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非白一直站在旁边,听着沈寂的话陷入沉思。
她一直猜测沈寂专权擅事的原因,却没想到从他与朱从周的对话中,透露出他在朝中步步为营只是为了…让大齐更快的走向灭亡。
她心中隐隐觉得怪异,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江非白看着听完沈寂的话陷入沉默的朱从周,开口道:“李大人既然心系大齐心系天下,那么即便是想要让我下台,削弱沈寂在朝中的势力,也应该不屑于用下三滥的手段以达到自己目的,为何却在御史大夫府邸指使人往酒中下药,企图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身败名裂?”
朱从周声音中满是疲惫,却仍旧坚定:“若能为救大齐出一份力,老夫什么做不得。”
她原本以为天下奉儒尊孔的人,例如沈崇山,例如朱从周,都该像宋砚一样行事端正,即使比不上他,也该在表面上装作端正。没想到朱从周却说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能做。
“李大人,你下药害我,不怕东窗事发被天下人取笑?下官记得李大人家中也有子孙在朝中任职,大人自己不怕死也罢了,也不怕连累后人?”
当今风气便是极为讲究名声。若是有一个人有损气节,那一家人都会受影响,嫁娶或是仕途,都会受影响。
江非白久久听不到朱从周回答,就又问道:“大人后悔了?”
却听哼笑一声,朱从周抬头看了江非白一眼,嗤笑道:“像你这种人不会懂。”
…………
沈寂和江非白从大理寺出来,江非白原本要问他他不回自己的府邸跟着她做什么,但看他像是有话说,便也就没开口。
一直快走到江非白居所的门口,她才开口问沈寂:“有什么话说?”
江非白语气冷淡,听在沈寂耳朵里像是隐约有质问的味道。
江非白看他一直不说话,便转身进了门,没有管站在外面的人。
……………
江非白从户部出来,走在回去的路上,发现街上的热闹和两边门上的对联,才想起来年关将近。
贩卖年糕年画的小贩走街串巷,两边卖糖果酒水的摊位生意都好了不少,旁边还多了几个卖炮仗。摊贩都为讨喜庆都把头上束发的带子换成了红色。
一身红衣的江非白走在中间倒非常和谐,她看着卖糖的摊位,想起自己房中的罐子已经空了,就叫阿雪过去再买一些。
阿白虽然话多,但政务上的事情却会的不少,能给江非白帮上不少忙,所以最近她去户部都带着阿白,正好让阿玉放放假,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
买完糖,主仆二人就继续边看边走。
原本江非白是从来不喜欢这样热闹的,但阿雪非要拉着她在各个摊位上瞧,边看边叽叽喳喳,什么香料、泥人、小吃…看见什么,就要劝江非白买什么。
等快走到居所,阿雪手里已经提了不少买给江非白的东西,美其名曰居所太空太冷清,要给布置出年味。
江非白看她就是闲不住,但也随她折腾。
第二天江非白一推开房门门,就有些后悔让她折腾。
原本简单朴素的院子叫阿雪布置的像是谁要大婚。
所有的门框上都贴着红色的对联,屋檐下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连江非白院子里的杏树上都挂了几盏精致的花灯,江非白无奈的走了几步,才发现树上除了花灯还有小巧的剪纸。
阿雪看江非白已经看到了她忙活半晚上的杰作,噔噔几步跑过去:“主子,怎么样,有年味吧。我还准备了不少爆竹,主子想不想现在试试。”
江非白看着满院子的红,又看了看身上红色的补服…
要不是因为上朝必须穿补服,她真想回房翻几件其它颜色的穿。
江非白嫌看多了晃眼,无视了阿雪眼中亮晶晶的期待,低着头就往外走,没理会身后阿雪的叫嚷。
………
沈寂在早朝上将礼部掌事朱从周罢官,朱从周原本就年事已高,加上朱从周给她下药的事情没有公之于众,朝中反对的声音就越多,认为沈寂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如今连名头都懒得寻。
即便是朝中有反对的声音,沈寂也一意孤行。
江非白面对朝堂上沈崇山一派反对沈寂的声音,只管眼观鼻鼻观心,不打算跟谁站一边。她表面上已是沈寂麾下的人,但她不做对她没有好处的事情。
至于谁被砍头谁被罢官或是谁被流放…
她从来都不是会同情别人的人,更不用说还是想在她身上做文章的人。
朝上虽然不缺反对沈寂的人,但同样也不缺跟沈寂站一边的人。
江非白看着朝中又开始争吵,但引起争吵的人却仿佛置之事外,江非白看着沈寂,也看着两边因为不同立场的人吵。
突然,有一个人问道:“沈大人前几日在御史大夫宴上怀里抱走了一个人?
原本坦然自若的沈寂突然心中微微一紧,但面上神色未变。
原本乱哄哄的朝堂安静了一瞬,争吵的话题从朱从周被沈寂罢官,只手遮天独断专行,转而变成了沈寂寡廉鲜耻横行无忌,似乎已经忘记了朱从周一把年纪晚节不保被罢免的事情。
江非白看着朝上立场不同的人,维护沈寂或是反对沈寂,心中却毫无波澜。
她很久之前就明白了“利益”二字的威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因为什么聚集到一起,皆被“利益”二字所驱使,被“利益”二字所捆绑。
江非白忽然想看看宋砚,但他背对着她站在前列,他和她一样缄默…
罢官已成定局,皇帝对于朝中各部的名称都记不清,哪里知道还有个朱从周,自然一手由沈寂处理。在朝堂上宣布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
走在散朝回去的路上,江非白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宋砚在拐角处等她。
自她去了户部,便经常会去请教他,二人之间的话也多了起来,散朝后宋砚也经常会在这里等她,问她最近有没有哪里遇到问题…
二人走在宫墙下,宋砚这次却迟迟没有开口。
江非白看他似有迟疑,便静静等他。
快走出去的时候,宋砚才道:“非白明日若是有时间,可否来我府上,我…有些话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