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时光转眼即逝。
吴明府虽然官职小,但作为一县之主,他的能力不容小觑,那些权贵富商心里再怎么不满,也只能静等竞艺这日的到来。
在此期间,吴明府忙里偷闲带着陆槐去见宗正寺的人,却被他们拒绝了,扬言他们不管新津县的县令是谁,只想看竞技的结果。
陆槐吃了个闭门羹倒也没生气,将自己和游璟关在帐篷里,神神秘秘地商讨着什么。
而庄青如则带着临欢和寇召,将这个临时组成的“小村子”逛了个遍,又去找同样守在这里的薛执说了一会儿话。鼓动他将薛家的医馆开到这里。
弄的薛执哭笑不得,后不堪庄青如念叨,将她赶了回去。
于是在八月初一这日,同样是临时搭建好的竞技台上,迎来了一场事关宝物归属的比拼。
庄青如到的时候,不大的竞技台上站了十来个匠人,有胡子花白的老丈,也有年轻气盛的郎君,他们的面前是一张张案桌,脚边放着凿子、铲子、刨子以及木斗等工具,正忙个不停。
在正前方则坐在陆槐和吴明府两个主事人,游璟和葛县丞陪坐在一旁。
他们的左侧则是一个极其奢华的凉棚,首位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并几个看着矜贵的男子,此时正闭目养神,从他们的神态可以看出,他们正是久久不曾露面的宗正寺之人。
而正位的右侧正是以谢子俊和崔度为首的世家郎君,他们彼此熟悉,年纪相仿,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这些人中最大的凉棚里则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曾出言不逊的中年富商魏思敬也在其中。
剩下的就是一些当地的官绅和商贾了,他们或是垂头丧气,或是满脸兴奋,对着竞技台指点议论。
庄青如和临欢在寇召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略微偏僻,但视线还算不错的地方。
来到地方后,她才敢卸下脸上僵硬的表情,无奈对临欢道:“你这副样子也太招人眼了。”
今儿个临欢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但从游璟那里顺来了宽大的外袍披着,还将脸弄的花里胡哨,自己折腾也就算了,还想着把她和寇召也带上。
庄青如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寇召对临欢的命令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于是两人就顶着这么个一言难尽的装束出来招摇过市,脸化成这样,便是亲娘来了也认不得!
临欢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两日前刚来的时候,寇召短暂地离开他们,便是去打听宗正寺来的是何人。
临欢身为公主,宗正寺又主管皇室宗族事物,自小便是打交道的,若是让他们认出来自己,那离回宫也就不远了。
临欢无法,只好找了个“太阳太大,脸上涂满东西就晒不黑。”的离谱言论,将自己和寇召华成了这幅模样。
“哎呀,庄姐姐,打扮不重要,咱们还是看竞艺罢。”临欢打着哈哈,对庄青如道:“你猜这次谁会赢?”
“这可不好说。”庄青如心里明白临欢不愿多说,也不深究,托着下巴道:“不过来时路上,我听见有许多人都在赞扬那个叫曹德的,都说他必得魁首。”
“那倒未必。”临欢摆摆手,认真道:“天下能人多的是,你瞧见那个胡子花白的老丈没有,他可是皇室御用的都料匠,庙宇祠堂大多出自他手,还有那个年轻的小郎君,莫看他年纪小,他可是墨家的后人。”
庄青如面露惊讶,“那个机关术传家的墨家?”
临欢道:“可不是,墨家和谢家一向交好,他必然是代表那些世族出面的。”
听到这里,寇召也忍不住插嘴道:“这算甚?宫里……我听说皇室有一个叫刘侍的能人,最擅长机关演变之术,他做出的木头人可以自己动手煮茶!”
“当真如此神奇?”庄青如不是很相信,这些东西若是放在她上辈子,那是司空见惯之事,可若是放在这个时代,属实叫人吃惊了。
临欢摸着自己的后腰道:“这个我确不知,但是我家里的马车是请神匠特意改造的,坐起来确实比外面的舒服。”
她这出来一趟,算是把自己这辈子的苦都吃完了,尤其是赶路的时候,那叫一个受罪。
庄青如将视线看向竞技台,一眼便看中在人群中格外显目的马大壮一眼,不由地想到吴明府信心满满的样子。
这个邋里邋遢的马大壮到底有多大的本事,才会让吴明府如此断言?
“怎么这些木匠像是开始许久了?”临欢突然问道。
庄青如便解释道:“听陆槐说昨天就已经开始了,现在是在收尾。”
“这么早?我还以为今天才开始呢。”
“没办法,木匠不比其他的活儿,讲究的是手上精细功夫,一日的时间已经够短了,若是今日开始,只怕太阳落山都分不出胜负。”
为了不耽误时间,吴明府便想出先让木匠们开始,等差不多到了时辰,再请贵人莅临观摩。
反正他们只要结果,对那枯燥无味的过程并不感兴趣。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人群传来一阵欢呼声,两个高大的不良人抬着一个被黑布遮盖的东西走上前来,将它放置在摆在前方案桌上。
陆槐扭头对吴明府示意一下,后者没有推辞走,上前一步将黑布掀开。
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出现在众人面前,那雄鹰的身上好似沾了金粉,每一根羽毛都发出耀眼的光芒,流光溢彩,金丝延绵。
众人欢呼不断,连那宗正寺的人都忍不住伸出头,一睹金丝楠的风采。
吴明府先是冲宗正寺方向行了一礼,又冲众人拱了拱手,高声道:“诸位贵人有礼了,新津县得上天垂怜,受女帝感召,降下神木造福百姓,吾等感激涕零,特取其中精华,由墨大师亲自动手,雕刻出此物一展风华,还请诸位赏鉴。”
被提到名字的墨大师从凉棚里站了出来,冲众人拱了拱手。
他是个矮小的中年男子,却留着一把茂盛的美髯,虽衣着干净整齐,但眉眼间的疲惫有目共睹。
临欢再次和庄青如咬起了耳朵,“这个人是真正的墨家传人,墨家的下一任家主,他不爱和权贵打交道,便是皇室也轻易请不动。”
庄青如这一次没有感慨,而是越看临欢越觉得稀罕。
临欢眨了眨眼眼睛,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脸无辜地问道,“庄姐姐,你盯着我做甚?”
“无事。”庄青如幽幽道:“就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许多人都觉得临欢是个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她的世界只有皇宫那么大,不知天地宽广,可在庄青如看来,一个从小被娇养起来的女郎,怎么也不可能是个眼界狭小的女子?
只是她的天地和寻常女郎不一样,没有柴米油盐、没有生活苦涩,有的则是皇家给予的辉煌和底气。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句话在此刻具像化了。
临欢一脸懵懂地看向寇召,寇召摇了摇头,她也不明白庄青如突如其来的感慨是何意。
视线一转,那边的吴明府已经鼓吹完毕,兴许是这金丝雄鹰的出现带动了现场的气氛,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眼神灼热地看向竞技台。
吴明府寒暄几句,又道:“自古宝剑赠英雄,好物也应当配才人,今日在此举行雕刻竞技,在场众人都是见证,这乌木花落谁家,便看各自本事了。”
他又简单地说了几句规则,大意是在场巧匠各展所长,谁夺得魁首可以得最高份额,先进行挑选,第二名再得再选,第三次之,以此类推。
规矩简单粗暴,但最能出结果。
说罢,他冲宗正寺、谢子俊等人各自行了一礼,回到自己凉棚后,又对陆槐道:“陆明府,请!”
陆槐心领意会,站起身来,冲众人抱了抱拳,“诸位,一个时辰后听鼓声号令息停。”
竞技台上的木匠闻言,再次动起手来,众人看得更加仔细。
一个时辰对于木匠来说实在太少太少,甚至可以说做不了多少事,好在已经忙活了一日,大多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秉着做多少算多少的态度,不少木匠拿着锉草忙的不可开交。
这个竞艺比的不仅仅是巧工,更是基本功,大多木匠也明白这一点,所以选择的都是自己最擅长的部分。
而凉棚里的众人也神色各异,宗正寺的人优雅从容,谢子俊和崔度嬉笑淡然,反倒是那些富商一个个庄重严肃,好似在看待一件大事。
庄青如注意到薛家大舅舅和薛执也神色紧张地看着台上一个人,她转头一想,昨日似乎听薛执说过,他们薛家也联合几个家族,请了一个木匠参与。
老实说,这样的竞艺过程十分枯燥,且离的太远,也看不清匠人手中的动作,不到半刻钟,便有不少人觉得无趣,两刻钟后,已经有人打起了哈欠。
也只有那个墨大师兴致勃勃地看着,时不时发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