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熙来攘往,喧哗吵闹,不知谁家孩童传来嬉笑,街巷吹来几缕炊烟袅袅,叫卖声此起彼伏,恍如隔世。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一缕青衣又这么不经意地飘然落入凡尘。
“恭喜您啊,瞧您这气色,倒是有喜了。”
青衣男子貌似熟练地把了把脉,眉眼噙笑,十分肯定。
“什么?!我能怀上……”对面的白衣男子险些失了态,好在他还有点富贵人家的修养,“我是来瞧大夫治好我脸上的疤痕的,不是来找接生婆的!”
说着他抽回手,一甩衣袖就要走。
“哎——来了我这,不管瞧没瞧好,都得给钱。”青衣男子拉住他的衣角,温柔地笑笑,伸出白皙的手指,“五两银子,不多。”
“你……”白衣男子脸都涨的通红,“你骗钱呐!”
“不给钱就别想走哦。”青衣男子依旧微笑,“你也不想我在街上大喊大叫说你赖钱吧。”
他的话好像触到了白衣男子的软肋。
“遇上你算我倒霉。”他服软了,却还是试图找点理由,“可我没带散钱。”
“没事,我可以找钱。”青衣男子竟不给他留丝毫余地。
“行,我给就是了。”白衣男子气势汹汹地拍出一锭银子,嘀咕道,“倒霉透了。”
青衣男子笑吟吟地接过,又从身上摸出几十枚零钱,然后偷偷将几枚塞还了自己的袖子里。
“不是,找钱怎么还故意少找呢?”白衣男子实在忍无可忍了,“你还有没有医德?实在是偷奸耍滑之辈!”
青衣男子却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了几丝果然如此的笑容。
他将银两还给白衣男子,歪着头假意做出疑惑状,“公子,偷偷溜出来,身上这是……快没钱了?”
“你说什么?”白衣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微微有点惊慌,但很快又安定下来,“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你眼睛蒙着白纱是瞎子,我刚才偷偷少给几枚铜钱,您老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青衣男子站起身,“你身上有着独特的香味,这是春满堂的一众姑娘独有的胭脂气,但又混杂着玉龙茶香,倒像是花魁专用的香。”
“你……!”白衣男子惊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还有,你满身贵气走在街边好生招摇,却别着并不贵重的木制牡丹头饰,想来呢,也是某位姑娘倾心相赠。”
“又害怕我大喊大叫害得你被人发现。”青衣男子不着痕迹地刮了刮鼻翼,“陶公子藏得也真是辛苦了。”
“你这喜事,想必也就是当下春满堂的花魁静娈姑娘了。”
“这……”白衣男子恼羞成怒,“我偶尔去那里照顾一下那女的生意也不行吗?我跟她什么关系也没有。”
“是啊是啊。”青衣男子点头,指着白衣男子身上另外挂着的一根青玉笛,“富家子弟风情万种,不惜从家里偷溜出去和她私会,却又不愿意承认和负责,我治得好你这疤痕,可治不了你这见异思迁的心啊。”
“我……”白衣男子再次语塞,改了话,“你怎么知道的。”
“运气好罢了。”青衣男子有点得意地笑笑,“我呢,就恰好路过了陶家贴出的寻人告示,又恰好一阵风把春满堂的香味吹过我身边。”
“我也就是好奇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陶家那丢了的陶公子脸上有道疤,是儿时贪玩落下的。”
“谁知就碰上你打扮成个瞎子偷偷摸摸来遍访名医,只为治疤呢?”
陶公子沉默不语。
“喏。”青衣男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扔给他,“回去每天敷一次,保管几天就好了。”
“多谢。”陶公子接过,这次十分自觉地掏出那一锭银子,“给你的。”
不料却被青衣男子拒绝了,“今个儿呢,我头天开张,不收诊金,拿点东西跟我换吧。”
“可是……”陶公子为难地看了看自己这身打扮,“我没带什么东西。”
“我看这青色儿的笛子就很不错。”青衣男子说着,毫不客气地直接将它从白衣男子身上扯下来。
“这个真不行……”白衣男子慌乱道。
“哎~”青衣男子立即打断,“此言差矣,这东西贵重也不贵重,只是不知道这又是哪个以为你深情专一的姑娘送的喽。”
“所以,”他在陶公子耳边小声嘀咕,“这些让人不专一的便宜东西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不给!”陶公子脸涨的通红,死活不让,眼看又要抢回来。
“不给?行,可以,我找陶家把寻人榜给揭下来,找令尊要去。”青衣男子表情决绝,好像下一秒真的要去告状。
“哎别别别,我给你就是了。”陶公子急得扯住他,终觉无法,只好给了他。
青衣男子便满意地将青玉笛收进袖子里。
“看你人也不坏,我呢,就多说几句,既然你当真喜欢人家,就莫辜负了人家一片深情,若你其实不喜欢,就不要纠缠着这么好的姑娘了。”
“另外,”他不着痕迹地刮了刮鼻翼,“像你这样的人,要是爱慕一个人呢,可能藏不住,但爱慕好几个人,就一定要藏住。”
“走了啊。”说着,他就利索地收了摊,“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你自己做决定。”
“后会无期。”
一通话下来让人愣神,等陶公子反应过来,那神医已经飘然而去……
陶公子摸了摸头上的牡丹花,花开正盛。
他苦笑一声,扯下眼睛上的白纱,喃喃自语:“好像忘记问这个神医姓甚名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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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楼】
“方多病,起床啦起床啦,再不起床太阳要晒屁股啦。”
一道熟悉又清朗的声音打扰了方多病的清梦,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李莲花的身影。
“李莲花,你……!”方多病愣住了,揉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问。
“怎么了,见到我很惊讶吗?”李莲花笑嘻嘻道,调皮又高兴的神情像一个迫不及待要宣布重大秘密的小孩。
“哎……”方多病突然敛住了又惊又喜的神情,失望又无力地跌回了床上。
“咋了,我回来你不高兴吗?”李莲花看见方多病沮丧的神情,一脸懵逼。
方多病只是淡淡地苦笑道,“快走开,离我远点。”
李莲花:?
看见李莲花没反应,方多病生气了,站起来指着李莲花大喊,“让你走开啊,走开!别缠着我了!”
李莲花:???
方多病疯了?得病了?啊?
不是,这才短短几天,究竟是什么让这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变成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方多病见李莲花还是没反应,只好重新坐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眼睛,“你要来就来,我接着睡觉了。”
李莲花哭笑不得,“到底怎么回事啊。”
方多病在被子里用讥讽的语气说道,“你已经来晚了,后知后觉的老狐狸。”
顿了顿,他又无奈地说,“你快走吧,第49个……”
“什么跟什么啊?我是第0个行了吧?”李莲花又好气又好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算数呗。”方多病依旧把头蒙在被子里,“别不懂装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是第49个入梦的「李莲花」了。”
啊?李莲花的脑子有点宕机。
“你等等,让我缓缓。”李莲花卡机了,愣愣地在莲花楼的茶几旁坐下,大脑飞速运转着。
也就是说,方多病把自己当成梦中出现的人了?
然后他是第49次梦见李莲花?
这就意味着原来方多病以为李莲花死了之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他,反复的惊喜和一次次梦醒的失望已经让方多病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也对,一次次笑着醒来,一次次哭着睡去。
好复杂啊……这莲花楼的剧本也对他这种“轴”人忒不友好了吧。
可能是李莲花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方多病在被子里蒙了一会儿头,又猛然抽出头,“走了吧?”
看见李莲花的幻象还没散去,方多病愣住了。
圆润的杏眼不知何时氤氲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是你真的回来了吗……李莲花……”
李莲花看见方多病要哭了,有点招架不住,只好站起身,无奈地说出了实情,“咳咳,那个那个,其实我是傅诗淇,不是李莲花。”
方多病的幻梦又一次破灭。
“这样吗……”
他眼神空洞地躺回床上,望向头顶莲花楼的木梁,手中捏紧用命夺来的那根绳子,纷杂的思绪也恍若这根绳了——杂而不乱,繁而归一——很快,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一条新的线索:“那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我……”傅诗淇一时凝噎。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方多病猛地坐起来,感觉不对劲。
“没有吧。”傅诗淇嘴上这么说,小心思却是一点也藏不住,飘忽不定的眼神和略带紧张的小表情就差把「我在说谎所以有亿点紧张」写在脸上了。
“难道说你们一直在骗我?”方多病步步紧逼。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我……”傅诗淇支吾了半天,小手不太安分地捏着。
这是咋子回事嘛?才分别几天,方多病怎么就这么聪明了?李莲花明明说以他的脑子绝对猜不出真相的呀。
方多病看见傅诗淇不同于平时的反应,有些不可置信地跌坐回床上,“难道说,李莲花根本没有死?”
这不可能啊,他明明亲眼看见李莲花的尸体了。
可是可是,傅诗淇本就和李莲花长着一样的脸,这几天傅诗淇的突然失踪,笛飞声并不伤心……如果李莲花真的没死的话,这一切才可以解释得通啊。
“莫非……”方多病抬眼震惊地望向傅诗淇,眼睛中有几分柯南式的睿智和释然。
傅诗淇对上方多病的眼神,心里莫名又添了几分欣喜。
是啊,在他心里,按照剧本的正常发展,方多病就应该会猜到真相,然后皆大欢喜,直接大结局啦……
“你才是死掉的那个人?”方多病自信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也入了我的梦?我一直梦到的是你?”
“啊?”傅诗淇懵逼了,“啊?”
“不对不对。”方多病又低下头,喃喃自语,“难道你们都死了,还是说死的是我?”
“啊?”傅诗淇好像能勉强理解每一个字,可是串连在一起怎么感觉什么都不懂?
这就是所谓的大结局?
不是,这脑回路怎么会比自己还……
他收回刚才「方多病很聪明」的话。
是该说什么呢?说感觉无语有点不太礼貌,夸他思维活跃又感觉太牵强,笑一下算了?——
——一时间思绪万千,迅速集中想到这里,原本安稳站着的傅诗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平地向后摔去。
“小心!”方多病下意识地从床上下来,扶住了傅诗淇,又疑惑道,“怎么触感会这么真实,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方多病又捏了捏傅诗淇的脸蛋,碰了碰他的胸肌,“嘶——手感这么好——难道我们真的都死了?”
傅诗淇:……
他现在已经完全懵逼了:方多病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不在意料之中,也不在情理之内。
剧本的走向好像有点歪了……
“啧,别乱摸,没大没小,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一道声音传来,方多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昏了过去。
背后那个「什么东西」及时接住了他,将他扶到床上,才转过头对傅诗淇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路上帮了个人,来晚了点。”
说着,那个「什么东西」又瞥了一眼方多病:“呦嚯~啧啧啧,敢情我排到第49个了呀,早知前49个李莲花来了啊,我就不来了。”
傅诗淇怔怔地抬眸,李莲花的身影闯入他的眼帘,日影交错,轮廓清晰,恍然给人一种揽镜自顾之感。
看着李莲花身着青衣,莫名地,傅诗淇再次想起前天晚上在皇宫的时候,见着李莲花难得一身新衣,自己伏在他的身……
啊啊啊这种事情想起来好害羞啊!
那天晚上,感觉到那炽热又隐隐带着急促的呼吸缠绕绵延在——
傅诗淇不敢再往下想去,不知不觉耳根子已经红透了。
李莲花见他不答话反而红了耳朵,便瞟了一眼在旁边睡得极度安详的方多病,狡黠的眼眸将所有的情绪尽收也收尽了,于是贴心地补上了一句,“哎,现在的小孩子不懂事,刚才他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傅诗淇反应过来,轻轻咳了几声,认真地回答,“啊,没放的,没放的,没关系的,对不起啊。”
李莲花忍不住笑出了声,用袖子不着痕迹地掩了掩笑意,“再多说几个「对不起」,可就连五两银子都值不当了。”
即便聪明如李莲花,又怎么会想到真正让傅诗淇脸红的是谁呢?
“来,坐吧。”李莲花轻轻拍了拍傅诗淇坐的凳子,拭去上面细微的灰尘,随后自己也在一旁坐下,掸了掸衣角上的尘埃。
“嗯嗯。”傅诗淇乖乖点头坐下,昂首挺胸、板板正正的坐姿活像个刚得了奖的三好学生。
“这次呢,也总算是化险为夷了。”李莲花并未动弹,只是淡淡地开口。
“嗯嗯。”傅诗淇认真地「听讲」。
“傅兄这次也算是帮了李某的忙,这个人情,我欠你的。”李莲花微微笑道。
“嗯嗯。”傅诗淇点头,又赶紧摇头,“不至于的老师,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莲花嗔怪着瞟了他一眼:“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我又不是什么资深的老学者,甚至连一个徒弟也没有。”
“再说,”李莲花的面色很苍白,但却迟迟不去端茶喝水,“我这个人,最不喜欠人情。”
“那……”傅诗淇感觉自己的称呼确实用错了地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不过呢,我又想了一想。”李莲花话锋一转,“某人好像在某年某月某日从某楼掉下来差点砸死我,我寻思着吧,啧,这好像也不太合适……”
“咳咳。”傅诗淇轻咳几声,脸又不自觉的红了。
“这样,你说吧,要我怎么报答一下你。”李莲花对着傅诗淇说话,但眼睛却漫不经心地瞟向自己有点凌乱的衣带。
李莲花的报答?比如上次说请他吃顿饭然后却把他药倒最后把他撂在树林里的那种报答?
傅诗淇的心里五味杂陈:他真的听出李莲花的话中惯有的柔和和疏离。
李莲花的表情很明显了:傅诗淇都听出来他要敢自己走。
有的人说的漫不经心,有的人听着五雷轰顶。
李莲花可谓是精通人心的算计,可惜李相夷在这方面一窍不通……
他突然真有点理解李莲花的内核了。
他还是把自己当外人,利用完了就结束了。
本该这样的,本该这样……
想到这里,傅诗淇苦笑一声,还是站了起来。
算了,不就是被拒之于门外嘛,他早就该习惯了呀。
他准备对着李莲花鞠个躬告别,然后离开,不知去处。
李莲花正将衣带整理干净,抬头看见傅诗淇忽然站起来,身体有往下的倾向,吓得赶紧起身扶住他。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这多不合适啊。”李莲花责怪着,“你这样的礼我可受不起啊,下跪是要折寿的……”
“要不这样,作为报答,我就勉为其难留你在莲花楼住一阵子吧,别的呢我也不多要你的,我们以后两不相欠了。”李莲花给出了条件。
“这段时间还是麻烦老师了,如果实在叨扰,我还是……”傅诗淇不愿勉强别人,诚心诚意地说着。
“不麻烦,你就留在这吧。”李莲花难得这么热情地挽留一个人。
倒不是他真的想把傅诗淇留在这里,只是如今的局势下,自己千方百计才侥幸逃脱,以至于傅诗淇一旦再露面定会立刻死无全尸。
他李莲花从来都不愿意让别人因为自己而死。
刚才不过是试探一下傅诗淇罢了。
综合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如今看来,傅诗淇也是比较可以信任的了。
李莲花自己都未曾觉察,他内心的深处,有多希望身边有几个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谢谢老师……”傅诗淇虽然不太明白李莲花的意思,但总归不是无家可归了,所以还是鞠了一躬,不知为何眼眶也有点微微的湿润了。
虽然他不懂什么人心,但他信得过李莲花的人品,也真心喜欢并感恩着每一个接受过自己「慢半拍」作风的人。
当然啦,他可不是什么爱哭的人,感动归感动,他并没有流眼泪。
气氛一时间祥和起来。
“李莲花!”一声惊叫打破了这样的气氛。
床上的方多病惊魂未定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喊着李莲花的名字恍惚醒来。
“哟,醒了?”李莲花有点费力地借着桌子把自己撑起,走到床边笑眯眯地看着方多病。
于是方多病一醒来:就看见李莲花如同当年一般笑着,缓缓靠近自己,温柔的笑意荡入了他还迷离着的梦境,使梦也如莲花菡萏似的美好如春。
他也还是像当年一样吓得一激灵,“李莲花!”
李莲花却遗憾地摇头,“这碧茶之毒也不愧是天下第一毒,本来刚才只是想对你小施惩戒的,结果因为中毒没控制好,多用了一分力,居然把你打晕了,多不好意思啊。”
李莲花的身影在方多病的杏眼中晶莹地流转。
方多病并没有听见李莲花说了什么,因此没有怀疑失忆的李莲花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只是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我不会又是在做梦吧?”
他恍恍惚惚地下了床,从上到下打量着李莲花。
半晌,他颤抖着将手靠近李莲花的肩膀,“真的,你还活着?”
他想碰又不敢碰,他隐约记得在梦里有30次是因为自己碰了李莲花而导致李莲花在他面前化为星火的。
还有18次是因为自己狠狠掐了掐自己却发现不疼而哭醒的。
万一这次……
李莲花没好气地递给他一记眼刀,“说了不要天天说这些不吉利的,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真的假的,你还活着……”方多病的鼻尖发酸,想要触碰的手又缓缓收回。
“我真的什么事也没有。”李莲花耐着性子又一遍解释道。
“你又哄我。”方多病还是不太信,“第50个?”
“你又要问我,我说了你又不信。”李莲花彻底无语了,对于方多病奇怪的言语大为诧异,“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难缠。”
“可你不是已经……”
“喏。”李莲花打断了方多病的「审问」,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看起来很精巧的玉笛递给方多病。
“送……我的?”方多病怔怔地问道,迟迟不敢接。
他记得,梦里的李莲花从来没送过他东西的。
谁让李莲花之前就没怎么送过。
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就顺手带了点,也就值个五两银子。”李莲花假装毫不在意地说道,样子颇有点傲娇。
方多病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玉笛另一端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再次消失。
玉笛是温暖又清晰的青绿色,周身缠着精致的吉祥纹,乍一摸又冰冰凉凉的,触感很真实。
梦里不应该会有现实里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啊?
难道真的……
“所以你们都还活着?!”方多病大声叫道,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描述他的震惊了。
“你这话就不对了。”李莲花无奈道,“什么叫我们还「活着」,这么点大就天天死啊死的,真不知道谁教的。”
“到底怎么回事?!”方多病依旧震惊。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李莲花嗔怪道,“倒茶。”
“老狐狸。”方多病回过神来,“天天就知道使唤我。”
“你就知足吧。”李莲花瞟了方多病一眼,“我这手实在乏力得很。”
方多病不情不愿地沏了茶,给傅诗淇和李莲花续满了杯,才找了个凳子坐下来,难得乖乖地听着李莲花说话。
傅诗淇耳根微红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也在李莲花旁边坐了下来,端起茶来慢慢地品着。
李莲花看向面前的这盏茶,踟蹰几许,苦笑一声,还是没有敢端起来喝一口。
他不着痕迹地刮了刮鼻翼。
“方多病,不如这样吧,你想听我讲故事,还是想听我说实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