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五车从警局回到侦探社，一屁股栽进会客沙发，把资料袋扔到茶几上，“房一钤，这个，我们这边结案。”
“啊？这么快就结了？不是昨天刚去查那个嫌疑人吗？”房一钤吃着牛肉卷拿过资料袋，打开抽出文件，“啊？死了？”
“按自杀结案的。”毕五车揉揉太阳穴，半个身子瘫在沙发里，“我觉得不像，亢哥觉得有蹊跷，但所有证据都指向自杀。”
房一钤看着档案记录有点不敢置信，“这证据太齐全了吧，还有……为什么会有这个？”抽出一张照片的高清全彩复印件，“这张有高清电子版的吗？”
毕五车掏掏口袋摸出一个移动硬盘，“这里，你自己找。”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房一钤一直嘀咕，打开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这里，桌上，怎么会有支削好的hb黄色铅笔？”
毕五车烦躁地起身，从柳七星抽屉里翻出一包烟，破例地抽起来，“对，有六年来碎尸案的标志，那只hb铅笔绝对是凶手留的。”
房一钤从来没见过抽烟的毕五车，看来他现在的压力值已到极限，“现场照片看不到其他类似的铅笔。”
“黄色铅笔上只有射钉案嫌疑人的指纹。”毕五车遗憾地叹叹气，“只有这一个疑点，无法推翻自杀这个结论。你也看出来了，这不可能是自杀，就是那个碎尸凶手干的。”
房一钤调出所有碎尸案的资料，“二组最后以自杀结案有没有什么后手？”
“不清楚，但这个案子应该会进行特殊处理吧，对上面报是自杀。”毕五车拿不准，看亢天春的态度，应该还会把案子的副本放进碎尸案里作为参考，“六年了，竟然还是没有头绪。”
“亢哥接二组之前，我听说任伯就在查，他退休的时候还嘱咐过亢哥，这个案子一定要咬着不放。”房一钤总听老爹说任伯没能在退休前查出这个案子一直不甘心，现在年年还都在问，二组几个老探员一直在跟，“之前碎尸案里的尸体都没有找到心脏和肝脏，这次是全尸，凶手没想碎他？”
“以前碎尸案受害人都是17到24岁的青年男女，这次嫌疑人27岁了，可能超龄了。”毕五车想了想，“可能当时杀人的条件不允许，不是在凶手熟悉的场地杀的，不适合碎尸。”
“你俩怎么了？气压这么低。”柳七星吃完早午饭晃荡进来，一眼就看到毕五车在抽烟，“老天爷，出大事儿了？你怎么还抽上了，咋了，不过了？”
房一钤把可疑的照片只给柳七星看，“射钉案的凶手自杀了，但自杀的地方有支削好的黄色hb铅笔，五车哥和我都怀疑不是自杀，是碎尸案凶手杀人后伪装成自杀的。”
“那么问题来了。”柳七星看了眼照片，拍拍手，“碎尸案凶手杀他干什么？杀就杀了，为什么要伪装成自杀，还放一支标志性的铅笔？”
五车想不通，每个问题都想不通，“这个hb铅笔的特征警方从来没对外公布过。碎尸没有心和肝脏的事情只部分公开过，死者家属认人的时候避免不了会知道，现在外面都传有挖心碎尸魔，但黄色铅笔这个事情应该只有凶手和警局内部知道，总不会有警局人模仿犯罪。”
“像我们这种侦探社能拿到内部资料，全市大大小小至少有十几家，可不可能是其他侦探社的人模仿作案？”房一钤认为模仿的可能性极小，就算模仿会着重模仿碎尸的部分。“现在这支笔更像是一种声明，声明这事儿是我做的。”
“别想了，给我俩做杯咖啡。”柳七星拍拍房一钤，“你俩这么想能想明白才见鬼了，没准是作案手法升级了。”
毕五车摇摇头，“不可能，这明显是降级，肯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特殊原因不靠我们这些没碎过尸的门外汉瞎猜。”柳七星想把两个人拉回正常状态，事已至此，不论是谁杀谁死都改变不了什么，“你们不觉得凶手比我们和警方都先知道射钉案元凶，先下手杀了他，这件事更蹊跷吗？挖心碎尸魔的关系网不就暴露了，他为什么会冒这个险？”
毕五车将烟捻灭在咖啡碟里，喝了口咖啡，“射钉案的凶手太不符合以往碎尸案的被害人特征了。杀他要表达什么？他为蒋展和鲁参学复仇？不太可能吧，如果真的是报仇为什么要装作是自杀，还写了认罪书。”
“认罪书？”柳七星朝房一钤伸伸手，“认罪书给我看一下。”
房一钤打出来一份1:1的a4认罪书，“没什么可看的，内容应该是ai生成的，手抄一遍，字迹鉴定是射钉案凶手的笔记，签名是他的，曲昂。”
“曲昂？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熟悉呢？”柳七星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这个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曲昙？”
房一钤看了看资料，“对，你怎么知道？”
“他是被杀的！”柳七星笃定地说，“还是被我们认识的人杀的！”
“啊？”毕五车更迷糊了，“你说什么？”
“我知道什么蛋糕要转那么一下了。”柳七星皱着眉叹了叹气，“因为他不想杀我和我的朋友。”
房一钤刚想说，不会是你在自作多情吧，但见这气氛不太适合开玩笑，只小心地问，“你们认识？”
“五车，你记不记得一个高中同学，高二父母离婚，他跟他爸移民了，叫曲昙。我们说他叫清热祛痰，他说他出生那天家里的昙花开了所以取名叫曲昙。”柳七星写下曲昙的名字，“高一的时候去他家玩，有很多侦探小说，他弟弟当时也在，好像就叫曲昂。我们那天看小说时候说如果被杀怎么留下死亡讯息，如果被认识的人杀留下死亡信息的时候怎么不被发现。还有一种情况极限情况就是认识的人胁迫自杀留下死亡讯息，有机会让做侦探的朋友看出来。曲昙的方法就是在被迫写的遗属上做手脚。”
“我记得是在签名上加一笔，他说要在昙的云字上加个点。然后给我的毕字的十上加个点，你的星字的生上加个点。他弟弟凑热闹说他可以在提上加个点，我们说，那就不是昂字，是昴了。”
“你看，他的签名。”柳七星指着上面手写的昂字，“幸好是手写的，要是打印的，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个暗号。”
毕五车用力辨认上面的签名，是昴字没错，又对了对受害人信息，的确叫曲昂，“他确定能看懂这个按照的人肯定认识凶手，知道这个暗号的至少是咱们两个和他哥，他哥不在国内。那天杀蒋展和鲁参学的时候他挪动了射击口，说明他认出了你，估计知道你是做什么的。”
“嗯！”柳七星使劲儿点头，“我们现在知道至少两个有效的关联信息，杀他的人是挖心碎尸魔，挖心碎尸魔是我们认识的人。”
“你俩认识的人多吗？”房一钤问出了个足以击破二人希望火苗的问题。
“很多，至少在舫艀城本市认识的不算少。”毕五车思索着那些人是他跟柳七星都认识的，“这范围可真不小。”
柳七星煞有介事地晃晃手指，“范围是不小，但范围很精准，挖心碎尸魔是舫艀城的有钱人。”
房一钤马上去查了一下资料，“舫艀本地资产过亿的家庭有105万户，这之外有些只住在舫艀，但资产不在本地。交叉对比，你俩在这六年内可能见过的人超过3万人。”
“认识的话……那估计能缩小到万以内。”柳七星有点犹豫，“以我们和警局的能力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查这些有钱人，有没有证据是一回事，更容易打草惊蛇。”
毕五车犹豫了一下，“这个，要不要告诉亢哥？”
“说啊，他没准有更好的排查方法。”柳七星推着五车的肩膀，“快去，快去，马上跟他说，一定要说是我发现的，这功劳得计我头上。”
房一钤坐在椅子上难得平静地思考，“我们还是没想出曲昂被杀的原因。”
“这上面写，曲昂杀蒋展和鲁参学的原因是他俩利用他骗钱，蒋展答应跟他一起，却找了鲁参学去氐池的生日宴，他气不过就杀了那两个人。”柳七星看着手里的认罪书的内容，“这个是碎尸魔编的吧，用ai润色，可能只是一部分事实。”
“我也是这么想的。”房一钤打印出曲昂的资料，“你看，他不可能因情杀人，在各个社交软件上的表现明显是异性恋，不可能跟蒋展有私情。”
柳七星接过曲昂的资料仔细逐行看过去，“按照这个资料来看，他主要帮助蒋展买卖装备转移赃款，但他为什么要杀蒋展和鲁参学？没有什么理由啊。”
“要不问问氐池？他也许见过曲昂。”房一钤看看表，“他这几天都两点多跟着三梁一起来。”
“三梁今天可能要晚点，他还在警局那边协助做定位分析。他们的分析人员借调去省里参加研讨会议这个星期回不来。”毕五车跟亢天春汇报完新发现后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通风，“房一钤，让楼下饭店送咱俩的午饭……”
“一钤不用点，我带来了，够四个人吃的。”氐池拎着两个外卖袋进来，“随便吃吃，雅吉酒店的。”
三个人吃饭时，柳七星一直在看手头上的资料，拿着笔在上面划着关键点。
“看出什么了？”毕五车最先吃完，倒了杯水凑到柳七星旁边，“有没有新想法？”
柳七星圈出曲昂的身高体重，“有没有很眼熟？”
“什么眼熟？176，60公斤，怎么了？”毕五车喝了口水想了想，“这不是挺标准的吗？稍微偏瘦了点。哎？这数据跟蒋展一样？比氐池矮，跟亢哥差不多。生日宴那天蒋展应该穿了内增高。”
“再看看照片。”柳七星把曲昂和蒋展的照片放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房一钤做了四杯咖啡端来放在茶几上，“什么怎么样？我来看看，都一般般嘛，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那眼睛能看出个毛线。”柳七星招呼氐池过来，“这两个人你觉得怎么样？这张是蒋展，这张是杀蒋展的人，还有这些日常的照片。”
氐池将照片左右放来放去比较了个来回，“这俩人算同一个类型。”
“你的意思是……？”毕五车看看柳七星，柳七星点点头，“房一钤，去把曲昂近几年的就医记录拉出来。”
“公立医院没有，等等，我查一下他的医疗保险。”房一钤根据医疗保险使用的几家私立医院查出了曲昂近三年来的所有就诊和体检记录，“耳鼻喉，肠胃科，肛肠科，血液科，都很正常啊，体检记录ok，就精神科有点问题，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一钤，你一年体检几次？去医院几次？”毕五车看着列表问房一钤，“你还有印象吗？”
“体检两年一次，我懒得去。一年里除了洗牙几乎没啥机会去医院，牙科医院算医院吧？”房一钤回想上次去医院是什么时候，“这么看来，他去医院有点频繁了，两三个月去一次，一年体检两次，精神科几乎每个季度都有，难道是精神病发作杀人？”
“你这张单子别按照医院归类，按时间排一下。”毕五车建议房一钤再出一份。
氐池看着就诊记录，“你俩的意思是蒋展给曲昂找客户？”
柳七星摇摇头，“思路差不多，但角度不对。”蹦出搞怪的想法，凑到房一钤身边，用胳膊肘怼怼他的胳膊，“一钤，你觉得氐池怎么样？”
房一钤不知道老大又要玩什么把戏，“什么怎么样？”试探着回答，“挺好看的？”
“我付钱，让你搞一发，你愿不愿意？”柳七星惊天爆言，吓得房一钤张大了嘴合不上，“行不行，给个准信。”
“不不不，我对男人没兴趣，就只是觉得挺漂亮的，我铁打直男，男的真不行。”房一钤低着头连连摆手，“退一万步讲就算行，我怕被三梁打死。”
柳七星继续狂暴言论，“那我给你钱，让他搞你，行不行？价格任你开，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忍一忍有钱拿。”
“这是钱的问题吗？我，人不行啊。”房一钤知道柳七星在开玩笑，应该是跟曲昂的案情有关，但这玩笑有点过于离谱了吧。
柳七星戳了戳蒋展的照片，“那就只能先上车再付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