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六月十八日,东京时间下午两点钟,午后的阳光刺眼灼人时,千代田区西木宅外的街道上。
林司小助和奥山明秀各抱着一只颈系黄符的公鸡,在路人们惊诧的目光中持续向江户湾的方向行走。
长相粗犷的奥山明秀被众人行以注目礼,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去瞧怀中的公鸡,只见其羽色黑红艳丽,双目炯炯有神,颈前吊着一根黄纸条上,鲜红的线条勾勒中标着‘西木正权’四个汉字。
就在奥山明秀打量着怀中的公鸡时,旁边传来林司小助的声音:
“我们难道就这么一直走着么?”
奥山明秀抬起头来,看向林司小助同样抱着一只公鸡,只是那只公鸡的毛色黄黑相间,鸡颈前吊着的黄纸上写有‘西木正仁’四字。
“不是已经答应那家伙了。”
“那个喜欢自说自话的家伙。”林司小助闻言忍不住抿起嘴,话里带着些许怨气。
他其实更想答应西木正权的酬谢,结果哪想被林泉截过话头,用一个什么不过份的要求打发了。
奥山明秀知道林司小助的怨气在哪里,也想起那个林法师的许诺:
“话说,我们回去要向那个家伙提出什么要求好啊?”
“不知道,你呢?”
“我连那家伙都不熟。”奥山明秀回了林司小助一个白眼,他都不认识那家伙。
“那你为什么答应他……”林司小助傻了,他可是跟着奥山明秀的动作答应下来的。
“不是你先答应的么?而且你认识他。”奥山明秀可是记得,当初在隅田川的河豚料理店里,林司小助可是还跟他打招呼来着!
“我那是看你……”林司小助最终无语,自己这傻大个的同伴,还真是实心眼。
“话说,你以前跟那家伙怎么认识
的?我们如果要大笔钱,他会给么?”奥山明秀见林司小助不说话,也知道自己可能误会什么,但还是抱着希望询问。
林司小助对于林泉是有一定陌生的,但对奥山明秀的问题,他却是出奇的肯定:
“会。”
林司小助记得,自己初次修行阴阳术,出于祖屋被强购的义愤而用犬蛊对黑帮老大下手的时候,那个家伙帮自己向黑帮拿到赔偿,并把自己送上前往葛饰的动车。
以这件事情来看,他觉得完全不需要担心林泉的信用。
但是自己又应该去向他提出什么要求呢?
林司小助突然意识到问题的重点,他所恼怒的不是林泉的擅自作主,而自己不知该怎么向对方提出要求。
“那家伙和你一样会法术么?”奥山明秀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来。
“会。”林司小助点头。
“那太好了,我要向他拜师。”奥山明秀当即立断。
“什么……”林司小助有些惊异于同伴的异想天开,可是还没等提出意见,便感觉怀中的公鸡挣扎起来。
被林泉拜托两人从西木宅中抱出的公鸡,一路被林司小助、奥山明秀俩人抱在怀里,都是安安静静的,既不动也不挣扎,只瞪着一双眼睛朝着都市四处乱看。
可就在奥山明秀突发灵机,提出自己想拜林泉为师的当口,林司小助怀中系有‘西木正仁’名讳符咒的公鸡突然挣扎起来。
挣扎越来越猛烈,而且还伴着咕咕的闷叫。
林司小助一时没拿捏住,让怀里的公鸡张开翅膀,在脸上狠拍了两下,随即在自我潜意识的保护之下松开双手。
脱离了林司小助怀抱的公鸡,发出咕咕乱叫声的同时,开始歪歪斜斜的在地上跑来跑去。
见到被自己抱着的公鸡跑掉,林
司小助自然要去追。
被林司小助撵在后面的公鸡开道,吓得都市里的行人们纷纷退开。
即是为了避免麻烦,也是方便林司小助抓住公鸡,只可是他刚撵出没两步。
好似汽球爆炸一般,跑在林司小助前头的大公鸡,在人行道上直接炸成了一滩碎肉。
跟在后面弯腰准备捉鸡的林司小助,一个躲闪不及,被炸开的鸡血溅了一脸,整个人保持着弯身捕捉的姿态,直接傻在那里。
后面抱着公鸡跟上来的奥山明秀连忙将他扶起,帮他把脸上黏着的鸡毛拿去,并询问:
“小助,怎么回事?你不要紧吧?你的鸡呢?”
“不要紧,鸡……”林司小助回过神来,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再扭头望望路上行人们惊异莫名的目光,再看向奥山明秀怀里的那只公鸡,看它的鲜红头冠,以及颈前佩带的‘西木正权’黄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奥山明秀抱着鸡落在后面,却是没有看到林司小助那只公鸡原地炸开的场面,但看到林司小助此刻鸡血满脸的样子,却是又能猜到七八分,只是还不明白原委。
“没,我没事……”林司小助有些恍然失神,下意识的摇头否决。
“喂喂,你真的没问题?”奥山明秀眼见林司小助的样子,却是有些急了。都这样失魂落魄,还要嘴硬说没事!
“没问题,我们先走吧!”林司小助拉住好友,带着他离开大路。
“可是,这里?”
“不要管了,快走,快到没人的地方。”
林司小助把奥山明秀带着无人的小巷,然后一把抢过他怀里的公鸡,将公鸡给扔了出去。
被扔飞出去的公鸡,在空中张开双翅急拍,虽然飞不起来,但是缓冲一下重力的牵引,顺利安全落地却是没问
题。
只是失去了公鸡的奥山明秀不明所以:
“你作什么?你的那只公鸡……”
“这个就是……”林司小助将沾了鸡血的手给奥山明秀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奥山明秀懵了。
“看过影武者么?”
“你是指替身。”奥山明秀只是看起来粗犷,脑筋并不差。
“是的,这两只鸡就是西木父子的替身。”林司小助想洗洗自己的脸,可转来转去始终没找到有水的地方,于是只能拜托同伴:
“快,明秀,去给我买瓶水,我要洗脸。”
就在这边林司小助被鸡血喷了一脸,奥山明秀为他买水的时候。
西木宅里,西木正权发现窗外的天色变黑,却是有些莫名所以,感觉自己的时间出现偏差,继而是空间偏差,感觉身边的僧人们似乎消失不见,自己被孤零零的扔在屋里。
就在西木正权自我怀疑,生出恐惧的时候,耳畔却是传来广象的声音叮嘱:
“西木先生,请收起杂念,敌人正在作法害你。”
待得听到耳畔的声音,西木正权感觉眼前一清,只见自己还坐在屋内,而广象等人依旧在围绕着自己嗡啊嗡啊地念经。
“请随同我们一起念吧!”
坐在正前方的广象出声提醒,让西木正权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走神的时候,心生恐惧极可能会影响到广象他们的作法,连忙收心定志,开始随着僧人们念起经文来。
随着西木正权随念经文,体内自生出信念,方才能受到广象等人的佛法照荫保护。
这边西木正权被七名高野僧护住,那边守着床上西木正仁的林泉也感觉到异常,放眼看向窗外。
他倒没有和西木正权那般被敌人的巫术魇住,眼中出现昼夜颠倒的幻感。
不过却也有所异
感,只觉房间里的空气莫名阴冷起来,与窗外的夏日烈阳格格不入。
这应该是敌人在做法下术而导致的,此刻的屋子极有可能已经被对方的炁场所笼罩。
光从这股子炁场传感来说,对方的修为比自己强劲啊!
就在林泉从炁场上判断敌人时,在东京某处地下室内,雕刻成佛脸外形的乌木柱下,于白色的蜡烛群中,盘腿坐着一个东南亚老者。
老者赤着的上身,肋骨根根可见,就像是东南亚大饥荒里饿了许久的老人,只是他此刻正呈趺伽之坐,对着有佛脸的乌木柱祷告,而在他的一面装满液体的铜盘内,油膏状的透明物质下浸着一张肖像照片。
黏稠膏状物下的照片上的人年约三十左右,带着东方独有的儒雅魅力,赫然正是西木正仁。
祷告了许久的老人睁开眼睛,瞧着面前铜盘油膏内的照片,眼中闪过暴戾和迟疑的神色,但随即又下定决心。
老者放弃了祷告,起身从旁边的蜡滴堆中翻出一把钢针。
那一把钢针俱如同普通缝衣针般粗细,成人的掌长,约有三四十根左右。
老者将钢针其一一排在面前,而后又用小铜勺舀过铜盘里的油膏物,将其滴在钢铁表面上。
待得油膏物浸润钢钉后,老者将铜勺放到一旁,双手合什念起叽哩呱啦的咒语来。
随着他的咒念,那一根根被浸润在油膏里的钢针,开始泛出诡异的光芒来。
同时那浸润着钢针的膏液,仿佛气化般消失,被钢针给吸收。
所有的油膏消失,那一根根的钢针上的诡异光芒也亮到极点,开始反向外冒出黑烟来。
“咄!”念经的老者猛一声大叫,黑烟连同里面的细碎钢针猛得跳将起来,然后一股脑的卷着从地下室里向外面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