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锦与琉霞二人坐在小院子里,风吹过竹林子传出沙沙的响声。秋日里毕竟有些寒凉,织锦身上多穿了件素蓝色绣白色菊花的外褂子,琉霞穿了件水青色绣富贵绵长的外褂子。
二人比之五年之前更添成熟风韵。
织锦剥着颗栗子,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对正在给自己绣手绢的琉霞说道:“你我二人也算是倒霉的了,原想着伺候上一位大少爷,可以尽早离开这个荒凉地儿,结果这一呆就是五年。生生熬成了老姑娘。”
琉霞听织锦这样抱怨,面上也露出哀怨的神色来,这手绢也是不想绣下去了,罢在石桌子上,捡了两颗栗子来剥。“你我也别想出这个牢笼子了。这皇陵里头守陵的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般就是守陵三年,就出去了的。哪曾想过,咱们两姐们妹伺候的是个随意被打发过来的,这都五年了,都没来个人瞧瞧,更没有人捎封信来。约莫是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出这地方了。”
织锦银牙压碎了栗子来,细细咀嚼吞咽了,才说道:“琉霞姐姐,不如我们私底下去求了主事公公,调离这里算了。反正我们在这儿,压根就没伺候过这人一双鞋袜。”
琉霞听织锦说完,却是眨了眨眼睛。织锦立刻收了话头。看向房间。
夏粽的房门被他推开了,他抱着一个木盆子,从里边出来,转个弯朝屋后边去,那有口井水,用来洗衣。
琉霞看着夏粽,眼睛里闪过不屑来:“其实我们早该想到,任凭哪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那手也不该糙成那样子!初初我还去给他递过茶水,那手掌粗糙得呀茧子一层一层的。”
“他还一向自己洗衣做饭了。”织锦说道,又剥了颗栗子:“我就与他洗了几回衣服,不给他洗了,他连句责骂都不敢说出口,乖乖自己去了!”
琉霞唏嘘一声:“这衣服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件,袖子裤腿都短了大半截了,凑合着这里太监不要的衣服裤子自己裁补了将就穿。哪里是个主子?连我们都不如。”
琉霞和织锦说着,却越发觉得栗子嚼在嘴里没味道。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伺候这么个人!成日里就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一点子油水都没有!半点子出路也瞅不着。又憋屈又烦闷。
夏粽在后院将自己的衣服洗干净了,晒在竹竿子上,风吹过来,他衣服有些单薄,冷的脖子一缩。
待会儿去后山捡点柴火,不然这个冬天怕是会难过。
红包群里小黄蓉做了四喜丸子,俗称红烧狮子头,是改良的方子,说道是绝不油腻!
红包群里的人纷然一抢,夏粽这速度也不是盖的,抢了一份来,却也只有一个。入口吃了,果然半点不油腻。舀着井水漱口后又提着桶子将菜地里的青菜浇了浇水。
人活着哪能不自食其力?
外头那两人打一开始就没想好生伺候自己,见自己越发落魄,最后就是送上一日两餐,顿顿稀粥。
夏粽并无什么感慨,这个世界上,他见多了迎高踩低的人!
不是谁都会在落魄的时候被拉上一把的。若非有这个红包群在,夏粽正在长身体,没有荤腥,如何能长得起个子?本来年幼的时候就吃尽苦头瘦弱不堪!要是调养不回来那就是早衰的命!
夏粽朝着山上走去,一路边走边捡干柴。捡了四捆柴火,用藤蔓绑了,折了根竹棍担在肩膀上,山路不好行走晃悠着下山。
下到院子里,夏粽担着柴,还没有放下来了,就看到这院子里好不热闹!
一个声音尖声细气的响起来:“诶哟老天爷啊!夏爷爷!您这是干什么了?快快快!扶着杂家!杂家要晕了!要晕了!”
皇陵这里主事的兰公公那是一脸的尴尬!
紧着扶着王才。
“公公!公公!!”
王才晕了好几圈,一把推了兰公公的手,几步就扑在夏粽身上。夏粽差点没被他给撞倒在地,他哭笑不得将柴火落在了屋檐下边。笑问他一句:“几年不见,你这老小子脾性倒是大了,一惊一乍做什么呢?”说着将王才推了开来:“好生站着说话了。”
王才从头到脚打量了眼夏粽,抓着夏粽的袖子就嚷嚷道:“杂家只以为夏爷爷您来皇陵守陵是享着清福的,怎么着成了这么个樵夫?这衣服这料子!宫里头下三流上不得台面的小太监衣服料子都要好些!”
王才那个气啊!
兰花指一翘,冲过去对着织锦琉霞就就是一顿戳戳:“这样的奴婢用来做什么?啊?用来做什么?不守本分的东西!伺候夏爷爷这般不尽心留着做什么用?这要是我手底下的人早成化尸厂沟里的灰灰了!”
兰公公面色难看的要死!
谁曾想到这么个扔了五年不闻不问的人后边还有来头?还能东山再起?
日了狗了!这糟心的哟……
“王才。”
夏粽喊了一声,这个时候王才才消停了,手指却不停,对着两婢女又是一阵戳戳。
夏粽忍不住想翻个白眼,随即还是作罢了。问到正题上:“七王爷让你来接我?”
王才这眼睛瞪得大大的,竖起大拇指:“夏爷爷不愧是夏爷爷,您怎么知道的?”
夏粽微微笑了笑,却并不说来。唐皓手下的人拿着玉佩来找他,问他有没有制作军粮的好方子。那时候又是涝灾泛滥,又是成元与大周打仗之际……如今王才既然来了,那自然是唐皓参军作战,且有足够的军权在手上!才能让那位皇帝“想起”他这个守陵之人,让御膳房副总管王才过来。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总在你猝不及防的时候就转了个弯。
兰公公一听夏粽同那七王爷有交情,额头上的汗水刷的跟出浆一样。他连连堆着笑脸过来说道:“这两个奴婢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偷懒。您放心,奴才一定给您一个交代!一定让您满意!”
织锦和琉霞已经哭泣哀求不止。
王才看着这两个奴婢就觉得晦气!
这要是在宫里头谁敢给夏爷爷气受?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赶紧拖下去好好学学规矩!不知道还以为这两位是主子娘娘了!就算是主子娘娘,在宫里头也得对咱夏爷爷那也是和颜悦色的,两个贱皮子!”
兰公公听了立马就要把人给拖下去。
说是教规矩,其实是让重新做人了!
夏粽这时候说了句话来制止了,“行了,算了。咱们都是些奴才秧子,谁比谁高贵?既然来接我,那就容我收拾些东西,紧着时间走了。不然天黑宫门关了进不去。”
王才点了点头,冲这二人嚷嚷:“还不快谢谢夏爷爷?”
织锦与琉霞声泪俱下害怕不已,直道:“谢谢夏爷爷!谢谢夏爷爷!”
夏粽却不再看这二人,心里头淡淡的。
王才跟着夏粽进去,看看夏粽这起居的地方,一嗓子吆喝起来:“诶哟老天爷啊!夏爷爷,这能是人住的地儿?这都大秋天了,被子薄得跟饺子皮似的您也能挨?”
夏粽瞪他一眼。
王才这才立马闭嘴了。
见夏粽收拾东西,只看他收了几册佛经,拿了两本没有写封面的书,这是他写的菜谱。王才看夏粽书桌上摆着的没抄完的几张经文,这字迹厚重圆浑,王才看得心里暗暗惊讶。
都说字如其人。
五年不见!
夏粽的性子越发圆润了!
不知道这人回去,这宫里又能掀出什么样的风波来。
王才同夏粽别了战战兢兢的兰公公,上了宫里来接人的马车。
夏粽坐在马车里,马车行走了一段时间后,夏粽才问道:“你与我说说这些年外头的变化,我许久不在宫里,怕犯了什么忌讳。”
王才给夏粽倒了茶水,才悠悠的说道:“这五年里宫里要说变化也有变化,可要说这大变化就属七皇子了……”
王才看了一眼夏粽,发现对方面无表情,才继续说下去。
说到最后忍不住长长感慨一声:“谁能想到当初那位冷宫里长大的人如今成了可让成元风云变色的人物?”
夏粽心里对王才的感慨并没有多大的想法,他心里扒算着,如今的大皇子羽翼丰满,太子在政局上由着先天的优势,三皇子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夏粽知道,这三皇子决计不是没有野心的人。七皇子如今势大!可是却是明晃晃的众人的靶子!其他的皇子,诸如六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当初在宫里未曾打过交道,现如今也不知道成长成什么样子了!
这一回去啊!就是满宫的漩涡!
“如今后宫里是谁掌权?”
“是辛家二房的嫡女辛长安。去岁的时候纳为皇后主持中宫。”
夏粽听到这里,嘴角微微翘了翘。“谋划那么多年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该是你的才是你的啊。”
王才听在耳朵里,却是不做声了。
夏粽嘴里的这人……说的自然是惠妃了……
王才不说话,夏粽却也不再开口了。
晚风徐徐吹开这马车上的帷幔,晋安城夜市的繁华才刚刚展开……这晋安城,这皇宫,这流血之地,我夏粽,还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打字的时候肚子里的崽崽老是在踢我,老花不开森!!!
看看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能不能更新第二更。么么哒(づ ̄ 3 ̄)づ宝贝们不要吝啬,作收文收霸王营养液通通滴来一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