓芮茗,可当下只让她觉得他随心所欲。
她敷衍低哼,转移话题,拔腿就走,“去看看饮料吧。”
“……”就这样?
谢闻的目光暗了,透着一丝迷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所以这个能在一分钟里脑补六十分钟电视剧的家伙是又不开心了吗?刚才自己难得讲点好话,结果就这样被无视了,非常尴尬啊。
说好的小姑娘都喜欢被哄呢?这和剧本里写的不一样啊。
老实讲,这种感觉真的好不爽,竟然有种从前和张诗婷在一起时讲情话被打断,甚至还被漠视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他暗暗叹气,意兴阑珊地跟了上去。
两个人再没谈任何关于彼此的事情,只在挑选时有所交流,从外人角度看上去就像一对过惯柴米油盐生活的小夫妻。
某个货架前,邓芮茗想拿位置较高的东西,奈何怎么踮脚都碰不到。谢闻看见了,走过来就要搭把手,却被她制止。
“我自己可以。”她不由把自己二字念得特别重。
前者闻言往后退了一步,而眼神始终锁定在她身上,静静地看着她努力够取货品。
手背上的筋骨因用劲而凸起,可她还是没法一个人完成。当她第五次踮起脚尖的时候,谢闻终是走了上来,一言不发地取下交到她手里。
“我就在旁边,为什么不叫我帮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像要看出些什么。
邓芮茗一下变得很没底气,低头把弄手里的罐头,轻声说:“只是不想这种小事也靠你。”
说来也是矛盾,从前是巴不得他对自己好,现在又害怕自己对他的好太过依赖。毕竟越沉迷的那个,总是陷得越深。说什么对他信任无疑,实际上还是没有自信。
一旦喜欢上,安全感便逐日流失。
“其实大事小事都靠我也没关系。”谢闻低声接话。
这句话就像一颗裹着酸味的糖,令她甜得心猿意马,又酸得震慑神经。
但她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见状,他也不再多言,拍拍她的后脑勺,说了句“走吧,不买就回去了”便迈开步子。
直到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他们之间依旧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不过在她下车之前,谢闻还是叫住了她。
“大后天就要去玩了,这几天留在家里好好看书,稍稍定定心。”
邓芮茗听话地点点头。
他声音渐轻,对视的眼里透着认真,“如果有什么事,就找我,好吗?”
话说得轻巧,可自己凭什么可以任何事都能找他解决呢?而他又凭什么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自己好?
前者注视着他,缄默不语。
谢闻倒没有就此告别,而是深吸一口气,脸上略显深思,似乎在犹豫该说什么话。
邓芮茗屏住呼吸,静待后话,无比希望会是自己想要听见的。
例如。
一秒,两秒,三秒……可惜半分钟过去了,他仍旧未曾出声。谈话在这里停止,并以一句轻轻的“就这样,快点上去吧”收尾。
她失望地移开眼,在他的注视下打开车门径直离去。
一步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