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一钤整理着警局发来的新资料，进一步细化补充被刀男万友鑫的生前信息，这个人除了赌博、欠债、不停打黑工赚钱，似乎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甚至连还钱都从没有过。
“一钤，一会儿你跟三梁去暗访这几家公司。”柳七星把公司的名字、地址和联系方式发到了两人的手机上，“下午三点多去，一共三家。”
“怎么暗访？当记者？”房一钤怕自己露馅，“要带摄像头吗？”
“什么记者？”柳七星疑惑地问，“你还有记者证呢？”
房一钤使劲儿摇头，“没有，那怎么暗访？访什么？”
“他们租别墅，多少都知道三梁的名字，他带你去面试。”柳七星想了想，“大概这么个流程，三梁说你欠了老板钱，让你去拍视频赚钱抵债，问问价格和流程，看多长时间能把债还上。”
“啊？拍什么视频。”房一钤突然攥紧领口，“我可不拍暴露的那种，我可是有底线的，面试时候也不能随便拍要求脱衣服的那种。”
“想得美，你脱了也没什么可拍的，一天天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片子。”危三梁看看三家公司的资料，“到时候他们肯定会问，为什么欠债，欠了多少，有些公司怕摊上事儿，有些公司喜欢这种以身抵债的。再说是赌博欠债，有些公司会比较忌讳，觉得赌博的话可能会其他不良影响或管理成本增加，会推荐专门收这类人的公司。”
“收赌博欠债的人干什么？”房一钤很难想象一个公司的员工都是赌狗，那工作氛围可真绝了，“只是让他们拍视频？”
“不一定，拍视频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直播，真人、皮套人设在线赌局，卖惨哭穷带货，各式各样的都有，有剧本有人设照着演就行。”危三梁这两天简单研究了一下模式，“只要把人当奴隶用，什么都能带来暴利，心甘情愿当奴隶的人不算多，绝大多数要么反抗要么逃跑。赌博欠债的人心里想的只是钱，有钱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柳七星突然警告房一钤，“小子，你要是敢赌博，我找你爹打死你！还有，叫上娄苍苍一起混合打。”
“啊？我不行，我心理素质搞不了那玩意儿。”房一钤坚定无比，“我大学宿舍里打牌都紧张得心跳超一百二，话说回来不是说可以戒赌吗？”
“赌狗的话是肯定戒不了的。”柳七星打开ai网站，输入“赌博对大脑的影响，”投在大屏上，“你看，对神经递质和大脑结构都有负面影响，多巴胺系统紊乱、去甲肾上腺素分泌异常，血清素水平变低，到前额叶皮质受损、海马体功能障碍、杏仁核过度活跃，都会影响人的情绪、判断力和控制力，甚至记忆混乱，多数情况下不可逆不可修复，即便偶尔恢复到正常水平遇到赌博的刺激还会复发，披着人类外壳的精神恶鬼。”
“这都不能算不良嗜好，妥妥的修魔。”危三梁说着起身去衣帽间配一套适合的行头。
“老大，你不一起去吗？”房一钤滑着办公椅溜到柳七星身边。
柳七星撸撸袖子，“你见过哪个老板带着欠债的去找工作的，老板是缺这仨瓜俩枣过不下去了？”
房一钤连点头，“我还以为你想去看看热闹什么的。”
二十多分钟后，危三梁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深蓝色休闲西装内搭深vt恤，金项链玉坠子，大金表，还戴了个金框眼睛，抽屉里摸了包软中华揣进内袋，配上他187的身高，的确符合大老板黑手套的刻板印象。
房一钤左右看看，“我穿什么？”
“你就穿现在这一身，普普通通的穷酸相，没问题。”柳七星上上下下瞅了瞅房一钤，一副很满意的表情。
“什么穷酸相？”房一钤指指自己脚上的鞋，“这可是限量版的耐克！”
“ what？”柳七星催促两人去对台词，商量怎么演比较像，至少别被人当场拆穿。可能被问到的基本问题先串串口供，欠了多少，什么时候欠的，利息怎么算，哪里人，能做什么，以前做过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还有没有其他抵押什么的，人设全面点，编得真实点儿。
三家公司都明确表示不招负债赌狗，但提供了其他求职线索，可能会招聘相关人的几家同行。危三梁和房一钤查了这些公司的资料，确定排除一家专门做女性化妆品的，乘胜追击花了两天时间去面试了其余六家。
房一钤第一次觉得其实演戏不怎么难，他几乎不用怎么说话，只要唯唯诺诺点头，所谓面试是照着一张a4纸念台词，普通话标准带点情绪进去就能通过。
“没准我可以开个短视频号做做。”房一钤觉得这门槛看起来不高嘛，“做个百万大号小赚一笔。”
危三梁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可以啊，五车那边有很多剪辑软件会员，你去要一个试试练手，看看能坚持几天。”
“对哦，还得做剪辑，好麻烦。”房一钤顿时信心丧失大半，“要不做直播吧。”
“行啊。”危三梁随口应付，“你直播什么？”
房一钤想了半天，“算了，这个行业不适合我。”
危三梁笑了笑，“你这止损速度倒是相当专业。”
回到侦探社后看到柳七星和毕五车都在，他俩在分析警局那边同步过来的信息，两个人在一室实验怎么能把人捅死在床中央。
“你俩在干什么？”房一钤看见毕五车正骑在柳七星身上，床上两个人动作不能不让人产生奇怪的联想，“还开着门！”
“你小子想什么呢，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瞎他妈的想。”柳七星仰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位置，“太中心了，他要是站着被捅死不可能这么高的位置。”
“躺着的话，条件太苛刻了，刀子是直插的。”毕五车测量着位置，“我得坐在你腿上下刀才能有那个角度。”
危三梁看了看大屏幕上显示的现场照片，又看了看两个人的姿势，“不一定，还有一种方法。”拍了一下房一钤，“鞋脱了，站在那边，我试一下看行不行。”
柳七星和毕五车让开位置看着危三梁演示，房一钤一脸茫然，听话脱了鞋站在指定位置。
危三梁站在房一钤对面，右手握拳做刀插入房一钤心脏，房一钤顺势倒下。只见三梁弯下腰抬起房一钤双脚，往前一推正好卡在床中央。“这不，过去了，别墅那套床上用品都是真丝的，更容易。”
“啊？为什么要推一下？”柳七星歪着头盯着躺在床上装尸体的房一钤，“有什么意义呢？这不是多余操作吗？”
“不知道。”危三梁重复了一遍抬腿推人的动作，“只是提出一种可能，用途不明。”
毕五车叫房一钤躺回原位，实验一下推的力度，“万友鑫身高180，跟房一钤差不多一样高，体重67公斤。房一钤你多重？”
“我181，130斤。”房一钤不甘心被说矮，力争1厘米的高度。
“这推的力度不小啊，还要会用手臂和腰的力量，这个人应该有从事搬运工作的经验。”毕五车想了想，跑出去看了下现场的照片，回来一步步重现动作，“站着刺入心脏，一刀毙命，把他抬起推到床中央，开空调，关窗关门走人，没有指纹，没有捅到主动脉，没有飞射喷溅血迹，血是顺着伤口涌出来的。”
“这太流畅了吧。”房一钤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突然坐起来，“预谋犯罪！”
柳七星照着毕五车的流程重演了一遍，房一钤再次被推到床中央，敞开双臂躺在床上，“作为被害者一点没挣扎，没呼救，躺着等死？”
“为什么？”四个人相互看了看，想不通，一个蓄谋已久的杀人犯，一个放弃挣扎的被害人。
柳七星拍拍手，提醒大家，”想不通先别想，没准什么时候冷不丁想通了，你俩面试有什么收获？”
“一共面试了九家公司，你给的那三家比较正规，他们推荐了一些同行，去了其中六家，最后有四家比较可疑。”危三梁介绍了四家的具体情况，“不过他们有个普遍情况，员工会不打招呼卷公司的东西跑路，或者干着干着人没了，绝大多数是被债主发现躲债跑的。人员流动性高，不过所有收入都掌握在公司手里，损失不大。人没了就没了，他们也不管，只有发钱的时候统计一下还有谁在，谁在发谁的，全都发现金。”
毕五车看看几家公司的资料，“月结，周结，日结？”
“周结。”
“如果是抵债来的人，公司会把收入大头给收债的。”
柳七星看看房一钤，”你面试有什么感觉？”
房一钤回想了一下，“感觉很轻松，好像有了新的出路， 希望近在眼前。”
“他面试完想自己做up主。”危三梁马上补了句，“十分钟后放弃了。”
毕五车点点头，“很像赌博的感觉，容易让人上钩。”
“这些公司不可能保存完整的用工信息，钱也是他们愿意给多少给多少。”柳七星认为这里面信息缺失严重，“把被害人照片拿到他们面前，他们不会承认雇佣过，必然都说不认识避免麻烦。”
“我有个问题。”房一钤举手，“我没想明白一件事，我们之前说一个屋子里都是轮流使用排队拍视频的人，凶手和被害人怎么确保二人独处一室的？难道他们知道别人不会来吗？”
“对啊。”柳七星意识到一个事儿，“我上午说当天下午到夜里有聚会，暂不出租，这个消息是怎么快速准确通知同时到那么多公司的？”
“他们有没有统一的软件？”毕五车说完马上否定了这个可能，“做软件维护成本太高。应该有群，群里直接发当天可以使用场地的信息。”
柳七星指了指房一钤和危三梁，“你俩问一下群的事情，应该至少一个人是专门派发场地信息的，这些信息都发到哪些群，群里都有谁，名单越详细越好。”随后补充道，“如果二人独处一室，我认为这两个人可能认识，不只是普通的认识。”
“总不会是那种关系吧？”房一钤一想就歪，“情杀？”
“你有大病。”柳七星给他一个虚空嘴巴子，“债主，债权债务关系，还情杀，你看被害人的人际关系有个毛线情。”
毕五车新建一个文档总结了现在所有相对靠谱的猜测，“结合杀人时的操作、对场地的熟悉程度、跟被害人的关系，看看警局那边能排查出什么吧。”
“还要加上一个，这嫌疑人是被害人整容前的债主之一。”柳七星认真逐条审视着被害人所有的负债记录，“能让人筹备已久杀另一个人，不会是单纯的金钱问题，欺骗、背叛、侮辱的成分占比更大。”
危三梁点点头，“被害人可能认为已经脱离了过去，如果之前认识的人再次认出他，质问他以前已经彻底抛弃的人生，至少还像个人的样子时候，他同样可能在瞬间崩溃。”
“哪个鬼能不怀念自己像个人的样子呢。”柳七星看看毕五车，抬手示意，“这句，给我记上，很有装逼范儿。”
毕五车没理会柳七星的犯傻，“你自己怀念去吧。”
房一钤跟着感慨着，“几辈子还不完的债，变成万友鑫之前杀了那个人，那个人变成凶手来杀的他。”
“你搁着演鬼片呢？”危三梁看看墙上的钟，“到点下班，我明天还要去亢哥那边帮忙。”
“唉？这才八点，什么到点下班，早上没见你正点上班！”柳七星高举双臂左右挥动，“我跟你说的事儿别忘了，行不行给个时间。”
“等信儿吧。”危三梁回头瞅了眼柳七星，狠狠警告了一句，“你，别再搞什么歪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