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水不再言语,起身到各个桌子上收拾了一大捆筷子,回到台上。
绕着张七指和茅修亭端坐的主桌,脚下倒踩天罡步,每隔一段距离,在地面上插上一根筷子,不多时,围绕着主桌,竟是层层绕绕插了上百根筷子。
筷子如林,将主桌拱卫在正中。
远远望去,筷子插得有疏有密,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似乎带着奇异的规律。
等筷子全都插完,李金水看着主桌旁的一个空处,似笑非笑说道:
“张大师,你是不是让它先去阵外,再从外面进来?”
张七指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这小崽子果然能看到自己养的恶鬼。
只剩下两根手指的左手在桌下做了个隐秘手势,收起小无,站起身来走到筷子阵外,阴声说道:
“你在弄什么玄虚?可以开始了吗?”
李金水环视一圈笑道:
“没问题,随时可以开始,不过总要定个时间,多久之内不能让酒壶自己倒水,就算是我过关如何?”
张七指看着离自己只有十步之遥的主桌,狞声笑道:
“五息之内就可。”
李金水连连摇头:
“不不,就十分钟好了,免得大家说我欺负人,开始吧。”
张七指随即打了个
响指,放出小无,指挥它越过筷子阵,到主桌边上倒酒。
端坐的众人只见李金水站于主桌之前,气定神闲,而张七指站在筷子阵外,神色越来越难看,到后面,更是不停拿出怀表查看时间,焦躁地走来走去。
而主桌上的酒壶,一直安放在桌面上,一丝一毫都没有移动。
除了少数几人若有所思,大多数人看得莫名其妙,不过是地面上插了几步宽的筷子林,难道真有什么玄机在里面?
主桌上的茅修亭此时却是瞪大眼睛,捋着胡须不可思议地看向筷子阵,胡子被硬生生揪断几根也恍如未觉。
这莫非是奇门遁甲?
眼前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竟然会布奇门遁甲阵?
茅修亭只觉得头顶天雷滚滚,震得他失神落魄。
茅山宗擅长阵法不假,他也会布什么三才阵四象阵五行阵六合阵七星阵八卦阵九宫阵等等,可奇门遁甲阵法,庞大晦涩至极,就算是他,也仅能做到在奇门遁甲阵中来去自如,布阵却是远远做不到。
奇门遁甲阵最少一百零八阵桩,多的就不好说了,有接近七千阵桩,更有四十余万阵桩,阵桩与相邻数个阵桩之间方位距离关系交错复杂,近乎天文
数字。
至于其中的变化,更是瀚若星海。
入阵破阵,本就极难,可和布阵的难度比起来,仿若个位数相加,与九章算术中割圆术相比拟。
现在能顺利走过奇门遁甲阵的人都寥寥无几,居然还有人会布阵。
虽然布的只是最基础的一百零八阵桩。
阴物和人不同,筷子阵极为简陋矮小,人可以毫无阻碍穿过筷子阵,阴物却是做不到。
只见筷子阵中,一只黑发红衫的长舌厉鬼,左冲右突,绕来绕去,却始终走不出窄窄几步筷子林。
眼看时间将尽,茅修亭站起身来喟然长叹:
“张道兄,不用试了,这第二阵你已经输了。”
随即向李金水做了个道揖:
“李道友请坐,李道友学识广博,贫道佩服之至。”
言下之意,竟是认同李金水和他们两人平起平坐,一齐坐在主桌。
座位上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李传朔名字,他们自然知晓,作为阴阳行当同仁,之前姜尚清那篇文章,几乎人人都曾读过。
不过大都不以为意。
这二十余年来,所谓新文化运动,白话文兴起。
为了吸引人眼球,报刊杂志上,各种奇闻轶事,层出不穷。
究根到底,多数都是这些
新文化人自己杜撰出来的。
因此没几个人会认同年纪轻轻的李金水能跟自己这些浸淫行当几十年的老前辈相提并论。
现在他不但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甚至远远超出,能跟茅真人和张大师一较长短,并得到茅真人的认可,这岂不是让人惊骇欲绝。
看来坊间金生风水阴阳铺名不副实的传闻,并不是真的。
恐怕只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故意为之而已。
李金水等到十分钟结束,悠悠然端起酒壶,给杯子里再倒上酒泼到地上,看着张七指笑道:
“张大师,这第二阵我又赢了。”
张七指脸色阴沉至极,再忍不住,抬脚一阵乱踢,将插在地上的筷子踢翻一大堆,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倒是茅修亭看到张七指大肆破坏奇门遁甲阵,心疼不已,连连喊道:
“唉唉张道兄别你别踢啊,唉”
他本还想之后好好研究李金水布下的奇门遁甲阵,要是能吃透,自己阵法水准能提升一大截,没想到张七指竟然直接把阵拆了,心疼得他不由长吁短叹。
李金水顿时笑了出来,俯身一边收拾剩下的筷子,一边说道:
“
真人若是对这阵法有兴趣,闲暇之时,咱们可以多多探讨,毕竟现在懂阵法的人不多,想要找人互相印证心中所想,也不容易。”
茅修亭顿时大喜:
“一定一定,我会在上海滩逗留数月,李道友你居住何处?不知何时有空,我上门拜访。”
李金水颇有些尴尬笑道:
“我也刚来上海滩落脚不久,在苏州河边开了间金生风水的阴阳铺,平时没什么客人上门,天天闲极无聊,真人方便的话,随时光临都行。”
两人说说笑笑,只有张七指一人坐着生闷气。
作为上海滩业界第一人,被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压了一头,颜面扫地,更何况这个年轻人还坏了自己好事,越想心中越是憋闷得慌。
猛然之间,张七指一掌拍在桌面,站起身来:
“你不是说至少三种方法吗?第三种呢?”
张七指现在如同输急眼的赌徒,只能抓着仅剩的筹码挣扎。
李金水冷冷看向张七指,慢慢站起身来,冷笑说道:
“张大师你确定想要看第三种吗?”
“呛~”的一声伸手拔出胜邪剑,脚步闪动。
在众人眼中,只见李金水向一处空地而去,手中寒光粼粼的长剑突然一剑刺出。