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寒愣了愣,这次倒是挺爽快:“随便查就随便查,不过就是个小案子,也不用费太多功夫。”
“况且,我夫人推荐的,我信得过。”
李莲花顿生疑惑。
既是他夫人找自己来探案,为何迟迟不肯露面?
还是说,他的夫人另有目的?
“看来庄主和夫人的感情很是深,虽是小案子,但多方打探也确有不便,可否让我先见一见您的夫人,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准话儿。”
李莲花微微一笑,手不自觉地刮了刮鼻子。
慕朝寒神色蓦然凛了凛,但很快就收敛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夫人体弱,每月会犯一次心疾,她现在正在休息,向来不喜人打扰。”
“不如,我给李神医一块令牌,保证你能在桃源畅通无阻。”
李莲花略略低下头,眼睛却狡黠地往上扫了扫,随后眯了眯眼睛,掩饰了眼中的小得意,恢复如初。
看来,这案子棘手得很呢。
自己点拨点拨就好,剩下的,那就交给方多病了。
“那就多谢庄主了。”想到这里,李莲花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令牌。
无他,只因他还有几处不解,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既然收了我的令牌,”慕朝寒笑道,“方便请教李神医身边这几位的名姓么?”
方多病见状,作揖道,“在下多愁公子,方多病。”
“多愁公子?好名字。”慕朝寒点头,问傅诗淇,“你呢?”
“叫我十七就好。”傅诗淇一本正经地答道。
在李莲花“十七十七”的熏陶下,这台词也是让他背熟了,说出来毫无芥蒂。
“有点意思。”慕朝寒又点点头,转向笛飞声。
谁知笛飞声完全无视他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抱着双臂,嘴唇紧抿,一点面子都不给。
气氛突然降至冰点……
李莲花轻咳几声,剜了笛飞声一眼,代他回答,“他叫阿飞,是个哑巴。”
不愿意说话可以,我就让你不需要讲话。
反正少个人说话也好,这里本就不安全。
“你才是哑巴。”笛飞声瞥了李莲花一眼,这会儿知道说话了。
李莲花:……
“老笛,你可真会说话。”李莲花给他一记眼刀,让他自己体会。
笛飞声倒是没在乎,李莲花这记眼刀反而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
“他这不是会说话吗?”慕朝寒又把怀疑的目光转向李莲花。
“你到底是个江湖游医,还是个骗子?”
李莲花心虚地又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
不怕对手,就怕损友。
“啊,这个呢,我这个人吧,记性不是特别好,这个哑巴,又可能不是阿飞。”
“这样吗……”
慕朝寒也懒得再跟李莲花这种扯东扯西的人说话,正准备敷衍几句,抬头看看天,却发现已经是正午了。
不好,他把他的东西忘记了!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查完了禀报我一声儿就行,就不送了。”说着,他转身进门,匆匆忙忙地离开。
“砰”的一声,门就关紧了。
钱桑呆呆地问,“所以,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不然呢?怕了?”李莲花看他一眼。
“没有……”钱桑面上稳稳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害怕。
他是真的怕。
李莲花轻笑一声,“没关系,其实你不去也是一样的。”
“谁说我不去了?走就走!”钱桑咬了咬牙,一口应下,“不就是去一趟我家斜对面吗,又不是没去过!”
“这么着急干什么?”李莲花看向他,“都中午了,不吃饭的吗?”
钱桑疑惑道,“不是你说让我跟你去那里查案子的?”
李莲花瞥他一眼,“我何时说过要去了。”
“那里是死过人的地方,看看风水也就罢了,又不是住下了还舍不得挪窝儿。”
钱桑:……
他觉得李莲花这人好奇怪,一会儿说去,一会儿说不去,到底去不去啊?
不去也好……
那么,他得加把劲了。
钱桑默默瞄向李莲花腰间的令牌。
“李哥,那我请你们吃午饭?”
“咳咳咳……”李莲花被钱桑突然态度大变的话惊了一下。
李哥?!他认真的?
“不用了不用了……”他笑着回绝,只想离这姓钱的远一点。
“别客气别客气,来者是客嘛!”钱桑依然不死心。
这热情的态度……就像《桃花源记》里的“设酒杀鸡作食”。
当傅诗淇想到这句话的时候,那些农民仿佛永远注视着的眼睛又一次在他眼前浮现……
面朝“太阳”转动……
傅诗淇不敢往下想。
这桃源,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桃源吗?
想到莲花楼那些案子,非鬼即怪,最后反而都是人做出来的恶事……
傅诗淇非常有种现在立刻马上拿起笔,在剧本后面写下一个美好的结局的冲动。
说真的,如今看来,这样的结局,虐的是观众,可是真正受害的,是他啊!
李莲花面对钱桑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仍然不为所动。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嘛。
突然,周围喧闹起来,在地里干活儿的农民,在树下采果子的妇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人群渐渐形成一道强有力地流线,不断地往一个方向挤去。
“怎么回事?”方多病踮起脚,看了看人群的方向,“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走,看看去呗。”李莲花本想直接甩钱桑一脸的迷药,现在刚好有了借口,迷药也省了,转身就走。
方多病和傅诗淇立即跟上。
钱桑正也打算跟着李莲花,谁知笛飞声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在原地不敢动弹。
待笛飞声也追李莲花去了之后,他才气狠狠地咬了咬牙,十分不甘。
敬酒不吃吃罚酒。
人那么多,这些人打扮又不显眼,现在上哪儿找去?
遂干脆跟着人流走,他垂下眼帘,人群遮蔽下的阴影,看不出他眼底的阴鸷。
“看来,这些人,也得早点消失才好。”
……(插播小剧场)
傅诗淇站在人流之间,迷失了方向。
刚才李莲花摆脱钱桑时,他晚了一点跟上他,于是现在把自己走丢了。
人人人,到处是人。
路在哪里啊?
他原本就有点路盲,还人生地不熟的,这下麻烦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由人群在他身边穿梭。
跟丢了李莲花,他又何去何从?
若是在这个莲花楼的世界中,他找不到李莲花了,那么他留在这个世界,到底能做什么?
演戏吗?
这是古代,他要演给谁看?谁又会看这个?
意义呢……?
傅诗淇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如今想到了,突然就产生了迷茫。
戏子在戏中,找不到角色……
戏子在演戏,找不到观众……
他到底在哪里。
他到底是谁,或者说,该扮演谁。
他到底,该怎么做。
恍惚间,一只颀长的手从人与人的缝隙中挤出来,极其有力地找到了他的手,紧紧一握,将傅诗淇从人流中拽了过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莲花的声音。
傅诗淇呆呆地,对上了李莲花那双向来柔和,却又冷漠的双眼。
他又仔细看了看,这次,他看出了他藏在眼底的情谊。
“十七,你这发什么呆呢?”
李莲花将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又无奈又好笑,“知道害怕了吧?下次再不跟上,我可不回来拉你。”
说着,他得意地隔空对着傅诗淇的额头点上一点,转身跟上人流,“跟上。”
傅诗淇愣了愣,笑意嫣然绽放在眼角,脸上旋出两个好看的涡。
他用力点头,“嗯!”
管那么多意义不意义干什么?
也许他真的找不到角色,也找不到观众。
那又怎样?
他是在莲花楼。
他叫成毅,他还叫……呃,他还有一个名字,叫作傅诗淇。
他要做的,就是跟紧自己的角色。
没有观众,他也要在自己的舞台上,演好自己的戏。
再让他重新活一次,他也不会后悔。
不过重来!
至少别再让他的角色跑回来,在人群中找他啦!
想到这里,傅诗淇夹紧了自己的剧本,一路小跑,想要追上李莲花的脚步,宽松的袖子在腰间一摆一摆,随着他的裙裾,与风同散。
“李小花,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